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日落黄昏楼
1、周诗是被咒死的
人总是要面临死亡的,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只是死有很多种,病死是死,自杀也是死,可是每一种死法都是有迹可寻的,但是,周诗是怎么死的,却没有人知道。
李逍遥等人的速度并不慢,可还是来晚一步,他们听到了叫声,然后就看见周诗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此外,再无旁人。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疑问:他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连李逍遥也回答不出,旁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这里面没有丝毫的打斗痕迹,而周诗的身上也是没有半点致命的伤口。奇怪!
萧杀语气沉重道:“想不到上天对我如此不公,一天之内竟让我连失两个好兄弟。此仇不报我枉为人友,可是我又该去找谁报仇?老四,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害了你?”
众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肃杀之气渐渐浓重,阴风骤起,众人忍不住一个冷战。
李逍遥一瞬不瞬地看着周诗的眼睛,他的眼里充满了难以相信,他死前究竟看到了什么?
李逍遥顺着他那暗淡的已经没有生命的眼光望去,那里是帐子,帐子后面就是停放灵柩的地方,棺材里面放的是薛仁义的尸体。他死之前莫非去过那里?里面有什么古怪?
李逍遥一反手,一支飞镖已捏在手中,然后他就走到了帐子后面。
帐子后面什么也没有,只有棺木。漆黑的棺木在这般的夜色里显得很是诡秘阴森,那棺木有轻移的痕迹,虽然只是轻轻地微微地挪动了一下,可还是没能逃脱李逍遥那犀利的眼神。他蹲下去用手在长凳上摸了一下,之后又在鼻边闻了一下,隐隐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兰花之香,还混合着另几种不知名的香料,只是那兰花香在众多香料中显得颇重。
“这里有人来过。是谁?”
李逍遥的手轻轻地叩在棺木上,随着他的敲击那棺木竟微微颤抖起来,他的手渐渐加劲,那棺木也抖得更加厉害。良久,他的手才慢慢移开,喃喃自语道:“你既然杀人之后走了就不应该再回来,你既然又回来就该隐藏好而不能令我发现,你既然让我发现就是自寻死路,因为你连死人都不放过,你说是不是?”
他的声音很小,几不可闻,帐外的人自然是无法听到,也就无从回答。而这里面除了他就只有一个死人,自是更不会回答他。
他继续喃喃道:“其实你要对付的只是‘日落黄昏楼’的人——活人,而不是死人。你选的实在不是个好时机,因为我恰巧就在这里。你说,伤了你兄弟的人你会放过他么?”
寒光一闪,飞镖骤然射出,流星一般飞速,“夺”地发出一声闷响。
李逍遥闪身飞出,那飞镖只射到了门框上,外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李逍遥自言自语道:“莫非是我听错看花了眼?”他刚刚明明是听到了一声怪异的呼吸,看到了一闪灰影,可是出去看时却是什么都没有。他抬头看天,看见了天上寥寥的数星,星星在眨眼,似在笑。
“这里面怎么会是露天的?刚才明明是一角屋宇呀?”李逍遥不解。
他纵身飞了出去,一只脚立在长竹上,随风而晃,随时都会有倒下去的可能,但是没有,他就像是粘在上面一样,而他的眼光也一直在搜索,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秋风吹来,黑暗中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就在房顶丈远处。李逍遥随手一招,那铃就呼啸着飞落到他的手里,轻轻一晃,飘出更诱人的声音。
“什么人?”黑暗中一人猛地呵斥道。
寒光疾闪,煞气逼人。一溜青光从下往上直划向李逍遥的下盘。
李逍遥微惊,肩膀一动,手中的飞镖也激射而出,他的飞镖一直都没有收手。
一青一白两道光芒瞬间接触,发出“咣当”脆响,都落到地上。李逍遥翻身而下,就看到一个人手里捏着一把飞刀,目光炯炯地看着李逍遥。李逍遥微微笑道:“是我在上面。”接着又道,“八当家的飞刀果然是快如闪电,势似惊雷。”
贾飞冷冷道:“只可惜还是被你的飞镖轻松截下,为什么该死的人总是不死,而不该死的人却死的那么快。”他的话令人好生难解。
李逍遥道:“这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奸诈小人。小人杀人是从来都不择手段。不过,最可怕的还是伪君子,这类人表面上一直都是侠义的化身,就算他杀了人别人也很难怀疑到他的头上,你说是么?八当家的!”
贾飞道:“李公子见解果然惊人,不同一般,令人钦佩。在下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更不明白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李逍遥意味深长道:“你应该明白的。”这个时候,萧杀几人也都赶了出来。见此情景顿觉云山雾罩,不明白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李逍遥扫视四周,扬声道:“朋友,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然你只有死的更快。我希望你最好能懂得我的话,我若是要杀一个人,就绝不会失手。我也从不轻易出手,可你若是要伤害我的朋友,我就必定出手!”
贾飞脸色微变。萧杀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但是却知道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必定有他的目的,这就是朋友。朋友之间是需要相知的,而不需要说太多的废话,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够彼此心知肚明,这就是朋友。至交的朋友!
