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破山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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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飞峰之约

1、你手里有刀吗?

飞峰就在伏龙寺的上面,过了伏龙寺,只要再走一个山峰,便是飞峰所在。

飞峰就像是一柄倒插在大地上的锋利匕首,它兼有奇、绝、险,奇在它的形状,绝在它的地貌,险在它四处悬崖,无法攀爬,高有四十余丈,若没有绝高的身手,要上去那是想也休想。飞峰之上有一平地,零零散散地长着几棵古老松柏,也是因它险峻,是以自古以来,很少有人光顾。

此刻,屈文彬就站在崖边的古松旁,凝视着下方,他居高临下,将山峰下的一切尽收眼底。山风吹来,鬓发乱舞,此时此刻他莫名其妙地竟感到有一丝丝冷意,十几年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感觉,如杀气一般的冷气,由脑门一直冷到脚心。这感觉从小到大,也只出现过一次,那已是十几年前的事,想不到事隔多年的今时今日,这种感觉竟会再次涌上心来。

他记得很清楚,那一次的感觉是害怕,害怕得让人只觉得冷,冷之欲死,再也没有别的想法。

那一****所见到的是一个酷暴的惨景,造成那种惨景的是一个他所认识的朋友。

一个从未说过粗话,从未打过人,从未干过坏事的朋友,至少在他的眼中,这个朋友是个知书达理,明晓是非的人,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朋友,他在一天夜里,突然杀了七十九个人,其中包括二十一个妇女和十三个孩童。那一夜里,刀光剑影,鬼哭狼嚎,血流成河,令人惨不忍睹。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瞬间,他的心在不住地颤抖,他看到的是一双冷如刀剑的寒眸,于是他想跑,然而,他冷啊!冷彻心肺,那里还能跑得动,于是,他只有不停的吐,吐得连胆汁都快吐出来啦,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每当他想到那个朋友的冰冷的眼神时,他就会感到无限的寒意,他至今也不明白,这个朋友如何会变得那般疯狂,那般凶残。

这几年来,他已经不再有那种冰冷的感觉,因为他已经是赤天帮的总堂主,武林中有着赫赫威名的高手。可是现在他却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不是言语所能表达出来的。

风声呜呜,冷气逼人。山风吹破无边胆,人间高处不胜寒,是山风厉害,还是杀气无形?这种感觉一闪即逝,他嘴角含笑,瞳孔收缩,因为他要等的人已经来了。

这个人自然是李逍遥。屈文彬缓缓转身,然后就看到了李逍遥的笑脸,那张即使不笑也含带着三分笑意的脸。李逍遥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对,无形的空气中立时迸射出耀眼的火花。

李逍遥扫了下正烈的太阳,耸肩笑道:“没想到你比我来得早的多,幸好我还没有迟到。”屈文彬笑道:“我不是个喜欢迟到的人,但是我有等人的耐性,所以就算你迟到了也没有关系,更何况你到的刚刚好,你似乎是看着时间来的。”李逍遥道:“我也是个不喜欢迟到的人,而且也同样的有耐性。然而有些事是不能等待的,时间愈久,愈能扰乱自己的方寸,自乱阵脚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说是么?”

屈文彬心头一震,好似被铁锤击中,他现在才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少年果真是非同一般,十分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淡然笑道:“你要约的人是我帮帮主,可惜,不是我。”

出乎他的意料,李逍遥十分平静道:“我知道。”那神情恬然安宁,没有丝毫的怨怒。

屈文彬惊讶道:“你知道?”他很怀疑对方是如何知道的,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是在半个时辰前临时受命的。李逍遥点头笑道:“我要约的只是赤天帮的首脑,并未指明一定要韦帮主亲领指教,就算来的是旗主香主,也没什么关系,更何况来的还是赤天帮的第二把手屈总堂主。”

屈文彬惊奇道:“你知道我?”他尽量在压制心中的火,但是李逍遥还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那股怒气。李逍遥道:“整个江湖中人,若是连‘天外惊仙,飞云剑客’的名号都没听过,那么这个人肯定是个呆子,屈总堂主眼力过人,看我可像个呆子?”

屈文彬摇摇头,冷笑道:“你好象还知道的不少?”

