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素，这个李慕然的文采与当年的她极像，你愿意让他成为你的太傅吗？”
怀素点了点头，淡然出声，“一切任凭父皇决断。”
“怀素，你知道为什么你母后会替你取这个名字吗？”
怀素又点了点头，似有怨怼地说：“那是母后为了怀念她的结义姐妹，所以替儿臣取名‘怀素’，而这个‘素’是曾经的天域第一美人妙州冯素贞名讳中的一个字，也是化名‘李木然’女扮男装入朝堂为官，书写一段红颜传奇的奇女子。”
“怀素，听你的口气，似乎对她有诸多不满。”
欧阳天域凝视着太子，和蔼的语气却暗藏着锋芒。
“不是，儿臣只是气她为什么舍弃父皇与母后而撒手西去，她不知道自己的死会令想念她的人哭断肠吗，母后不就是因为太过思念她才会郁郁而终。”
太子怀素自从成年熟悉政务后，第一次向欧阳天域敞开心扉，这令坐在明黄色龙椅上的欧阳天域陷入沉默中。
“父皇，你在这御书房内挂着两幅仕女图，一幅是母后的，一副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儿臣想问父皇，你的心中可曾想过，儿臣每每看到这两幅画时，心情是多么的沉重，既恨她也恨母后，为什么她们都不顾念生者的心情，就这么硬生生地将刀口割在心上，虽不见血，但却痛楚难忍。”
欧阳天域微睁龙目，脸上有着忽明忽暗的复杂表情。
“怀素，如果你是朕，你会如何做？”
“父皇，这个假设不成立，因为儿臣对她无任何感觉，而且对母后的感觉只停留在幼年，所以无法回答父皇所提之问。”
太子怀素的直言不讳令欧阳天域脸上略现一丝惊诧。
原以为幼年时的怀素第一次看见冯素贞的画像时，曾笑逐颜开地指着画中人，朗声表明长大后会娶这样的女子，可如今却对画中人只有恨意，再无年幼时的爱慕情怀。
“朕曾记得怀素幼年时的趣事，不知怀素可否还记得？”
欧阳天域故意而为，怀素却一脸严肃地回禀，“父皇，幼时的儿臣不懂事，当然会胡言乱语，可今日的儿臣早已过了懵懂的年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是为爱而苦一生，而是为了天域而苦一生。”
“是吗，如果你有一日登上皇位，励精图治，使天域国日益强大，可身旁却无人与你分享时，你不会感到孤独吗？”
怀素轻摇着头，唇边扬起一抹嘲弄之笑，“坐在皇位上的人本就是孤寡之人，何来需要与人分享，父皇，儿臣有一句冒犯龙颜之话不知当说否？”
欧阳天域点了点头，示意怀素继续说下去。
“父皇，你现在就不感到孤独吗，能与你分享之人早已弃你而去，你不恨吗？”
欧阳天域摇着头，脸上写着千帆过尽的明了。
“曾经拥有过，此生已无憾，怀素，你现在的想法就和朕初登皇位时的想法一样，但经历过一些事后，才发觉朕原来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朕现在也不强求你明白，等到你经历过就会明白一切，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宫休息。”
怀素拱手低头，道了一声儿臣告退，便出了御书房回到太子寝宫。
“殿下，太子妃正在寝宫门口等着召见。”
怀素看着低头跪立的宫女，有些恼怒地训斥：“她还不是太子妃，她来做什么，让她先回去。”
“可是未来太子妃与天香公主一起来的。”
宫女据实以报，怀素心中本有气找不到地方发泄，厉声大骂，“该死的奴才，皇姑姑来了，怎么不早说，快请皇姑姑进来。”
“是，奴婢知罪，这就去请天香公主与未来太子妃进来。”
宫娥起身急匆匆地向着寝宫门口走去，不一会儿，早为人母的天香风姿绰约地携着未来太子妃采玉出现在怀素面前。
“不知皇姑姑在寝宫门外候着，皇侄失礼了。”
天香刚想开口，采玉欠身低头，软语轻扬，“采玉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
冷若冰霜的语调查令采玉有些心伤。
天香摇了一头，心中明白怀素还在记恨着采玉为了成为太子妃求皇帝哥哥赐婚的事。
“怀素，采玉好待也快是太子妃，你就不能和颜悦色，忘记前事，善待采玉吗？”
怀素当然不敢在天香面前发飙，低头受教地说：“皇姑姑教训的是，皇侄知错了。”
