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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齿》是美国喜剧加恐怖片。导演米切尔.利希藤斯坦。影片很有想象力,讲述一位无辜的不幸女孩,阴道内长了一排牙齿,并由此引发个人生活的各种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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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后,罗小社搬了出去。他租的房子在一个大杂院,间头窄,一张床占去多半间房。他捡来一些砖头,将床四个角垫高,床底空间变大,足够放东西。就是上床麻烦,罗小社必须撑住床沿跳起来。房租便宜,重要的是这儿和自己的家只隔两条街,回家很方便。
但搬出来二十天了,他没回过,倒是在学校门口候过数次,只为看一眼小刚。孩子们排着队走出校门,罗小社心中便漾起一股暖意。他的孩子就要出来了——就是周枫带小刚飞离地球,小刚也是属于他的。那是心底燃烧的火,谁也扑不灭。小刚排在第二,小刚前面是个羊角辫女孩,小刚后面也是女孩,胖墩墩的,三天两头换衣服。一部分学生在校门口就离队,剩下的要过马路。这样,小刚就排在最前面。没有老师护送时,罗小社的心总是悬着,直到小刚过了马路。罗小社隔着马路,看着小刚。小刚慢腾腾的,有时踢一块石子,有时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倒是颇合罗小社心意。小刚拐进巷子,罗小社迅速穿过马路,站在巷口目送那个瘦小的身影渐渐模糊、消逝。罗小社喉咙肿胀着,痒痒的,像塞了棉团,终是封住嘴巴。只要喊一声,小刚肯定会冲过来。但他“学习”去了,他不能现身。一个滑稽的理由,罗小社哪有学习的资格?任何一个理由都能将小刚骗住。罗小社眼睛一潮,迅速转身,走一段,突然慢下来,蔫蔫地挪着脚。待躺在高床上,想到小刚仍然住在那个地方,他会欣然一笑。
有时,罗小社候在公路站牌不远的地方,瞟一眼周枫,看她往家的方向走或是拐进菜市场。她还是一个人,那个男人不在她身边。她走路的样子、她甩发的姿势还是那样好看——那曾经是属于他的。罗小社不恨她,不可思议的。有那么一刻,他绝望极了,锋利的刀片飞快地划过,血珠四溅,可怨恨也随着血滴流逝。并不是她要骗他,是他撞上的,换了黄小社赵小社,她都会这样。他是幸运的,若非如此,她怎会属于他?他捡了别人的东西,现在人家来寻,他不能揣着不放,尽管心存不忍。不幸的是周枫,委屈了十年,也亏得遇上他了。罗小社不知那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会不会像他一样爱她和小刚。有周枫在,想他也不会把小刚怎样。
离婚的事,罗小社没跟红姐说。红姐不再逼他跟踪周枫,有时问起,罗小社说好着呢。特别是说起小刚,罗小社滔滔不绝,仿佛之前的寡言就是攒到今天说的。惹得红姐又是嫉妒又是不满,你呀,让红姐说你什么好呢?或者说,你呀,红姐可服你了,你前世是什么?罗小社嘿嘿笑。
沧海桑田,世事难料。有那么几日,罗小社和红姐天天去公司学习。公司下属各个商店全关门。上午学了下午学。公司领导如丧考妣,眉头被犁过的样子,脸上的肉要坠落至桌面,语气却如揭锅的的笼屉,透着逼人的热。拐弯抹角或直截了当,意思只有一个:裁人。公司养活不了,自己想办法去。初步原则是每个店裁一半,公司发半年生活费,如果自己主动提出,可以发一年生活费。罗小社第一次听说下岗这个词,是别人说的。公司领导的说法是自谋职业。这意味罗小社和红姐之间,有一个必须失去工作。
那几天,罗小社和红姐总是分开坐,散会各走各的,匆匆忙忙,仿佛急着去赴盛宴。照面时,罗小社忽然有些紧张,不敢看红姐的眼,红姐也不那么大咧咧地放粗了,规矩得如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见谁都是一笑。罗小社父亲在食品公司干了一辈子,罗小社是顶班,以为像父亲一样干到退休,谁知屁股下的椅子忽然散架。红姐比罗小社进来的晚,但这话罗小社怎么能说?罗小社心里慌,表面却波澜不惊。他对自己的表现吃惊。那几天,罗小社悄悄做着一件事。这可不敢告人,更不敢告红姐。