李逍遥道:“幸好也不多。祸从口出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无论是谁,话若是太多就一定会惹人厌,甚至会因此而送命,尤其是江湖中人,知道的越多,死的也就越快。不过,我的话一向都不多,该说的我一定会说,不该说的,也决不会多说一个字。”

屈文彬爽朗一笑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只可惜再聪明的人,也有死去的一天。”李逍遥古作惊讶道:“莫非你想杀我?”屈文彬摇头道:“此刻当然不会。我是替代帮主来和你商议事情的,你若是死了,我对着一具尸体也谈不出什么兴趣。但是,谈完之后那就看你是否有能力逃得了我的‘飞云十三式’。”他虽然也听人说过“玉笛公子”李逍遥在江湖上的大名,可是却不相信他真的有那么厉害,因为至今为止,还没有几个人能够在很从容的情形下摆脱开他屈文彬的“飞云十三式”。李逍遥不再说话,只是笑。就算是严寒的冬雪,怕也要被这笑给融化了,似乎天下间已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抗拒这副笑脸了。

屈文彬看着他的笑,有些恼怒道:“你认为我杀不了你?”在他看来,李逍遥的笑对他是绝大的侮辱,不但是对他人格的侮辱,也是对他武功的鄙视,他自然是狠得格格响。

李逍遥摇头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我?仅仅是因为想比试武功?‘飞云十三式’固然厉害,可也绝不是天下第一的功夫,我若是拼尽全力,你不一定能讨到好去,不是么?”屈文彬越发恼怒,沉声道:“你一定要知道原因吗?”

“当然!”这两个字说的斩钉截铁,铿锵有力,没有丝毫的懦弱。

“因——为——你——是——萧——杀——的——朋——友!”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好象真的和萧杀有什么深仇大恨。李逍遥沉吟道:“日落黄昏楼的萧楼主?你们的消息倒是挺灵通。屈总堂主,我想问你一句话,你有没有朋友?”屈文彬突然怔住,他不明白李逍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是个聪明人,是以,他不说话——他听,听李逍遥继续说下去。

李逍遥看他一眼,接着道:“一个人不管犯有多大的错误,都是他一个人的事。不该牵连到别人的身上,自古以来都听说过诛连九族的事情,那毕竟是残酷的,也是不应该发生的事,只为了一个人的欲望便去杀那么多的人,你不觉得太没人性了吗?而这一切大部都是一些子虚乌有的罪行,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呵呵,该死的人逍遥自在,不该死的人却都横遭惨死,每一个怀有怜悯之心的人都应该站起来,坚定不饶地同邪恶势力做抗争,但是毕竟还有些人助纣为虐,杀伤无辜,他们就算是死一万次,也是难恕其罪。”屈文彬冷冷笑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李逍遥肃然道:“你应该明白的,只是你不敢去面对而已。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你们的要求我都能答应,希望你好好考虑。”

“什么事?”屈文彬十分不解他话中的含义,猝然问道。

“解散赤天帮,终其一生不可滥杀无辜,否则天打雷劈,神鬼不容。”李逍遥不容置疑道。

他这一句话无疑是痴人说梦,凭他一句话就要解散一个帮会,那显然是绝不可能的事。任谁听了这话都会大发雷霆之怒,至少也要和说这话的人来个你死我活。

果然,屈文彬一听此话立时变了颜色,摇头叹息。他绝对不会答应对方这个无理的要求,更何况这也不是他屈文彬所能决定的事。有很多事并不是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否则的话,历史也就平淡无奇,整个江湖也就没那么多的是是非非,沟沟坎坎,再说,他屈文彬即使答应,韦路公也绝不会应允,他和韦路公私下虽是至交好友,可毕竟还是韦路公的属下,两人相交多年,他自然知道韦路公在对待这件事上的态度,说到底,统一武林是他韦路公的毕生心愿,不管有多大的阻力,他都要助其完成这个愿望——甚至为此而搭上很多人的性命。所以他说了一句话:“你实在是错的一塌糊涂!”

李逍遥感到有些失望,不过他也明白,任是谁也不会轻快答应他这个有点无理的要求。他扫了屈文彬一眼,目光遽然收缩,如一柄青光之剑,暴然发难。

屈文彬冷眼以对,但手指无意间已经搭在剑柄上。李逍遥目光犀利,自是瞧见了他的这个轻微细小的动作,然而他没有任何的行动,只是笑,笑得屈文彬心里毛毛的,很不是滋味。

屈文彬灵光一闪,突然问道:“听说李公子手里有一件无价之宝,不知可否令在下一饱眼福呀?”

李逍遥一个愣怔,不解其意,道:“在下身无分文,哪有什么无价之宝?破铜烂铁倒是有些,也值不了几个钱,总堂主可千万不要听那些宵小之辈胡乱言语!”屈文彬沉沉一笑,道:“哦?破山剑可不是破同烂铁!李公子不会说这东西不在你身上吧?”