李逍遥转而道:“萧兄,我想出去走一走,你在这里好好安排。”两人擦肩而过时,李逍遥悄声道:“留心帐子后面,还有身旁的人。小心别着了别人的暗算,我一会儿就回来。”
萧杀点点头,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办!”
李逍遥已经走了出去,他刚走出灵堂,懒残和尚和无方道士就跟了上去。
“日落黄昏楼”前面不远处,有一片林子。
——枯林!
这时已是秋日,树上虽然还有树叶,但是地上已经铺满了厚厚一层,人走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音,就像是人生落寞时突然听到的灰城之下的忧愁之音。
里面很暗,只有极其微弱的星光渗透下来,好在三人都是武学高手,就这一丁点的微光已足够他们看清楚周身一丈方圆内的所有东西。
懒残弯腰拾起一片黄里带红的叶子,幽幽道:“人呀就像这枯叶一般,总有一天是要落叶归根的,任你是远在天涯海角,也会有这种思乡的感情。”
无方喝了口酒,道:“不错,生死有命。可是薛仁义和周诗死的却是太突然。”
懒残叹口气道:“薛仁义是被人所杀这一点毋庸质疑,可是周诗呢?他是怎么死的?总不会是被气死的吧?”
无方看着林子深处,道:“就算不是气死,也必定是伤心死的。你不要忘了他和薛仁义是最要好的朋友,他们一定是发过这样的毒誓,不能同生,但求共死。但是他要死也至少替薛仁义报完仇再死?真是奇怪!神仙李,你觉得他是怎么死的?”
懒残也歪头看着他,问道:“难道你对周诗的死就一点看法也没有?”
李逍遥看他二人一眼,沉沉地一字一顿道:“他是被人害死的!”
“为什么?”两人见他说的那么肯定禁不住问道。他们不明白他为何说的这么肯定。
“你们看这个是什么?”他将一只手伸到两人的面前。
懒残无方看着他手中的风铃,努努嘴道:“只不过是个风铃而已。”
李逍遥沉声道:“你们不要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风铃。就是因为这个东西才使得他失去了知觉,然后就被一股怪异的强有力的力量所杀。我想,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而看到的东西又令他不敢相信和不可思议,就因为这个不可思议,他才死的很突然,连一点伤痕也没有。也就是说,杀他的这个人绝对是他想不到的人!”
和尚不解道:“那他究竟是看到了什么?”
“和尚你有没有注意到灵堂上有什么不合理的情景?”
懒残呵呵一笑道:“灵牌不在正中,而是向左轻轻移了三寸有余,这算不算是反常的情景?”李逍遥道:“你观察的果然仔细,那确实很令人起疑,但没有人会去刻意动它,因为谁都知道它一定是摆放在中间的。”无方道:“没有人动它,又怎么会移位?莫非有鬼?”李逍遥莞尔道:“你呀整天鬼呀鬼的,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抓过几个鬼。那是被一种很厉害的掌力所逼而移的。对于一个武功好手来说,一掌移动一块灵牌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但那牌位上所受的掌力却是非同小可,不但厉害,而且让人害怕。和尚观察的那么仔细,想必是发现其中的关窍了吧?”
懒残打个冷战,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那灵牌在流血,流的是人的血,至于你说的那些还是问问道士吧,他一向比我看的更准。”无方道:“灵牌流血倒是其次,那是凶手杀人之后故弄玄虚,引人歧途。奇怪的是那灵牌的木质纹络寸断,看上去倒是平平无奇,可只要用手轻轻一碰,就会瞬间化为齑粉。掌法能够练到这种地步,一定是个高手,你有没有看出他用的是什么掌法?”
他问的是李逍遥,而李逍遥却看着懒残和尚,顾左右而言它道:“你知不知道五十六年前发生在长白山的一件事?当时,有两大高手在长白山十六峰绝顶比武。其中一个是‘雪王’王鱼,另一个是‘长手魔君’于亮。本来王鱼的剑胜不了于亮的刀,但是就在决定胜负的最后一式里,王鱼竟是掌剑并用,于亮虽然格开了他那一剑,可是胸口处已经中了一掌,而这一掌已足够要了他命,不过,他也用尽最后一口气用刀切中了王鱼的咽喉。两个武林前辈就这样同归于尽,命丧绝峰。”
懒残道:“你说的这件事我知道。那王鱼所使的一掌叫做‘寒雪掌’,本是他的成名绝技,他那一掌可以说已经震碎了于亮的五脏六腑,这种掌力的最厉害之处就在于它凝聚全力发出攻击足以令任何事物在这一击之下化为齑粉,不留痕迹。可是,王鱼并没有再传弟子,故而,长白山一役之后这种掌法也就失传了。”
李逍遥摇头道:“不,这掌法并没有失传,只是这掌法练的法门比较特殊,也就很少有人能练成,而能够练成高手的那就更是少之又少。”
无方惊道:“难道说这灵牌所受的掌力就是来自‘寒雪掌’?”
