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燊君在掬心阁留宿之后,此后每月有十余天都会留在掬心阁,一时间掬心阁又成了众人讨好拉拢的对象。
云哲从来都没有去过真正在这城中的后宫,以皇后为首的凤仪宫和妃嫔们住得地方都离掬心阁很远,平日里除了皇帝之外,就算是特意的走都需行将近半个时辰。后宫以皇后和华妃最为夺目,而众人也多是这两派中的一派,平日里少不得使各种手段争宠。
倒是云哲来了之后的一段时间,两人居然默契的联手,怎奈掬心阁本就在内城的边缘,在前朝的时候,先帝就已经明确指出掬心阁不属于内城管辖的范围,是连皇后的权利都触及不到的地方。只是,自从云哲小产之后,华妃像是忘记她的存在一样,不管她如何得宠都不再予以理会,这让皇后有很费解不敢贸然动手,如此到让云哲安心的过起了自己的日子。
“小德子,去带着步撵将哲儿接来。”燊君正在御殿书案批奏折,忽然抬起头来吩咐了一句。
小德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御书殿什么时候也不曾让女眷进过啊!
“还愣着干吗啊?去啊!今天折子太多赶不上去哲儿那里,就直接把她接过来晚上就在这歇了。”
小德子听得目瞪口呆,接过来不算,还要在皇帝的寝宫住下?这云贵人到底哪好啊?居然能让皇上这么上心?小德子自从跟在皇帝身边伴读开始,从来未见过燊君对一个女人这么在意。那个云贵人啊,像仙子一样的人已经牢牢的将这个君王的心困住了吧!
小德子半响到了掬心阁,还没有进门就听见园中嘻嘻哈哈乐成一片,小德子也奇怪,自己每次来这里好像都是这样。偷偷的从门缝看进去,云哲坐在园中树下的石案上看着那一堆笑翻的人儿微笑,小德子也喜欢看她这样的笑容,自从进宫之后再也没有见过这样干净清澈的笑了。那边那一堆人,太监侍女笑成了一团,也不知道什么笑话能让他们这么开心,这是在内宫里面哪个妃子娘娘那都不曾有的,虽然是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的,可是看的出来他们都很开心,活的没有负担。
他示意跟来的人高声呼喊,“圣旨到!”一句话尾音未散,园中马上就沉静了下来。他看着坐在步撵上的云哲觉得奇怪,刚才坐在树下的那个人真是和现在这个坐在步撵的是一个人吗?此时的她一点都看不出来开心,获得如此殊荣,若是在后宫,那必定是占尽风头的,可是......“也对,她就很别人是不一样的。”小德子心中暗想。
燊君批完奏折起身的时候,才发觉天已经有些许黑了,这才记起叫小德子去接云哲了。算算时间早就应该到了的,燊君叫了随身伺候的一个内监问道:“云贵人还没有到?”
“回皇上,早就到了,德公公早就回来了,一直在外面候着呢。”
燊君急忙出门,看见云哲跪在门前,小德子也在一边跪着。
“这是怎么回事?云贵人跪了多久了?”
小德子战战兢兢的回话:“有一个时辰多了.......”
“什么?朕不是叫你接云贵人来的吗?跪在这里做什么?”
“皇上,这是御书殿,未经宣旨不能随意进入,更何况臣妾乃一介女流。”
燊君忍住怒气不发,“云氏贤惠淑德,诞锺粹美,含章秀出,即日立为云妃。特准云妃出入御书殿侍君。”
云哲的心一颤,这算什么?“谢皇上恩典,只是......”
“不用再说,朕意已决。明日就会将圣旨发下去的。云妃,你跟朕进来,其他人都在外面守着。没有吩咐不得入内。”
云哲跪了许久,一连站了好几下都没有站起来,燊君上前拦腰抱起大步走进了御书殿,留下身后一堆看呆了的人。
“你有心折磨朕是吗?”燊君狠狠的盯着云哲。云哲静静的看着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眼神空洞木然,没有一点生气。
他将她搂在怀中,“哲儿,不要这么折磨我”,他将云哲的手放在他的心口,“这里很疼。”
云哲的眼睛湿了,她不会疼吗?不知道疼吗?可是这一切又都是谁一手造成的呢?
他轻轻的为她揉着膝盖,“疼吗?”
云哲淡淡的笑了笑,摇了摇头。燊君叹了口气,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看来我在你心中真的没有分量,你连真话都不肯对我说。云哲,你还在怪我吗?怪我在你需要我的时候不在你身边吗?”
云哲低下头不看他,还是没有说话,轻轻的摇了摇头。
“哲儿,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一定要相信我好吗?这里,”他指着心说,“这里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只是你一个人的。原谅我好吗?我不是以一个帝王的身份命令你,而是以一个夫君的身份,原谅我这一次好吗?我发誓,以后绝不会再有了。”
云哲低低的哭着,“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为什么......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该不理你,不该不管你,不该不陪着你,对不起......”