李逍遥问听此言,心头剧震,此时此刻他总算是明白赤天帮所谋的是什么了。破山剑乃天下一宝,此剑上藏有四式破山剑法的精髓要义,韦路公的赤天神掌在江湖上本就厉害无比,武林之中鲜有敌手,却还要谋求此物,他若是学会了四式破山剑法,岂非在江湖中更加的横行无忌?此前听人说韦路公不知如何获得了破山剑谱,可是习有半年之久,却始终难有所成。古老相传,破山剑法若想发挥绝大威力,必须有破山剑在手,否则,即使破山剑法练得纯熟无比也是与事无补,徒有其表而已,看来韦路公势必要得到破山剑,千方百计,无论任何手段,可是,他是如何知道剑在自己手里?

这一日之内,他已经是第二次听到别人向他索要破山剑了。头一次是在齐王府,齐王李元吉张口问他要的,如今已是第二次,很明显屈文彬是替韦路公要的。他心如明镜自是晓得韦路公的身后就是齐王李元吉,可这样一来,反而令李逍遥有些糊涂了,究竟是李元吉想索剑转赠韦路公助他轻取天下第一的名号,还是韦路公索剑想献给李元吉以巩固自己的地位?因为破山剑中还有一个世人皆知的秘密——它隐藏着一个绝世的宝藏。是真是假,却因相隔多年没有谁能分辨清楚。但是,破山剑无论如何是不能落在他们手里的。李元吉属于太子一系,而太子却不是一个可以托付大位的有名良君,据李逍遥所知,在太子的身边多是些阴险狡诈、狠毒无常之辈。

李逍遥叹息道:“既是无价之宝,你认为我回轻易让你看么?再说,你看我像带剑的样子吗?”

他确实没有带剑,屈文彬不是瞎子,他自是看得一清二楚,但有一点他弄明白了,破山剑确实在李逍遥的身上,即使他此刻没有带在身上,也必知道藏在何处。很多人都知道,“玉笛公子”是很少用剑的,不带剑也就没什么希奇的,然而很少用剑和不带剑并不表示他不会用剑,任谁都晓得,李逍遥的剑一旦使出,必定是雷霆万钧,风云变色,其中蕴藏的万千变化是谁也不能预料的。

屈文彬失望之极,连连摇头叹息:“实在是可惜!”李逍遥大为不解:“可惜什么?”屈文彬一指弹开映住眼帘的飘叶,平淡道:“可惜你命不长久。”

李逍遥呵呵一笑,道:“既然你这么想杀我,为何还不拔你的剑?”

屈文彬撇嘴一笑,开始拔剑,缓慢而沉重,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绝对是一个可怕的对手,是以,他此刻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稳重。那剑似有千斤之重,他几乎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去拔剑,一口泓水般的剑,剑呈青碧色。剑很短,但寒光闪烁,冷气逼人,就连太阳的光华也要被它所遮。

大战在即,屈文彬突然很温柔地说道:“你手里有刀吗?”

李逍遥淡淡道:“我从来不带刀剑。你现在出手,或许还能杀我,等我有了防备,你就一点机会都没啦。”屈文彬笑道:“我喜欢公平的决斗。”李逍遥点点头,眼神里闪烁出惺惺相惜之情。

微风吹拂,碧草含香。白带飘飞之间,李逍遥骤然转身,再次面对屈文彬的时候,他的手里已经多了根竹棒。飞峰之上多有碧竹,也不是什么怪事。那竹棒只有指头粗细,三尺有余,竹尖斜指屈文彬的小腹,竹棒在阳光下青光流溢,闪烁出迷人的光彩。

屈文彬眼中猛然一亮,继而暗淡下来。他已经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出手,若是一开始在对方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就暴然出剑,那么眼前的少年已然命丧己手,可如今,他连一丝一毫的机会都没有了。那青竹棒很平常,随便都能找到,可是此刻捏在这少年的手里,于屈文彬看来,却无异是天下少有的神兵利器。此子虽不带兵器,却善于选择兵器,随时随地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兵器,无论是竹棒、枝叶,还是花朵,似乎在他手里都能成为杀敌的利刃。

屈文彬心里十分矛盾,于是,他的剑始终未曾出手。

“他的功夫到底有多深?那骤然而发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我的剑无论如何不能贸然发招。他的站姿虽然很难看,却无疑的封锁了我所有的攻击,一旦出招,就只能是一败涂地,而他全身上下毫无破绽可言,也实在令人费解的很。”

“然而,不管是什么样的武功,都必定有其破绽,那么他的破绽在哪里?”