李逍遥点头道:“不错,正是寒雪掌。凶手要将灵牌击成那样可以从两个方向,一是灵堂之后,一是在棺木之后用无形真气悄然移开然后再施加掌力。从周诗的死状来看可以肯定凶手是在棺木之后出手的。”
懒残道:“你的意思是说周诗的死和这掌力有关?”
“很对,但是周诗却不是死在这掌力之上。他全身上下并没有丝毫的伤痕,我仔细看过,连受内伤的迹象也没有,周诗之死确实让人难以确定他究竟是自杀还是被人所害。”
无方问道:“那牌位上流血又是怎么回事?”李逍遥不知道,他不明白那渗出的血意味着什么,可是这一刻他却很明白一件事:头顶乌鸦呱呱叫得人很是讨厌。
他手一扬,风铃发出刺耳的响声飞出,乌鸦虽然飞的很快,但最终还是去见了它的爹娘。
风铃掉下来的时候,上面已有了些污血。但是落在李逍遥的手上时,他的身后突然多了一层红雾,红得瘆人的雾气。
懒残无方就站在他的对面,顿时惊呆,同时指着李逍遥的身后。李逍遥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他背后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有一丝丝的凉气,这在此时很正常,因为天已深秋。
懒残脸色苍白道:“这鬼和尚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你想干什么?”他第一句是问李逍遥,后一句却是问那莫名而来的人。李逍遥一惊道:“你说……”他只说了两个字,就惊呆住,手同时指向和尚道士的背后。他的心里在发毛,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甚至可以说不是两个,但不管是多少都是一个人——站在二人背后的赫然竟是中午在伏龙寺见到的那个已经死去的中年僧人,除了脸色有些模糊外,其余的都是那么清晰,远远望去竟泛起一层涟漪般的红光,那么可以想见,站在自己身后的自然也是这个人了。
李逍遥叹道:“看来咱们这一次是真的遇到了鬼。”
“你说什么?”两人齐声问道。然后霍然转身,就看到了站立在李逍遥身后的那个人。不过,就在这眨眼的工夫,他们身后的已经不是一两个,而是达到十六个之多,神色一变,两人不由叹口气道:“这一次可真是完了。”
李逍遥伸手入怀,将那铜符取出来问道:“你们可认得此物?”
懒残无方自然认得这个,那本就是他们交给他的。可中年僧人却不理会这个,依旧一变二,二变四,越变越多,永无止境,而他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此时,李逍遥是真的惊住。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同时见到这么多的鬼魂,换了平常人怕是早就晕死过去,他一惊诧,手中的风铃一个没拿稳就掉了下去,瞬间被满地的树叶覆盖,就在这时,那中年僧人的鬼魂消失不见,很诡异,但确实不见了。同样是眨眼间,成千上万的鬼影消失无踪,他们出现的快,消失的也很迅速。
李逍遥三人只感到不可思议,难以相信,这情景怕是一辈子也难得一见。但,他们见到了,虽然只是很短暂的瞬间。李逍遥弯腰拾起那风铃,之前的异像又再次出现,和尚不耐烦道:“这******是哪门子鬼?”说着用手猛地碰了李逍遥一下,李逍遥没有防备,手中风铃再次落地,而风铃一落地,那异像也随之消失。
如此再三,李逍遥聪慧敏锐,已是明了其中的原由。再次找到风铃时,先用树叶将上面的血迹擦拭干净才站起来,这一次却没有那异像出现。
李逍遥呵呵笑道:“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风铃,原来这个世上并没有鬼怪的存在,原来周诗竟是被这个风铃害死的。”懒残无方听他前两句也没什么,可是听到第三句却是直接跳了起来,不敢想象地看着李逍遥,想不出他会说出这么怪异的话。
懒残惊道:“这么说这个风铃就是杀死周诗的凶手了?可是一个风铃又怎么会害人呢?”
“风铃当然不会杀人。可是你刚才也看到了,这风铃一旦沾上了血,就会幻化出无数的同一个鬼影,周诗就是因为看到这么多的鬼影才会被人害死的。但是以周诗的性格还不至于被吓死,也就是说,只要找到这个风铃的主人和身怀‘寒雪掌’的人,就会知道周诗是怎么死的!”李逍遥分析道。
懒残依然有些疑惑:“你认为周诗看到的是个怎样的鬼影?”
“自然是他十分亲近之人薛仁义的鬼影,否则他不会显得那么吃惊和安宁。”
无方:“可是现在风铃在你的手上。”
李逍遥道:“这是他跌落在屋顶被我拣到的,我想他身上应该不止这一个风铃。”
无方皱眉道:“找这两个人恐怕是有些困难。风铃很容易找到,可是以风铃为武器的人却很难找到,江湖上还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而寒雪掌早已失传,又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人呢?”