云哲在他怀中哭着,泪水肆意,像是再也止不住了一样。再坚强也只是个女人,不管怎样,能给予自己一切的只有面前这个男人,占有自己全部的男人,掌握自己一生的男人。
“哲儿,我以后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的。”他轻轻拥着她入眠,那夜她睡得很安静,再也没有哭,没有叫嚷着不要走,只是安安静静的蜷缩在他的怀中睡着,一脸安详。
云哲原谅他了,否则还能怎么办。若是自己一直不被他宠幸终老在这宫中也就罢了,一旦得到了宠爱,这宫中就没有立足之地,唯一能依赖的就是他的宠爱,云哲暗嘲自己的可悲。
天将亮的时候云哲翻了个身惊醒了燊君,他伸手又将被子往云哲身上扯了扯。
“你醒了?”云哲看着他,他轻轻笑了笑,点点头“你也醒的这么早?看来还是应该让你累点好。”
云哲羞红了脸,“不跟你说了,你赶紧去上朝吧。我一会也要回去了。”
燊君说道:“不回去了吧,就留在这里陪我。”云哲白了他一眼,“我不想留在这里,不想见那些娘娘,特别是......华妃,是她,要不是因为......”
“哲儿!”燊君忽然打断了她,“若是你不喜欢这,就回掬心阁吧!我下了朝就过去,等着我。”说完,匆忙起身离开。他的神情很奇怪,像是要逃开一样。
云哲梳洗过后,没有乘步撵离去。虽然进宫很久了,却从来没有看过这内宫究竟是什么样子。既然来了就索性看一看,让一个小太监陪着四处转转。
站在这个园子里,隐约能看见湖对岸的掬心阁。云哲很是好奇,快步走进了林子里面。穿过一片林子,里面有个很不起眼的小亭子,但是东西都很齐备。
小太监说道,“皇上以前总喜欢来这里坐着,有时候一坐就是半天,德公公总是陪着,我们只是偶尔有机会才来的。”
他来这里坐着?那对面就是掬心阁,难不成......
“来这?好好的御花园不看,来这里坐着干什么?”
“奴才也不知道,不过总能听见有人在弹琴,好像曲子都是皇上喜欢的呢。云妃娘娘,”他忽然停住了,“那弹琴的人就是住掬心阁的吧!那不就是娘娘吗?”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云哲忍不住笑了笑。是这样吗?他一直都在注意自己吗?忽然有种甜充溢了整颗心。
慢慢的往回走着,听见园外悉悉索索的人声,“是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人回了。”
“哦,那咱们走另外一条路吧!”
云哲避开人多的路,走了一段之后隐隐的能看见掬心阁了,回头对那个小太监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一会。”那个小太监还犹豫着,云哲笑了:“不要紧,要不你就先去掬心阁让他们备上饭菜吧,我一会就到。”那小太监才一溜烟的跑走了。
她找了一块大石头做了下来,从御书殿走到掬心阁还真是不近呢!心想,也真是难为了燊君了。这时听见有人朝这里走了过来,云哲猜想是哪个妃子娘娘的,见面不认识倒也罢了,认出来之后指不定会有什么状况,就躲身在一个巨石后面,心里还暗自庆幸这里的假山石头多呢。
“娘娘听说没有,昨晚上那个云贵人可是在御书殿歇的。”
“仔细点说话,她现在可是比你位分的高的云妃。”这声音,是华妃,真的是她,居然让她在这里遇见了她。
“哼!也不知道那个无盐女给皇上使了什么居然能让皇上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她破例。娘娘你说,她到底哪好啊?论样貌才德,哪里能比的上娘娘啊?!”
云哲心中偷笑,这真是遇见溜须拍马的了,还真的说到点上了。
“哼!谅她也得意不了太久的,”华妃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但却说的字字清楚,“因为啊......当日她腹中的孩子,其实是皇上让打掉的。皇上根本不想要那个孩子的,因为是带着云家的血统的。”
“什么?怎么会?”
..............
接下来她们再说些什么云哲已经完全听不见了,是他?为什么是他?虎毒不食子,那也是他的骨肉,他不会心疼吗?他是个魔鬼吗?那么他说的那些话呢?都是骗人的吧?怎么会这样?怪不得今早提及华妃他会慌乱,说起来孩子,他就言语闪烁,是这样吗?原来自己根本就是个傻瓜,被敌人践踏着身子,还蒙蔽了心智。华妃那尖锐的笑声像利剑一样一把把的插进自己的心中,
“根本不想要”,
“因为带着云家的血”,
“是皇上让打掉的”,
云哲的耳边全是华妃那刺耳的语调。
宠爱?真心?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不知过了多久,确定外面没有声音了,云哲走了出来,分不清楚方向看不清脚下的路。一路跌跌撞撞,像是丢了魂一样。飞燕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一把拉住她,“小姐你去哪了?皇上都要急死了。我们都找你好半天了。”
皇上?找我?云哲冷笑一声。
“小姐,你怎么了啊?”
被飞燕拖回掬心殿,燊君一脸怒气的坐在那里。看见云哲进屋刚想要发作,忽然看见云哲脸色苍白,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像是被冰冻过一样,身体无处不散着寒意。
“怎么回事?”
“奴婢不知,在半路上遇见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
“哲儿,哲儿,你怎么了?”他紧张起来。
云哲抬起脸直直的盯着他,眼睛里遮挡不住的凌厉和尖锐,从嘴里挤出来几个字:“我不想看见你,你走!”
说完,身体一软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要你们统统都后悔伤害过我,你们都会后悔的!”云哲指着那一大片明黄的琉璃瓦厉声怒吼。
丰景初站在她身后,大雨滂沱,浇碎的不只是人还有心
“我要你们拿命来还我的孩子......”
“云哲......”
丰景初抱住她已经分不清楚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景初,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云哲抬头怒视着天空,阴沉的颜色,倾盆的大雨
“你们要把欠我的,都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