“不知道!”观察良久,屈文彬只得出这三字结论。

李逍遥没有出手,他并不想伤人,也不想被人所伤,所以,他不出手,而是等别人出手。以静制动,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后发先至。这是他的一贯作风,也是他取胜的绝妙法宝之一。

光影摇曳,时光流逝。良久,屈文彬突然一声长叹,黯然收剑,转身而走,跳纵之间,凌空点足,顺着崎岖小道如一溜青烟飘然而去,转眼即到峰下。远远地听他声音传来:“公子剑术高明,他日若有机会,你我再比高低。”

他没有机会出手,只有黯然离去。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拔出剑来,另外还有一件事令他很是费解:为何李逍遥手中的竹棒竟会凭空散发出一股凌厉无匹、霸道四野的剑气——令人心怯生畏的剑气。

也许,他本身就是一柄无敌天下的剑吧!

李逍遥眼看着那远逝的身影,心头蓦然涌上一团孤愁,他没有动手,只是摆足了架子,可是那一瞬间,他们两人心里都很清楚,此刻,还不是决战的最佳时机,有太多的事还等他们去解决,可是这一战却终究难免,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叹息袅袅,余音催人。李逍遥破天一笑,也下了那孤立苍天的峻险飞峰!

2、令人伤神的剑!

李逍遥下了飞峰,尚未到伏龙寺,就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很奇怪的黑衣人。

这个黑衣人毫不客气的挡住了他的道。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挡住李逍遥的道,可是,眼前的这个黑衣人做到了,李逍遥向左,黑衣人“刷”一下就闪到了左边,正挡在了李逍遥的面前,李逍遥向右,黑衣人也紧跟着到右,来来回回七八次,李逍遥始终没能向前迈出一步。李逍遥虽然很生气,却没有发怒,而是很认真地观察这个挡他道的黑衣人。

黑衣人乍一看,给人一种成熟的略带韧性的感觉,但是,他的眼睛却似一窖寒冰,让人一看之下,就禁不住浑身打颤,那面色更是如一滩死水,令人难以解怀。李逍遥心中凛然一寒,冲黑衣人笑道:“一个人若是无缘无故的挡住了别人的道,你说通常情况下这个被挡道的人会是什么反应?”黑衣人居然毫不在意李逍遥话中的怒意,嘿嘿一笑,道:“他会很生气,甚至是大发雷霆!”

他虽然是在笑,可是脸上却一点笑容都没有,依旧是冷冰冰的。

李逍遥本来是很生气的,可是观其面,听其音,却在转瞬间不生气了。他睨了黑衣人一眼:“你知道我为何突然不生气吗?”他也不理会黑衣人有何反应,接着道,“我本来是很生气的,可是看到你的神态却发觉自己大错特错,因为我根本没有任何生气的理由。我也见过不少人,可是像你这样的人却还是第一次碰到,以阁下的尊容,只怕十个人看到没有一个不感到生气的,但是我不,我只觉得你很可爱,可爱得甚至有点妙不可言。你说奇不奇怪?”

黑衣人一怔,盯着他冷冷道:“我真的有那么可爱么?”

李逍遥不理他,自顾自说道:“有些人生来就是找麻烦的,你就是这种人,可是在我的印象里,好象并不认识你。”

黑衣人笑道:“有一种人虽然他不认识很多人,但很多人却都认得他,你就是这样一种人。你不认识我毫不希奇,但我若是连闻名天下的玉笛公子李逍遥都不认识,那可就不知好歹了。”

李逍遥一愣道:“观你神色,你绝非是无名之辈!”

黑衣人很认真的道:“但我确确实实是一个无名小卒。”

李逍遥身子一晃道:“你若真是无名小卒,那我就绝非李逍遥!”

那人阴寒道:“你若不是李逍遥,就没人敢叫李逍遥。”

说完这句话,就又挡在李逍遥面前,身法之快,姿势之妙,连李逍遥也为之惊叹,自己的那一晃竟没能脱出他的范围,这人的功夫倒是不可小觑!