李逍遥道:“找到以风铃为武器的人或许会有些困难,但是,会‘寒雪掌’的人应该是能够找到的。”
懒残惊喜道:“这么说你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
李逍遥摇头道:“我不知道,可是咱们到一个地方或许能够找到些线索。”
无方立问:“什么地方?”
“鬼谷。‘雪王’王鱼和‘长手魔君’都曾在鬼谷一带居住过,他们若是要隐藏什么武功秘籍之类的东西一定会藏在附近,而鬼奇子就住在鬼谷,他的武功诡秘、怪异,说不定就和这两位前辈有关系。”李逍遥望着手中的风铃沉沉地说道。
懒残道:“这么说是一定要到鬼谷一行了!”
李逍遥忧心道:“我现在只是担心‘日落黄昏楼’的那个灵堂。”
无方不解:“灵堂?灵堂有什么奇怪的?”
李逍遥看着他道:“难道你就没有发现那棺木有些不对劲?灵堂上的气氛也不对,只在那一会儿,我就感觉到一股时隐时现的杀气在飘荡,所以,我在出来之前嘱咐萧杀注意帐后有何异常,可是对方狡诈多端,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走,回去!”
2、尸体竟会飞走么?•鬼见愁
三人边走边谈。懒残道:“你是说那杀气是从棺木里散发出来的?可是棺木里面明明是躺着薛仁义的尸体,这怎么会有假呢?”
李逍遥笑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棺木之内究竟是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可是被杀的那人很明显是要引开我们的视线,调虎离山之计,呵呵,有意思,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要知道,作为一个高手,要做那些事情简直是轻而易举。”
无方道士道:“日落黄昏楼虽然不是藏龙卧虎,但是防守也算得上滴水不漏。据说当年一个湘西高手前来闯楼,也只是到达铭心楼就被射杀下来,落荒而逃,从那以后便很少有人再小觑日落黄昏楼,所以你说的似乎不太可能。”
李逍遥含笑道:“确实不太可能,可是有一种情形却能使这种不太可能变成可能。”
懒残眼前一亮,恍然大悟道:“有内应!”
李逍遥道:“不错。若是没有内应,很少有人能直通日落黄昏楼,就连我也不会轻易到达,以眼前的形势来看,只怕这个内应还是楼内的重要人物。薛仁义和周诗想必就是被这人串通那凶手害死的。”
无方皱眉道:“你认为这个内应会是谁?”
李逍遥一如既往摇头道:“我不知道,在没有找到真凭实据之前,我不会确定任何一个人,可是整个‘日落黄昏楼’除了萧杀任何一个人都有这个可能,都值得咱们怀疑。”他眸中精光一闪,突地惊呼道,“不好,此刻灵堂中的棺木内只怕是什么都没有。”
懒残无方脸色一变,已晓得他指的是什么,三人不再说话,迈开步伐,直飞出去。
灵堂中还是七个人,只不过多了一副棺木——周诗已经入殓。七个人看到李逍遥的神情都有些奇怪,他是黑着脸进来的,那是一种很沉重的表情,任谁都看得出来这种沉重足以要了一个人的命,再看到他进来的第一个动作时,至少有五个人感到愤怒,另两个人一个不解,一个惊讶。不解的是萧杀,惊讶的是丘玲儿,而愤怒的五个当家中,更是有两个人叫了出来,一个是三当家“流星飞锤”孙玉,一个是八当家“飞刀”贾飞。
李逍遥究竟是做了怎样的动作,以至于令他们这般的大惊失色?
李逍遥大步走进灵堂,一掌推出,盖着薛仁义尸体的那具沉重的棺木盖子陡直地飞落到地上,探头向里面一看,冷冷笑道:“果然是不出我所料。”
众人惊讶之余却被他的话弄糊涂,上前一看,惊讶之情却比刚才更盛,里面哪里还有尸体?只有几张湿色的冥纸,萧杀一拳砸在棺木上,怒道:“这是哪个混蛋王八羔子干的?”
孙玉看着李逍遥神色不善道:“李公子怎么知道这棺木是空的?我那七弟的尸体到哪儿去了?莫非这一切都是李公子与人所设的局么?”