“这样才对，采玉的品貌俱佳，与当年姐姐不相伯仲，我记得你幼时可是立下重誓，要娶像姐姐般的美人，你难道忘了吗？”
天香一脸打趣的笑，怀素有苦说不出，为什么那个画中人走了十年，还有这么多人记着她，念叨她，她究竟哪一点让所有人都着了迷，失了魂。
“公主谬赞采玉，采玉哪及得上天域第一美人，她是天域国的传奇人物，采玉只恨生得太迟无缘得见真人。”
天香唇边勾笑，“采玉，再过几个月就是你入宫之日，不知你害不害怕？”
怀素语含轻讽阻了采玉开口，“有什么好怕，难道宫里会吃人不成，再说采玉从小就生活在宫中，只不过成年后才出宫回自家府中，皇姑姑你不用替她担心。”
采玉低头不语，每次见到怀素，她总是默默忍受着他的冷嘲热讽，因为她为了能陪伴在爱了十年的太子身旁，宁愿被太子恨也恳求皇上赐婚，如今怀素真的记恨她，她却感到好难过，不知自己当初的冒然之举是否是对的。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采玉人缘好，这样的女子成为一国之后，才能管理好后宫让你无后顾之忧，你为何就不能好好看看采玉的优点，你要学皇帝哥哥一样等失去后才知自己错了。”
天香脸色微怒，直视着怀素，脑中却想着曾经发生的种种。
“皇姑姑请息怒，皇侄知道又令你想起伤心事，皇侄不是父皇，不会犯他一样的错。”
天香轻叹了一口气，“你的脾气就如同皇帝哥哥一般，当初你母后刚入宫也是如采玉这般受尽皇帝哥哥的羞唇，可是后来皇帝哥哥才明白能陪伴他一生的人只有你母后，也懂得姐姐曾说的一句话：姻缘本天定，半点不由人。”
怀素当然知晓所有关于父皇、母后还有那个人所有的事，这些事都是皇姑姑像讲故事般告诉他。
曾经的他也对冯素贞心怀仰慕，但长大后却恨着她，怨着她。
“公主，你不要责怪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刚与皇上在御书房长谈完，想必也累了，不如公主与采玉就此向太子殿下道别，让太子殿下能好好休息。”
天香拉着采玉的手，盯着含愧带怯的俏丽脸庞，摇头便说：“你呀，就是太迁就太子，真不知让你嫁入宫成为太子妃是成全了你还是害了你。”
怀素听着天香与采玉的对话，心中竟生出对采玉的愧疚感，他不是不知道采玉对他的心思，但自己对采玉却只有如同兄妹一样的感情。
当听说采玉恳求父皇赐婚时，他确实气炸了，没想到单纯如同白纸一样的采玉心计如此深沉。
“怀素，你早点休息，我与采玉就先告退了，不过，我最后提醒你，采玉是皇上钦定的太子妃，就算你有多不满意，也不要欺辱采玉，因为伤害越深，修补起来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天香望着沉默不语神游中的怀素道别后，拉着采玉离开了太子寝宫。
怀素摒退宫女太监，合衣躺在龙床之上，想着采玉临走时委曲求全的可怜样，心有些不舒服，但想着与父皇在御书房的争辩，又令他硬下心肠，对采玉的态度不会改变，就算不欺唇她，做到相敬如冰就好。
第二日，太子怀素早早起身，梳洗妥当后拿着圣旨到了考场内，吩咐考官速速写好名次贴在考场外，以便考生观瞻。
当榜单贴出后，考场外众多举子围在红榜前查阅着自己是否高中，当看到榜上无名时，一些举子一脸沮丧地垂头，而上榜的举子则欢天喜地，相互恭喜着。
冯素贞其时一早就来到考场外，她的心情也忐忑不安，不知自己这次能否也高中。
冯素贞不敢从第一名看起，而是从最后一名查着“李慕然”三个字，当有人高叫：“今年新科状元是李慕然，居然跟十年前女扮男装的状元郎李木然只相差一个字。”
“是吗，我看看。”
很多人围在榜首前议论纷纷，“不知这个李慕然是不是也是女扮男装，人说十年一轮回，说不定这个李慕然也是女红妆。”
“那有这么多巧合，你就是还在想着那天域第一美人，是不是还在为她着迷，恨自己不能早托生十年，要不也能一睹第一美人的绝美风姿。”
哄笑声霎时响起，而此时的冯素贞不想惹人注目，刚想离开时，一双男人的靴子立在了她的面前，她抬头一看，原来是李兆庭。
“恭喜李兄高中头名，原来李兄双名慕然，倒和我一个旧识只差一字。”
李兆庭眉眼含笑，不重不轻的语调却令在场所有人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