李逍遥脸色在变,变的很难看,就算是十八个丑八怪加起来也比他此刻的脸色好看的多。

他实在是不愿意碰到鬼奇子的门下,有个元十二,他已经是大感头痛,但是,现在居然又来了一个,而他又必须得面对。

——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鬼奇子的奇门绝学却暴露了他的身份。李逍遥既然猜出他的身份,对方也只好承认。

——他就是鬼奇子的二弟子“三魂脱骨,七魄离体”吴三川。

鬼奇子乃是当世有数江湖异人之一,性格孤僻,惨狠毒辣,后因事退隐鬼谷。其共有四大弟子,大弟子“剑道魔王”肖不语,剑法诡秘,出招毒辣,没有人知道他的剑到底有多快,因为,见过他出剑的人都已经命丧黄泉;二弟子“三魂脱骨,七魄离体”吴三川,轻功卓绝,善于刑罚,据说被他整治过的人无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扒皮抽筋,拆肋折齿,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三弟子“人见人怕,鬼见鬼愁”鬼见愁,刀法无伦,但是却没有人见过他的刀,他使的是魔心刀,魔心刀杀人于无形之间,无痕无迹,更是令人担惊受怕;四弟子“一指在天际,杀人不点头”元十二,轻功极高,善于指法,“一指在天际”得到鬼奇子的真传,一指丧命,更是窃学各派指法,与本门融会贯通,一旦出手,令人不寒而栗,虽是最末,但武功在四弟子中却排名第二,仅次于“剑道魔王”肖不语。

吴三川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李逍遥道:“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李逍遥笑道:“‘离地三尺高’乃是鬼奇子的轻功绝学之一,你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运功的法门和无形中的气流却似有似无,鬼奇子前辈内功心法奇特,你是他的弟子,自然是比我更清楚这其中的关键所在。”

吴三川干笑一声道:“佩服,佩服。那么以玉笛公子之聪慧想必也晓得吴某所为何来,咱们都是江湖中人,也就不必再罗嗦,你就爽快的说出来吧!”

李逍遥果然很爽快,他的回答也很简单,只有三个字。

“不知道!”

他倒不是说谎,而是确实不知道吴三川在说些什么。

吴三川脸色突然变的铁青,就像是被人在脸上打了一拳,又像是被人给抽了一鞭,他轻哼一声,冷冷发笑道:“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李逍遥有些不耐烦,他开始怀疑鬼奇子的弟子是不是都有这个毛病,“神经病,为什么我一定要知道?”

吴三川道:“家师想请公子到鬼谷做客,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他脸上突然闪现出的笑容很温文、温柔、温暖。这转变实在是太大、太快、太不可能令人在一瞬间接受。

李逍遥笑道:“在下何德何能,怎敢受前辈相邀?况且在下身有要事,一刻也耽误不得,是以只好多谢令师的好意。不过,以令师的作风恐怕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请人,若是真的有事不妨就在这里说出来。”

吴三川道:“好,玉笛公子就是玉笛公子。公子既然这么说,那就恕我直言。家师只是想借公子一件东西。这件东西对公子而言只是顺手之物,还望公子成全。”

李逍遥呵呵一笑道:“在下身无分文,竟也有东西令令师看得上眼,真是奇怪!”

吴三川正色道:“破山剑!家师言道,只要公子肯借此剑,可用鬼谷秘籍相换,家师再三嘱咐,只是借用一段时间,到时一定原物奉还。”

李逍遥露出向往神色,道:“这个条件确实很诱人,只可惜——那破山剑确确实实的不在我的手里,看来只有令你失望而返。”

“公子这话实在令人难以相信。江湖上早有传言说公子身怀此剑。若非如此,家师又怎会命在下来寻找公子?”吴三川面色不愠。

李逍遥无可奈何一声长叹:“唉!这实在是一柄令人伤神的剑。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拥有过这柄剑,不过,那只是曾经拥有。至于他现在何处我也是不太清楚。就为了这么一柄剑也不知有多少人命丧黄泉。齐王府、赤天帮要寻找它已经让整个长安大乱,如今再加上一个鬼谷,呵呵,岂不是乱上添乱?这长安城若不被你们弄个天翻地覆,看来你们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

吴三川笑道:“是啊,想必公子也不想看到那个血流成河的局面吧?”

李逍遥点头道:“当然不愿看到。所以,我会尽一切力量阻止这场杀伐。不过你们人多势众,要阻止还真不是一件易事。为了一把破剑,值得这样么?”

吴三川看他那神情,已知他无剑,诡笑一声:“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李逍遥看着他的笑,有些莫名,轻“哦”一声道:“说来听听。”

吴三川道:“只要公子找出这柄剑交给我们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么?”