他一连三问,无不是针对李逍遥,站在旁边的萧杀不由得皱起眉头。
李逍遥走出帐子,沉声道:“真对不起,你说的这三个问题我是一个也回答不出。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你满意的。这就好比是一株花,你若是任由它自由生长,只会是杂枝丛生,但是,你如果将其中不良的枝蔓剪去,那么这珠花就会长得更旺盛,这不仅仅是外型美,也是一种艺术美。这些年来,‘日落黄昏楼’无疑已经成为正道的化身,可是如今却是连遭祸事,这是自建楼以来不曾有过的事,赤天帮与你们有过节,也曾发生过冲突,可也没有像现在这般,损失如此巨大。”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若是‘日落黄昏楼’的杂枝太多,我一定会不遗余力帮助萧兄弟剪理一下。楼内机关重重,高手如云,防守何等严密?可是尸体却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不翼而飞,莫非他真的会飞走么?孙当家的,我也正想问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孙玉被他看的背后冷汗直渗,喏喏道:“我……我……怎么……知道……”
李逍遥嘿嘿一笑道:“你当然不知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周诗的尸体这一会儿恐怕也不见了。”萧杀浓眉一皱,挥掌将棺木盖子掀翻,李逍遥说的不错,棺内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泛黄的纸张,上面写着十个字:“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李逍遥阴森笑道:“好飘逸的字体,只可惜身心不正,人不如字,字写的再好,你也只会做那鸡鸣狗盗的勾当。”萧杀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他心中的愤恨却是可想而知的。这一夜的所有事情都太近于诡鬼,而一切又都是不可能的。他遵照李逍遥的嘱咐,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灵堂,只要有一点轻微的响动都很难逃脱他的耳力,薛仁义的尸体不见或许是之前的事,可是周诗的尸体刚刚入殓,却也不见,这就让萧杀感到了诡异。
和尚哭丧着脸道:“这次看来尸体确实是自己飞走的,真是奇怪的很。唉——”
“飞刀”贾飞忽然发疯一般的扑上前去,捶胸顿足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转身又指着李逍遥道:“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为什么你一来就发生这么多的事?我们不想见你,你赶快滚吧?”
“啪”地一声脆响,贾飞的脸上结实地挨了一掌,萧杀面色铁青,怒目而视,沉声道:“老八,你在胡说什么!逍遥兄是我‘日落黄昏楼’最好的朋友,你怎可说出如此放肆的话?不错,出现这样的事情谁都很伤心,很难过,很痛苦,但是我们首要的问题是找到凶手,以你现在的状态怎么给老四、老七报仇!”
道士轻轻拉一下李逍遥的衣袖,一手向上面指着,李逍遥顺着他的手往上看,顿时惊呆,上面已经不再是露天,而是——那里此刻只怕是连一只蚊子也飞不出去,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正中那个足有一人大小的血红的“杀”字。不过奇怪的是,萧杀几人竟是一点也没有发觉。
李逍遥干咳一声,道:“萧兄,我看时间已经不早,还是让大家回去休息吧!”
萧杀沉重地点点头,还是一句话不说。
书房之内,萧杀与李逍遥默视良久,就那么静静地对坐着。萧杀道:“李大哥,你怎么不说话?”李逍遥苦笑一声道:“我实在是无话可说,两位当家的尸体相继地离奇消失,都太过于诡异,从种种迹象来看,我很怀疑一个地方。”萧杀皱眉道:“什么地方?”李逍遥道:“鬼谷。”萧杀疑惑道:“难道你认为是鬼谷中人所为?”李逍遥蹙额道:“我不敢确信,可至少和它有莫大的关联。”萧杀问到:“你现在就去鬼谷么?”
李逍遥摇摇头道:“不,此时还不是去鬼谷的时候。晓琼和心智大师还没有下落,他们究竟在哪儿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而鬼奇子的四个徒弟中已经出现了两个,另外两个想必也就在长安城附近,可是至今都没有露面,也不知其中是否有阴谋,那鬼奇子是否已经出谷我们更是无从得知。其实,我现在心绪乱的很,赤天帮和日落黄昏楼之战已经是再所难免,以韦路公的性格他必定会抢先下手,所以,咱们如今要做的就是严加防范,不过,乱事频出,我想明日最好还是派人到赤天帮去出面相谈,能不战就尽量不战,对方的同盟血魂镖局还没有动静,齐王府表面上看去更是风平浪静,但是以我观之,赤天帮野心虽大还是摆在明处,可李元吉野心勃勃,他暗中的计划更是让人难以预料。”
萧杀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李元吉一向都和秦王不和,这人并不好相与,而且他府内网罗有不少武林高手,我现在倒是有些怀疑,这些事情是不是都是他李元吉搞出来的?”
李逍遥长叹一声:“很难说呀!秦王到现在还未派人来,不知他那边是否也有事?”
厉风扫阴霾,明月当空照。
黑暗中,枯林上方突然有巨鸟飞过,只扑腾了两下,竟落到了“日落黄昏楼”的楼前。
怪异的是那只巨鸟竟站立起来,然后,他就径直向里面走去。
月光下才看清这并非是什么巨鸟,而是一个人,一张不成形的脸鬼见了也是要犯愁的。
这人只走了两步,黑暗中就有人沉声喝道:“什么人,竟敢夜闯日落黄昏楼?”
暗色中,那人幽幽地道:“你见过我这样的人么?我顶多只不过是个鬼而已。”双手微扬,两道绿芒电射而出,只闻得楼内暗哨轻“呃”两声就再也没有声息。那人冷哼一声,嗤笑道:“就凭这样的角色也想阻止我鬼见愁的路,真是不自量力,自寻死路。”
——这人竟是鬼见愁,鬼奇子的第三个弟子!
