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桃木镯在手,伊人不知何处去。
桃木镯上“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字迹依然清晰,他却再也找寻不到那个摸着桃木镯,笑得十分餍足的女子。从前觉得功名最重要,相信书中自有颜如玉,可是即便真的有美颜如玉,又怎么及得上那一个默默站在他身后,为他打点好一切,让他永远没有后顾之忧的女子。
尹骏羡紧握住桃木镯,身子在微微的颤抖。
他在怕,她这样一个单身女子,又没有任何的去处,他派人在老家留守,一旦她回去,便会立即前来通知他——其实他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妻子的,却依然低估了她对情感的洁癖。以前她总是玩笑般的说着,若是他心中有了他人,便要放她离去。他以为她只是说说,却不想她离开的如此坚决。他甚至还没有说出另娶的话。
她说,她不要他当陈世美,当那个遭世人唾骂的负心人。可是她的决绝离去,不正是在对他负心的无声的抗诉吗?
她会在哪里?他已经找遍了京城每一个角落,在郊外也多有寻访,可是没有任何的消息,再找下去——他不敢想,那个地方,她怕是不会喜欢吧——他也绝不希望在那里找到她。可是她若真的藏身在哪里……
尹骏羡心中一惊,也许她真的在那里——庵堂。所有心灰意懒的女子最好,也是最坏的归处。
不会的,那里青灯佛影,那里常年茹素,那里沉闷无聊……那里绝不会是个性活泼的阿宝喜欢的去处……
尹骏羡心中越想越乱。不自觉的差点撞到对面而来的人。
“失礼。”他赔礼的一鞠躬,抬眼却看到一个眼熟之人。
他是小郡主的未婚夫,那个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美丽脸庞,却为男儿身的美男子。他曾经在皇宫中远远的望过一眼。也只有像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小郡主这样的仙子吧!
可是尹骏羡想的不是这些,当他走进看着这张脸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在皇宫之前,他就见过他——那日街头,与阿宝在一起的男子。
阿宝曾经向他提及,在到达京城是遇到一位美的不可思议的救命恩人,他一直不以为然,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他吧。这样一位美人,绝对及得上阿宝的夸奖。
若是——若是他真的是阿宝的救命恩人,也许,他会有关于阿宝的下落也说不定——
想到此,尹骏羡再次深深鞠躬道:
“暮郡马有礼!”
暮无束正因为被逍王府的人以时日已晚不便留他吃晚饭为由,将他赶出逍王府的事闷闷不乐,抬眼就遇到一个书呆子——一个非常有礼的书呆子。
“你认识我?”他好像没有见到过这么一号人物啊?
“曾经在宫中远远望过一眼,”尹骏羡答道,但是下一句便开口问有关妻子的消息,“请问郡马爷,您可曾认识一个姓元的女子?”
无束挑起好看的眉,元姓,他认识的人多了,姓元的有好几个,谁知道他问哪一个啊?等等,元——
“元宝?”
“正是!”尹骏羡心中一阵惊喜,他果然认识阿宝。
“你是——”阿宝是一个粗粗鲁鲁的小妇人,爱玩爱笑,怎么也不像这个看起来连笑都可能在心中思量该如何笑的书呆子的亲戚啊,而且还是向他打听。
“学生尹骏羡,是阿宝的夫婿。”尹骏羡赶紧表明身份。
“尹骏羡?”无束肯定这么名字最近有听到过,可是应该不是从阿宝口中,那会是在何处呢?
蹙眉细想了片刻,一手指指着尹骏羡的鼻子:
“你就是那个有家室的状元!”
前些日子有人居然敢趁着他对付一班胆敢觊觎他掬雪的王孙公子的时候,公然拜谒掬雪,不正是这号人物嘛!却没想到他居然会是阿宝的夫婿,这个世界真是小啊。
“正是学生!”尹骏羡讶异暮无束居然知道他,亦不明白他缘何会特地强调他有家室这个事实。
暮无束挑剔的眼光盯着他看。
他,长相普通,只是身上多了一股书卷气,让他即使走在街上也不会过于淹没,看起来文质彬彬,应该是做不出作奸犯科之类的事情,事实上书读多了的人,对犯罪都不会有太大的兴趣。
他就是阿宝口中很了不起的相公,却觊觎他的掬雪。这是哪一种诡异的情况?
尹骏羡知道直接问很失礼,但是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请问郡马爷最日可有见过学生的妻子?”
自己的妻子不见了,却向他来打听?他已经不勾搭女人很久了——等等。阿宝?他不是才见过么?她怎么可能失踪了?
“你的老婆,怎么向我来打听?”
“是这样的,因为拙荆与学生近日有些误会,留书出走了……”尹骏羡急急的解释道。
阿宝留书出走?抛夫弃子?呃,儿子还没生出来,所以还弃不成。想不到那丫头能做出这么帅气的事情,那他是不是也该帮她一把呢?
暮无束勾出一抹恶作剧的笑容,可惜尹骏羡过于担忧妻子,没有发觉——即使发觉了,凭他对暮无束不够了解的认知,也不会有任何警觉。
“阿宝啊,前几日刚刚见过,”无束挫折下巴做苦思状,“在哪里呢?我想想——”
“她人在何处?”尹骏羡焦急地问道。
“好像是在一家庵堂……”继续沉思。
她果然进了庵堂。尹骏羡心中一阵怆然,却仍是追问道:
“哪家庵堂?”
“这我就记不清了,好像是在京城里,不对,不对,好像是在京郊,还不对……”无束的眼眸闪过一道戏谑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