李逍遥点头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我若是寻得了这柄剑,齐王府、赤天帮、鬼谷,你们三方我究竟是给谁才好呢?另外还有,元十二是齐王的人,他也曾向我索取过破山剑,不知是齐王的意思还是令师的意思?算了,这件事很头痛,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法夺取这柄剑,反正不关我的事,所以你们以后还是不要来烦我,告辞!”

说完,晃身就走,比之刚才那一晃不知快了几许,这一下出其不意,令吴三川措手不及,待要拦住时已经来不及。虽然吴三川的轻功也很不错,和李逍遥的“漾漾泛菱荇”身法差不多,但是李逍遥突然之间冲围出去,令他一个愣怔,以李逍遥之身手,他想拦也拦不住。既然拦不住,那就只有出手。

——在背后出手!他那“离地三尺高”身法的疾冲加上两柄飞刀的强势足以要了任何人的性命。飞刀呼啸着刺向李逍遥的后心。

李逍遥面带微笑,丝毫不理会对方的突然袭击,头也不回,双手在背后轻轻一招,那疾飞的飞刀就缓慢下来,然后转了向,轻轻落在他的手里,屈指一弹,飞刀又疾射飞出,但是身后已没有人,吴三川已走远。他是聪明人,一招不中就只有身退,他不会给对方留机会。

——给对方杀自己的机会!

李逍遥摇摇头,无由暗叹:破山剑!

这实在是一件令人伤神的剑!更是一柄令人伤心的剑!

前方就是伏龙寺!看到伏龙寺的高塔李逍遥就想到了心智大师,然而就在不久之前,心智大师已被一批来历不明的人劫走。心智大师的武功不是一般的二三流角色,可见,这批不明身份的人若不是武功极高便是暗施毒手。只是,凭心智的机智又怎么会轻易遭人暗算呢?

这一批身份不明的人究竟是哪一方?不会是赤天帮,赤天帮人员庞杂,不可能使出那么多窄细的剑以及那么毒辣的剑法,若有一两个或许可能,但一下子就出现十几个却是绝对不能。会是齐王府么?看样子也不像,李元吉若是要拿人随便找一个理由就成,用不着这么麻烦,况且,这种偷鸡摸狗的做法他也不屑去做。

但是——

不管怎么说,心智大师是一定要救的,可眼下又有什么线索?

李逍遥虽在急行之中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在此时,他蓦地听到伏龙寺里传来的话声。其中一个声音道:“咦?奇怪,这儿怎么有一面铜符,古古怪怪的?鬼道士,你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另一人道:“不认得,偌大的寺里竟没有一个人,真是奇怪,若是都死光了又不见一具尸体,只留下这么一面古里古怪的铜牌,令人费解,我是弄不明白的,若是神仙李在这里说不定会猜测出其中的含义。”

李逍遥轻轻一笑,他忘了谁也忘不了这两个人。这两个人自然就是和尚懒残和道士无方。

懒残道:“也不知李神仙怎么样了,赤天帮的毒计不知他是否能应付过来?我很担心。”

无方道:“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怪,弄的我都有些头昏脑涨,神仙李若是再不回来,不要说咱们俩,恐怕萧杀也坐不住了。******,赤天帮挑这个日子下手显然是早有预谋。”

李逍遥高声道:“预谋是有预谋,可也用不着紧张。”

懒残、无方想不到有人接话,回头一看竟是李逍遥,不由得大喜。和尚厉叫一声,猛扑过去,道:“李逍遥,你来得可实在太是时候,我都快把你想疯啦!哈哈……”

李逍遥侧身避开,笑道:“怎么?饿虎扑食呀?”

无方神色一正,将手中铜符递给他道:“你若是再不回来,我们就要去找你了。你看这面铜符究竟有什么意思?”

三人相交多年,彼此知道对方的性格,是以,懒残无方料定李逍遥飞峰之约后必定会再来伏龙寺。果不其然,李逍遥终究还是来了,虽然来的有点迟。

李逍遥接过铜符仔细端详。铜符正中镂刻着一张面目狰狞的巨兽脸,口中插着一柄剑,剑柄末端是一颗心,血红的心,红得触目惊心。他摇了摇头,不明所以,转眼看看四周,就发现寺内果如他二人所说,尸体一具也没有看见。

“尸体自然是被那批来历不明的人回来给移走的,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回来?回来干什么?仅仅是为了移走尸体?要是害怕别人知道为何之前又不移走?”

“这铜符自然是他们匆忙离开时不小心掉在地上的。”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也是目前来说唯一的线索。可是这唯一的线索又让人莫名其妙,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

3、那个杀手你认识吗?