鬼见愁幽魂一般的闯了进去,直入无人之境。虽然有几个暗哨,也是被他一出手就给杀了,明处之人自不必说。这楼内虽然是机关重重,却竟是奈何他不得。鬼见愁心中得意万分,暗自忖道:“日落黄昏楼也不过如此,还妄称什么防守严密,真是可笑。”可是他哪里晓得,这不过是日落黄昏楼的外围而已。
夜色里,又有人沉喝道:“何方高人夜闯黄昏楼?”
鬼见愁竟是不惧怕他人知晓他的到来,幽幽然道:“向晚意不适,驱车登高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黄昏楼’这名字虽然起的好,可是却有一点死亡的味道,我‘人见人怕,鬼见鬼愁’要来便来,要走就走,你们能把我怎么样?”语气嚣张之极。
“大胆狂徒,竟敢如此肆无忌惮!找死!”另一人怒声喝道。
黑暗里,一柄剑,一把刀“刷刷”一下从两旁的树上落下,气势非凡。鬼见愁斜身退开,就看见两个蓝衫人拦住他的去路。蓝衫人一看到对方的脸容顿时打了个寒战,也不说话,呼哨一声同时出手。两人出招很是微妙,刀剑形制虽异,但使的却是同一招式,很难让人一瞬间就看出破绽。
鬼见愁还没有出刀。他练的是刀法,威力绝伦的刀法。
——魔心刀!
两人虽然招式迅疾凌厉,可是却奈何不得鬼见愁,直到他们出到第五十八招时,鬼见愁才想要出手。他也算不得出手,因为那手只不过是在空中比画了两下,还是没有出刀。可是两个蓝衫人却顿住了身形,喉咙咯咯作响,双目翻白不敢相信地看着鬼见愁,他们中的是刀伤,可是他们根本没有看到刀,那把对方赖以成名的魔心刀,但他们却感到了森人的刀气。
谁也没有见过他的魔心刀!魔心魔心顾名思义就是魔有心生。
——魔,心,刀。也就是有心发出的刀,无形无质,威力难料。
鬼见愁虽然杀了这两人,但他同时也看得出,以这两人的功力换了别人怕还真不是轻易能过,自己已经到了“日落黄昏楼”的核心地带。他开始重新估计“日落黄昏楼”的实力,因为那一刀他用的极险,若不是用兵神奇,怕是已负彩。
他刚要要跨步往前走,就听得一人嘿嘿笑道:“原来阁下就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鬼见愁。阁下的尊容的确是让人害怕,令鬼犯愁,只是阁下若是想仅凭这副尊容就要硬闯黄昏楼的话,那就有点太可笑了。”
鬼见愁霍然心惊,来人功力深厚,呼吸微弱,竟没有被他发觉,想必是“日落黄昏楼”的高手级人物,当下冷哼一声道:“来者何人?”
“黄昏楼十三护卫老十三‘平剑’卢直。”从屋角走出一人,背负双手,斜视着他硬朗回答道,气势丝毫不逊于他。
鬼见愁阴森笑道:“又是一个不怕死的。”
“少说废话,动手吧!”他的手中并没有剑,但是当他的手伸出时,他的剑也就跟着出来了。鬼见愁没有看到对方的剑,正如别人看不到他的魔心刀一样,等他看到剑的时候饶是他艺高胆大也惊出一身冷汗,那剑差点刺到他的胸腹要害,幸好,他的魔心刀也很快。
“叮”一声,及时格开对方的一击,巨力四荡,两人各后退一步。
谁也看不到魔心刀,尤其是在黑夜,因为谁也想不到它竟然是漆黑的。
卢直的剑很平,平直的剑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直直刺出,平平无奇,决不耍花招,甚至多转一个角度也不会,但是,每一剑都足以要人的命,他的剑是不会转的,可是剑意却始终随着敌人的身形飘动而飘动。敌人往西,它也往西;敌人到东,它也到东;敌人左右摇晃,它也随之左右摇晃。
——这平剑看来并不是很平,它的随意竟是有些刁钻,有些滑头。
魔心刀虽然可以迷惑对方令其心神受制,但是卢直的平剑却一直指着鬼见愁的要害,他没有丝毫的机会催动魔心刀的扰魔心咒,他似乎到现在才看清楚这平剑的厉害之处。鬼见愁毕竟不是一般的高手,格当了十余招之后,他已是看出了些端倪,就见他全力一格,身子急速后退,蓦地单脚点地凌空翻身,这一翻身竟是露出一个破绽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管怎么说卢直看到这个破绽还是一怔,一个真正的高手是决不会白白露出破绽的,这一滞缓他的剑就没有跟指对方的要害,而是划向了对方的手腕。不过为时已晚,就在他一怔的刹那间,鬼见愁的扰魔心咒已经侵入他的心神。
心神受制,卢直的性命岂不是很危险?