“学习”结束,罗小社和红姐回到店里。还是“学习”期间,有个晚上,罗小社想回店看看,却发现工姐在扫地抹柜台,罗小社隔玻璃看了会儿,一声不响地走掉。现在两人不得不面对。红姐冲罗小社一笑,罗小社也冲红姐一笑。两人开始新一轮清扫。食品店像灰暗的心,很难抹亮。
红姐愁眉苦脸,这可咋办?你姐夫在自来水,也不保险,说不定哪天也要裁人,要是没了工作,一家三口就得喝西北风。西北风能喝就好了,扯开嘴往肚里灌吧。说着说着她就来了气,这叫什么世道,不藏奸不偷懒,干这么多年咋说辞就辞?还自谋职业?放着好好的工作不让干,自谋个鸟啊?先前还竭力控制,后来破口大骂。主要骂公司领导,好好的公司让他管成这样,因为他心思没用正,腐化堕落,天理不容。小社,你不知道,有一次我去他家,正赶他家吃饭,你猜猜他喝的啥酒?杏花村哎,他挣几个钱?凭啥喝那么贵的酒?他的钱哪儿来的?但凡他的心思用正,公司就不会落这么惨个下场。红姐怒气冲冲,咬牙切齿,一副要把公司领导撕裂的样子。罗小社叫声红姐,红姐厉声道,别拦我,憋多日了,我得放出来。罗小社低下头,任耳边风声呼啸。终于放完,红姐喘了几口,声音忽然软下去,惆怅地说,总得有个法子呀。
罗小社说,你留下就是。
红姐中了弹似的,目光伸出无数张嘴,一点儿点儿将罗小社咬定,小社,你说什么?
罗小社说,我明天就和公司说,你比我能干,你留下。罗小社不是和别人争抢的性格,尤其和红姐。从知道大局已定,罗小社就这么想了,只不过有些摇摆,有些犹豫,红姐的悲愤让他的念头落地生根。
红姐僵了一会儿,忽然道,不行,别人我争就争了,可姐不能和你争,把你踢出去,姐以后怎么见人?
罗小社说,我是自己要离开,与别人无关。你一大家人,你没工作等于塌半边天。
红姐说,你呢?也不一家人吗?
罗小社说,我早离了。
红姐嘴巴突然撑开,半天才缩回去。你说什么?什么时候?
罗小社轻描淡写说了,红姐瞪住罗小社,这么大事,你咋不早说?你还认我这个姐么?罗小社解释,带着愧意,连自己也不知所云。红姐一脸激愤,那女人太没良心,你对她好到天上了,她还嫌你,说离就离。罗小社说,她不是嫌我,她有别的原因,我不怪她。红姐声音顿时提高,到现在你还替她说话?还有原因,谁离婚没原因?小社,你就是太善。我早告诉过你,她不是省油的灯,让你盯紧点儿,你就是不听。现在怎样?她这会儿在哪儿?我找她去!反正离了,我好好寒碜寒碜她,替你出口气。罗小社紧张地说,红姐,你千万别去,我真不怪她,她对我挺好的。红姐反问,好还离?罗小社说,她有原因。红姐眉头紧蹙,说半天你又绕回来了,你……你……好,我不寒碜她,看她一眼总行吧。罗小社说,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红姐接一大杯水,咕咚咕咚灌下去,算她走运。这笔帐记着,就是在大街上见了,我也得说道说道。罗小社讨饶,求你了,红姐,千万别。红姐不满地说,瞧瞧你那点儿胆儿,我还杀了她呀?好,我不理她就是,最多啐她一口。随后痛快地一笑,仿佛已啐了周枫。尔后突然严肃,小社,听姐的,你留下。你不能一个人过,没了工作,哪个女人还嫁给你?罗小社摇头,我没心思了。红姐说,死了张屠户,不吃带毛猪,忘了她,姐给你找个更好的,你有工作,咱说话硬气。罗小社说,红姐,以后再说吧,工作我也找好了,我能养活自己。红姐惊道,真的?哪儿找的?罗小说,我打算去黑石坝市场卖调料,你知道那儿的。红姐问,咋想起来的?怎么也比不上公家的柜台啊。罗小社笑笑,那更自在,有时间我回来看你。红姐眼圈一红,小社,想到你要离开,红姐心都空了。红姐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别计较啊。罗小社说,红姐,你开什么玩笑?红姐惭愧道,不,这是真的,前天晚上我带东西去经理家,我耍了心眼儿,想让他留下我。我对不起你,我过于自私。和你比,我算什么东西呀。罗小社倒是没想到,但他并不轻看红姐。敢自个儿揭丑不枉是他罗小社的红姐。罗小社说,红姐,这很正常嘛。红姐说,这是自个儿打脸,这脸也该打。说着举起手,罗小社紧紧抓住她手腕。