“那个杀手你任何吗?”李逍遥听完两人的叙述,如此发问道。

懒残和尚耸肩道:“他一直没有露面,我们自然看不到他,等我们赶到时那些人已经死了。”

李逍遥接着问道:“那杀手用何种手法杀人?”

“不清楚。”“没看见。“

这二人的回答实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于是,这三人就往来路赶去,查看一下那十个已死的阻击杀手,但,当他们赶到那里时他们只感受到吃惊,因为——

那十具尸体一具也不见。

——看来又来晚了一步。

——棋差一招,全盘皆输。这虽然还不是结局,而是开始,但处处受制于人,心里实在难受,不管怎么说,现在自己的行动还处处都在对方的算计当中。

懒残和尚突然下蹲,然后用手刨土接着就拿到了一封信,信就在他手里他交给李逍遥,信是写给他的——李逍遥。

有一种人生来就有一种敏锐的观察力,不管在何种情况下,他都会得到一些别人所得不到的信息。

懒残和尚无异就是这样一种人,所以,他发现那封信,这是一种很玄奇的感觉。但是无方道士不明白,所以他问。

不懂就问,这是无方道士的优点。

不懂而装懂,那只是悲哀,没有自信的人,通常都是这种表现,不懂就是不懂,怎么装懂,都是一种无可再会的掩饰,在别人的眼中,只能是一种无知和幼稚。

“其实这是很简单的,你只要认真观察,就会发现有时死人也能够说话的,难道你就没有看到那片树叶遮住的树干么?”

树干上有字,只是不易辨认,只有四个字:“飞江在下。”

“也只有你我如此聪明的人,才能发现——”他只顾大言不惭却没发现李逍遥已经动容。信已被拆开,里面没有信,只有两样东西:佛珠和青丝。

这里面所包含的是一般人很认知的友情和爱情。

佛珠自然是心智大师,然而青丝呢?

李逍遥的胃在收缩,这青丝他不知爱抚过多少次,而现在她怎么样了?

懒残,无方也看到了这两样东西。

他们虽然没有见过或者爱抚过这两样东西,但是却知道这佛珠一定是心智大师的,而这青丝一定是许小琼的。这两个人一个是李逍遥的方外至交,一个是他的红颜知己。

然而现在,他们却遭到如此的不幸,虽然不会死去,但是一定也会受到不少的折磨,而他们的不幸却只是因为一柄剑。

——破山剑!

——这把伤神、伤心、伤人的剑实在是不该存在!

想到赤天帮的贪婪,鬼谷的不足,李逍遥的心里就充满了厌恶,现在更加上一个恨,若是不挑了这个邪恶的源地,世上还不知有多少人要受到迫害。

齐王李元吉!自己虽然没有能力对付他,但是有一个人却能,而且是绰绰有余。

这个人自然就是秦王李世民。

李元吉虽然隶属太子派,但是秦王文武全才,又手握重兵、重权,也不见得就怕了他。

但是,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心智和许小琼是不是被他们劫走的?

李逍遥不敢确定,他没有把握。但是,要除掉赤天帮和鬼谷却是势在必行的事,可是凭一己之力又是不行的,所以他要尽快赶到“日落黄昏楼”,加上楼内的兄弟,相信是可以对抗一下赤天帮的,而赤天帮对此也必定会慎重许多,他心里虽然早已有了计划,可是脸上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韦路公虽然上了年纪,但是精神却好得如同壮年。

此刻,他正在听着总堂主屈文彬关于飞峰之约的汇报,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屈文彬刚刚说过的一句话令他吃惊:“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杀手袭击。”

“你能看出他们的来历么?”韦路公沉声问道。

“不能。不过他们所使的兵器很奇特,此兵器在中原很少见到。”

韦路公奇怪道:“哦?那是什么样的兵器?”

“只是一柄剑,窄而细长,薄薄的,而且剑法毒辣,招式异常,他一共出了三十九式,每一式都准、快、狠、毒,每一式都可致人于死地,我若不是在最后一刹用了‘天外飞仙惊花落’,恐怕早已死在对方剑下。”屈文彬心有余悸道。

韦路公皱眉:“如此说那人已死在你的剑下?”

屈文彬惊慌道:“属下无能。我那一招只是惊退了他,连伤也没伤到他,他见机不对就翻身而去,轻功身法是江湖上最常见的行空术,但是却比常人快了数倍不止,但此一项,属下就逊他一筹!”

