思念变成海,在窗外进不来
——from《花海》周杰伦(《魔杰座》)
作为逐日的法人,又是痛安宁主要的经手人,我被限制人身自由是意料中的事情。还好警方念及我近八个月的身孕,没有将我送入看守所隔离;而是由江若凯出面,将我安排在江医生生前工作的医院里,每日由专人守着,以免旁生枝节。
这时我已经知道先前那位颇为急躁的年轻女警姓张,单名一个璨字。是禁毒大队里新来的探员。她对我的敌意,若我观察不错,定是因为江若凯对我隐忍的态度。
其实现在任何态度对我来说都是无济于事。我要的只是结果,是有人能够还我清白。
然而事情并没有朝着我希望的方向发展。昨天早上,一反之前几天的郁郁不欢,张警官无不得意的向我宣布案情有突破:他们已经找到了向阳心蕊兜售痛安宁的人。那人供出,他们的一切行为都由逐日的小阎王授意。
“别告诉我逐日其实是有两个小阎王的吧?”挑衅的看着我,张警官眼里带着兴奋。
挑着眉冷笑。
我的态度再一次激怒了这位年轻的女警。“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绝不会放过任何坏人的!”
笑笑,我附和,“没错!你说的太对了!”
恨恨瞪我一眼,张警官扭过头不再说话;我也懒得开口,一整天,又是无言。
从被隔离的那天起我就不断提醒自己要平心静气,毕竟肚里还有块肉要顾及。然而仍旧不可避免的病倒了:早上起来嘴里觉得发苦,勉强吃了几口饭,到了中午果然发起烧来。医生来给看过,只说是急火攻心,身为孕妇用不了药。只嘱咐多喝些开水,发发汗。
这样折腾了一下午,到了晚上整个人已经乏得不得了。好在烧终于退了,发丝贴在脸上黏腻腻的,很不舒服。随手抹了把脸,翻了个身欲继续睡去,忽然嗅到某种熟悉的味道。
心里没来由的叹气,缓缓睁开眼看着来人,我说,“我以为警方的戒备足够森严。”
他看着我不说话,深沉无比的只余眼波流动。
昏黄的灯光下回应他打量着我的目光,“都已经说了两清了,为什么还要管我的事?”
“别想那么多了。”他说,“睡一觉,明早醒来就没事了!”
侧过头,嘴里更苦了。我说,“你能不能不要管我?”
他依旧只是看着我,一双手慢慢摸过来,隔着被单握住我的。“别担心,”他说,“一切有我在。没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怕!”我说,“你走吧!让人看到不好!”
听闻此言,他露出让我几乎就要流泪的笑容,“傻孩子,”抚开我额前黏腻的湿发,他说,“睡吧!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迅速转过脸紧闭双眼,几欲汹涌成灾的心绪瞬间变得安稳。这个时候,我几乎已经忘了盘桓在我们之间那些早已回不去的日子;几乎就要以为现在仍是只要靠着他,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难关……
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为了这个案子四处奔走,只是张警官越来越寒的脸色让我不由猜测事情似乎正朝着于我有利的方向发展。
江若凯每隔一两天会过来向我调取新的口供。只是我的证词始终如一,并不能给予他们任何安慰。终于某日他也忍不住烦躁无比的当着张警官的面发作起来。
“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吗?”鹰眼里闪着挫败,“这么不肯合作,你叫我怎么帮你!”
下一秒,我看到张警官的脸上血色尽失。
不咸不淡的笑笑,我说,“清者自清。”
江若凯走后,张警官果然失神良久。
“我知道你是谁了!”经过了几个小时的沉默后,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挑眉。
“江队的姐姐是为了救你才去世的!”她咬着牙,“我没说错吧?”
我一阵瑟缩,脸上的伪装半丝不剩。
她却笑了,脸色亦是惨白无比。“原来我竟是输给了你!”
“你没输给任何人。”我说。疲惫万分的,“他并不是我的谁。”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张警官在一个阴暗湿冷的下午告知我隔离解除的喜讯。
“你可以走了!”从上次彻底撕破脸皮后,我们交谈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然而今天我却觉得她看着我的眼神里不只有敌意,更带着些恨。
“发生什么事了吗?”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她的脸上生出明明白白的恨意。“江队被停职了!他为了帮你,违规取证被人举报投诉!现在已经被暂停一切职务了!”
“你高兴了吧!”她冷冷笑着,“他不是你的谁,却为了你忘记自己的身份职责!逐日的小阎王,我记下了!”
垂下眼,我无言以对。嘴里除了苦,还是苦。
走到门口,脂若早已经等在外面。眼里泛着泪光,她说,“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扯动唇角却了无笑意。我只得转移话头,“我爸怎么样?他有没有问起我?”
脂若身子倏地变僵硬,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蓂子你先别急!本来我们一直瞒着你爸,可是消息不知道怎么就走漏了。”她舔着唇,“鸿叔——住院了!”
不是没想过父亲知道这件事会有的后果,只是我无论如何没想过事情会变得这么糟糕。
在我由隔离中心出来的前两天,父亲住进了高危病房。
暴怒中解雇了徐阿姨和负责照看父亲的所有特别看护。尽管事后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只是我千叮咛万嘱咐要瞒住父亲的事,他们竟然连这么点秘密都守不住!
临走时徐阿姨无比委屈的看着我,“叶小姐您交代的事我们哪次不是小心担待着。可是您不在的这些日子,整日里在先生跟前出来进去的人这么多,我们实在不知道是谁多的嘴呀!”
手扶着肚子猛喘粗气,从别墅里出来直奔逐日;一通电话打出去,我对着听筒咆哮,“半个小时之内把所有人给我召集起来,我今天要清理门户……”
然而,事情再一次朝着背向我的方向驶去。
本来信誓旦旦要清理门户的人是我,人到齐了之后才发现气氛甚是怪异。老狐狸们各个寒着张脸不说,明里暗里拿话挤兑我对拖了逐日后腿。反而是脂若开口时,他们一口一个“凌董”,嘴上似涂满了蜜。
强忍住上去抽人的冲动,才装修好没多久的会议室又一次在我的怒气中化为废墟。这时候姚安桐上来拉住我。“散会!”他向周围的人道,“有什么事情再单独通知各位!”
脂若帮忙遣散了众人,会议室里只留下姚安桐和我。
“早晚我要拆了他们的骨头!”狠狠发下狠话,我收回眼。诧异的发现姚安桐竟然双颊微陷,憔悴莫名。
“你怎么了?”我问,“不舒服吗?”
他避开眼,眉目间透着挣扎,却还是从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我。
看着信封上刺目的“辞职信”三个字,我气不打一处来。
“你什么意思?”将白信封撕个粉碎,我又一次咆哮,“这种时候你还来添什么乱?”
面色轻微波动,他又拿出另一封放在桌上。
半眯着眼睛看他,“你想好了?”
他点头,神色凝重无比。“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冷哼,用力将信封收进抽屉里。慢慢起身,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我说,“我早就知道,你们一个个迟早都会弃我而去!”
他的表情再无法自持,脸上透着挣扎疲惫,“小叶子,”他说,“如果继续留下来,只怕我会越错越多!”
“你只要相信,我离开,其实是因为不想伤害你。”他说,“就这样想就好了!”
狐疑地看着他,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而我却根本来不及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