离开门店那天,红姐说什么也要请罗小社吃饭。罗小社第一次到红姐家,她住的很远,差不多快出城了。红姐男人罗小社倒是见过几次。他是自来水公司抄表员,风里来雨里去,面色却不黑,也不长胡须,和红姐站一块儿母子似的。红姐摘菜,他跷着二郎腿和罗小社胡侃。罗小社口拙,偶尔插一句,更多时候是听。罗小社想帮红姐干活,他不习惯坐享。站起两次都被红姐男人拽回来,坐着,这是女人活儿。红姐骂,放屁,凭什么是女人活儿?我前世欠了你还是咋的?话冲,却不是真正生气。红姐男人笑嘻嘻地说,上世是男人,这世就是女人,下世又轮回来了,老天爷很公平,谁也吃不亏,谁也占不了便宜。红姐骂,狗嘴。罗小社好生羡慕,周枫从没这么骂过他,有时候挨骂真是福分。吃的是涮羊肉,简单实在。红姐男人海量,罗小社根本不是对手。红姐替他解围,姐替你,端过罗小社的酒一饮而尽。红姐男人说,你怎么向着小社啊,胳膊肘子往外拐。罗小社不自在,脸有点儿烫。红姐板着脸说,你别拿小社开玩笑啊。又对罗小社说,他跟谁都没正相。红姐男人嘿嘿笑,乐子就是逗出来的,嘁,女人懂啥?罗小社看到家的另一种样子,心中酸涩。
几天后,罗小社出现在菜市场,新的一页就此掀开。迈出这一步没觉得多难,难的是见小刚没那么方便了。小刚放学早,罗小社收摊晚,想个什么办法呢?罗小社动起脑筋。
周枫也在动脑筋,当然与罗小社无关。夺了罗小社的地盘,周枫心中不安。搬出去的应该是她。可罗小社真是动了情,周枫想到小刚,答应了罗小社。如罗小社所言,等到那一天再搬吧。那一天究竟是哪一天?她不知道,她说了不算。她能做的就是催逼杜刚。
滑稽的是,罗小社的离去,使周枫和杜刚见面出现了问题。下班后,她匆匆往家赶。如果罗小社在,她就不用操心小刚。周枫和杜刚又恢复了过去的联络方式。她告诉杜刚她离婚的消息。她一心一意等他,还有他的小刚。杜刚抱怨她轻率,让她耐心等。周枫恨恨地骂,杜刚,我真想割下你的舌头。杜刚小声叫着枫儿。周枫骂,我想把你的牙一颗一颗拔下来。杜刚声音忽然提高,请进!周枫知道进去人了,啪地挂了电话。撒气归撒气,过几天,她又出现在电话亭。
那天,周枫回家的路上忽然想,为什么不把杜刚叫家里来呢?只要杜刚进屋,在那个时间他就属于她和小刚。一家三口,一个完整的家。她会想办法拖住他。合适的时候,小刚从心理上接受他的时候,她就告诉小刚,他是他真正的爸爸。她和小刚,女人和孩子,难道抵不过一个病恹恹的女人在杜刚心中的份量?
周枫边做饭边哼曲子,仿佛杜刚已经在路上。听到敲门声,周枫呆了一下,蹦着就出去了。浑身的血液往上涌,脑袋有点儿胀。
一个肥壮的女人站在门口,……是红姐。
红姐也怔住,咦,小社呢?
周枫忽然紧张起来,嗫嚅,小社……走了。
红姐追问,走了?
周枫解释,他搬到别的地方了。
红姐眼睛瞪圆,别的地方?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可够狠,蹬了他不说,还霸占他的房子。
周枫说,是他让我住的。
红姐质问,他善良不是?他好欺负不是?
周枫说,你去问他。
红姐怒道,我抽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周枫退后一步,红姐手掌落空。红姐身子往前扑扑,突然定住。周枫侧过身,看见小刚倚在门口。
周枫喝令小刚回去,小刚似乎没听见,一动不动地盯着红姐。
红姐的目光变得柔软,撇开周枫,走到小刚面前,小刚,你爸呢?
小刚说,他学习去了。
红姐揉揉眼,姑给你爸蒸了包子,你爸不在,姑给你吃。说着就解提来的那个包。
小刚跑进屋,红姐晾在那儿。她慢慢把解开的包系住,但并没提。她对木然的周枫说,还热着,没毒。我以为小社还住这儿呢。顺便告你,小社下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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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牙后,患者须咬住1——2条棉条,作用是压迫止血,保护口腔。一般棉条在拔牙后40分钟即可吐出。棉条不要咬压太久。有人以为时间越久越好,咬几个小时甚至十几小时,这样反而被唾液长久浸泡,引起感染或凝血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