韦路公冷哼一声道:“派出去的人手可都回来?”

屈文彬躬身道:“还没有。我本和他们约好,完事之后在伏龙寺外一个亭子里会面,可是,我寻了方圆几里都不曾见到他们,好象他们就似突然之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连个影子也不曾留下。我想,他们多半已经遭到毒手。”

韦路公皱眉:“一共去了多少人?”

“二十一人!”

“哼,一下子损失我帮二十一名好手。屈老弟,你认为会是谁下的手?”

屈文彬喘了口气,缓缓道:“可能是那帮来历不明的杀手干的!”

韦路公斜眼望着他,道:“你不是说狙杀你的人只有一个么?”

“狙杀我的确实只有一个,但是依我所看,狙杀我的人极有可能是阻止我去救人。因为我当时正在寻找他们,说不定那个时候他们已经遭到对方的毒手。”

韦路公点头道:“言之有理。你认为这会不会是‘日落黄昏楼’的人所为?”

“不会。萧杀虽然是我们的死对头,但是还不屑于用这种君子不为的手段。”屈文彬的回答十分肯定。

“你说这批人会不会和无明的失踪有关?”韦路公疑惑道。

“极有这种可能。”屈文彬不肯定,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韦路公实在是没有料到这半路里会杀出个挡道的坏了大事,这批来历不明的人从初一对局来看确是个劲敌,万事小心,这次可不要阴沟里翻船才是。

日已偏西。

韦路公什么话也不说,只静静地站在窗前。屈文彬还没有走,他一向都是个知规道距的人。他们蓦然都感觉到自己是否是老了,老的有些力不从心——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经历,他们如今连五十都还不到怎么会老?韦路公叹了口气,道:“屈老弟,你是否还有话要对我说?”

屈文彬迟疑半晌,方道:“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韦路公拍拍他的肩膀,呵呵笑道:“你说!”

屈文彬道:“我在归来的途中遇到了元十二的师兄吴三川。他走的很匆忙,似乎有什么急事,但是所去方向却是飞峰。而他的另一个师兄鬼见愁却是向山下走去。”

韦路公眼神一亮:“他们看到你没有?”

屈文彬谨慎道:“应该没有。我一看见他们就隐藏了起来,他们走的很匆忙,应该是不会看见的,更不要说有所警觉!”

韦路公不再说话。他需要冷静。

——鬼奇子的四大弟子有两个同时现身于同一地方,这事可不能等闲视之。

——此刻元十二身在齐王府,吴三川、鬼见愁虽不详知,但是也总算能够找到,惟有肖不语,他会在哪里呢?

——鬼奇子这些年来一向身居鬼谷,从不轻易出谷。如今三大弟子都已经现身长安城,莫非他已经出谷?

——鬼奇子若是重现江湖,这事倒是有些麻烦。

韦路公淡淡笑道:“屈老弟认为狙杀你的人是他们两个?”

屈文彬慌忙摇头道:“这决不可能。我们都是相识的。”

韦路公阴沉笑道:“相识?相识就不会狙杀你?要知道他们都带着面具。人若是为了一己私欲或者是某种利益,什么事情都是会做出来的。人啊,都是会变的,有时候是披着狼皮的人,有时候又是披着人皮的狼。”

屈文彬连连点头,他虽然知道帮主所说的话没有错,可是他怎么也不相信相交数年的朋友会去狙杀他。

“屈老弟,你是否已经见过元十二?”韦路公骤然问道。

屈文彬一惊,慌忙躬身道:“是。他告诉我说已经发现了懒残和尚、无方道士的行踪,还嘱咐我们对这两人实施狙杀。”

韦路公冷冷笑道:“狙杀是有的。不过狙杀的对象都是我帮的高手。我只是有些奇怪,懒残无方这两个混蛋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死?”

屈文彬眼中突然一亮,豁然道:“莫非……莫非那批来历不明的杀手和他们是一伙的?不然的话,咱们的人不可能死的那般无声无息。”

韦路公猛然一震:“你说什么?死的无声无息?”

屈文彬点头道:“那一带根本就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帮主请想,若非他们是一伙的,咱们的人又怎么会突然之间丧失战斗能力?”

韦路公摇头,没有发表意见,但是手中的杯已碎。

他的心就如同手中的杯,也碎了。

酒水洒满了他的衣袖。他人已经有些麻木,一点感觉都没有。

屈文彬已经走了,空荡的大厅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突然感到很寂寞,孤单。儿子的突然失踪,更加重了他的孤独感,孤独的老人会变成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