漆黑的魔心刀已经刺向卢直的心脏,但是鬼见愁却突然斜身向右,刀随之一变,一声惨叫,卢直的左手臂膀已被砍了下来,鲜血淋淋,但总算没有丧命。
鬼见愁本可以要他的命,但他却突然右斜,只因他很明白一件事:不求杀人,但求自保。
黑暗处有人偷袭他。就在魔心刀要刺入卢直体内的时候他突然感到寒风触体,直袭自己的后心,他必须躲。不过他躲避的很巧妙,不但避开了对方的致命一击,还卸下了卢直的一只臂膀。鬼见愁闪身退到三步开外,霍然转身,然后就看到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
那汉子声音极冷,盯着鬼见愁森然道:“阁下夜闯我黄昏楼所为何事?”
鬼见愁看他一眼,眯眼道:“你也是十三护卫的其中之一?如何称呼?”
“不错。我是老十一‘血双钩’英霜。”突地,他厉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鬼见愁冷笑道:“我一定要回答你吗?本人向有一个毛病,只许我问人,不许人问我,问我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尤其是我讨厌的人。我很讨厌有人在我背后出手。”
“血双钩”英霜针锋相对道:“我这人也有一个毛病,别人问我的话,我可答可不答,我问别人的话却一定要答,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条,而且是生不如死。”
“既然无言相对,那就只有你死我活了。”鬼见愁嘿嘿一笑道。
“楼主有令,今后凡硬闯黄昏楼者,不管识与不识,一概格杀勿论!”
“平剑已断,你们不是我的对手。”鬼见愁不以为然道。
“谁说是他们两个对付你的?还有我‘铁袖’烛明,是我们三个联手对你。我是老十二,能够让黄昏楼三个护卫联手对付的,你还是第一个。老十三,你没事吧?”从鬼见愁身后幽灵般走出的烛明朗声道。卢直咬牙道:“多谢兄长,我没事。”烛明一出来,就露了一手。
他的衣袖霍地甩出,竟达一丈余长,他那飘舞的衣袖竟是比别人的手指还要灵活,一袖甩出,绕过鬼见愁瞬间封住了卢直断臂处的“肩井”、“缺盆”、“云门”诸穴,防止血流。以轻柔的衣袖封住别人的穴道而不伤人,这“铁袖”确实是非同一般。看着这“铁袖”,鬼见愁没来由的心里一惊,他呵呵一笑道:“我很荣幸,你们既然联手,为何还不出手?”
英霜冷冷道:“我们在等你出手。”
鬼见愁一愣,继而笑道:“我若是一直都不出手呢?”
烛明笑道:“你一定会出手的。你若是不出手就只有留在黄昏楼,而留在黄昏楼就只能是死路一条,所以你一定会选择速战速决,聪明人都会这么做,你无疑是个聪明人。”
鬼见愁很佩服他的观察力,只好道:“如此说来我是一定要出手了?”他果然出手,一出手就是快如闪电的三招:“残阳”、“访孤僧”、“落叶”。
三人虽是早有防范,可还是被他攻了个措手不及,只因他的速度太快。
“残阳”攻向“平剑”卢直,只是在平剑上一碰,卢直后退一步,魔心刀转手。
“访孤僧”、“落叶”两招连续攻向“血双钩”英霜,英霜虽然格开了魔心刀,但同样退开一步。
几乎同时,鬼见愁一脚后踢“后煞虎”,烛明铁袖挥出,身形一震,也后退一步。
鬼见愁一出手就震退了三个高手,而他的身子也随着烛明铁袖之劲飞了起来。
三护卫自然不会让他轻易脱走,呼哨一声,同时纵身而起。卢直平剑直取其膀臂,他要报那断臂之仇,英霜双钩钩向他的双脚,烛明跃的最高,铁袖挥出一记“孤云出袖”击他后心。鬼见愁双脚错点,身形于空中再次升腾,又提高数尺,三护卫这一击自然而然也就落空。
鬼见愁凌空翻身,魔心刀已出,砍向卢直。卢直的剑一落空,也就无法再跟着鬼见愁,一抬头就看见雪光一片,避无可避,惟有举剑格挡,但是没有格开,魔心刀直划下来。
英霜大吃一惊,双钩连体向外伸格,烛明神色一变,铁袖再次挥出阁挡对方的魔心刀。
魔心刀已经划破了卢直的皮肤。卢直忍痛举剑刺向敌人的眉心,鬼见愁内力外送,霎时震飞卢直。英霜的双钩也已经格挡住了魔心刀,而就在此时,烛明铁袖也挥了过来。
鬼见愁面色狰狞,魔心刀一横,刀光耀眼,直削英霜握钩的手腕,同时,飞腿连环,荡开铁袖。英霜及时松手,但还是被刀气所伤,心中一痛,跌落在地,举手一看,鲜血淋漓,幸是躲得快,但依然被那沛然刀气削了三指。烛明拼着一身功力接连受他几脚腿踢,可是鬼见愁也被他的铁袖扫中两下,两人都是出了全力,嘴角沁出血来,同时落到地上。
鬼见愁毕竟高明,微一运气,神色如常,冷笑道:“黄昏楼护卫出手果然是不同凡响。”
烛明沉声道:“阁下功夫果然高明,可要想走出黄昏楼只怕是异想天开。”
萧杀望着窗外的明月,只有一丝说不出的孤独和寂寞。
李逍遥突然说道:“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该面对的也终究要面对,想躲也躲不开,咱们只有静观其变,伺机出手,才有制胜的把握,你也不必过于担忧。周诗和薛仁义的尸体不会有人来伤残,因为对方的这种做法显然是想激怒我们,令咱们自乱阵脚,好给他们以可乘之机,咱们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给敌人机会,就等于给自己挖坟掘墓。”
萧杀长叹一声:“今夜又将是个不眠之夜,咱们是不该计较那么多,更不能儿女情长,还有更多的事等着咱们去做。你说的不错,咱们决不能给对方机会,而是要让他们给咱们机会。这样我们就更有把握取胜,非但要他们给机会,还要他们落不到好处。”
李逍遥问道:“明天你打算让谁去赤天帮?”
萧杀摇头道:“还没有确定,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正如你说的,咱们的心都太乱了,好好休息一下头脑应该会清醒一些。”
李逍遥蓦然问道:“秦王是否将破山剑放在了楼内?”
萧杀再次摇头:“可能吧?我也不太清楚。秦王只是命人将一个匣子放在了黄昏楼顶的暗室里,一个长方形的匣子,至于是否破山剑就不得而知。其实他们就算抢到破山剑也是没有用。这个世间只有你会破山剑心法,但是你又不轻易用剑,所以,他们为了一柄剑而弄得天翻地覆,实在没有这个必要,但是我也知道,破山剑藏在黄昏楼的消息一旦传出,黄昏楼也就顿成众矢之的,防守再加严密也是抵抗不住那么多的武林高手和阴谋暗算。”
3、鬼见愁真的犯愁了
月光洒洗着大地,但大地上依然存在着阴暗的角落。
无数的阴暗处是否也隐藏着你看不见的人?又都是些什么人呢?
夜游鸟呱呱地乱叫着,凄厉的叫声不时地划破夜空,这些鸟儿的胸中是否也像人类一样充满了烦恼,充满了忧愁?
鬼见愁冷视三人,邪邪笑道:“我来时没有人能阻止,我要走时,也休想有人能拦住。”
烛明双眼不动凝望着他,道:“你好狂!疯狂得就像是一只疯狗,你既然来到日落黄昏楼,走与不走可就由不得你。”
鬼见愁嘿嘿一笑道:“是么?不过你大可放心,我决不会走,因为我还没有见到我要见的人,何况有这么多朋友陪着我又怎么舍得走呢?更重要的是我很想杀了你们。”
卢直突然站起来,强自笑道:“你以为咱们已经没有了反击之力?”
鬼见愁却已不再说话,他的手已经举起,魔心刀被一层黑雾盘绕裹挟着,急速流转,闪出妖异的光芒,看得人心神动摇,不能自己。
英霜出招,但是已经没有先前迅疾,烛明挥袖,可是铁袖已经没有刚才那般雄浑有力,运转自如,卢直的剑也已举起,但是起伏不定,远没有先前的稳健。
三人脸色这才一变,他们此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犯了很严重的错误,致命的错误。
鬼见愁虽然也受了伤,可那是极其轻微的。他的手能举起,魔心刀将发出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鬼见愁桀桀怪笑一声,手就要划下来了。
“住手!”有人厉声喝道。
随着这声喝叫,一道寒光射向鬼见愁的右腕。鬼见愁手一圈,寒光已到手,是一柄飞刀,他眉头一皱,脱口而出:“‘飞刀’贾飞!”
来人落到烛明身旁嘿嘿笑道:“不错,正是在下。你就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鬼见愁,胆子倒是不小。”鬼见愁摇头晃脑道:“我的胆子一向都很大,胆子小的人往往都不会长命的,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而胆子大的却往往与之相反。”
“飞刀”贾飞眉毛一展,笑道:“你能闯入黄昏楼外重地也算你本事不小,但是敢在此处杀人那就是无法无天!”鬼见愁眨眨眼奇怪的道:“我正是要杀人,不过我杀人通常都不会让人看见我是怎么出手的。”
他杀人果然没有让别人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天地间闪过一道光华,卢直已倒下。
鬼见愁还没有出手,但是卢直已经死了,这就是魔心刀的最厉害之处:以心杀人。
英霜、烛明的胃在收缩,越来越小,而眼中的怒火却大炽。
鬼见愁当着贾飞的面杀人,令他心神激动,嘴角隐含毒笑,怒声道:“你竟敢当我的面杀人,那就休怪贾某无情。”
寒光一闪,手中飞刀呼啸激射。他号为飞刀,这一刀却比飞还要飞。
随着血花四溅,天地间传来沉闷的惨叫声,不过不是鬼见愁,而是烛明。
烛明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吃力道:“你……你……你……”
他话已经说不出来,没有人喉咙上破了个洞还能说出话来,不过在死之前他嘴里还是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声。他人已倒下,至死也不明白八当家为何会这样对他,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英霜睁大双眼,看着倒下的烛明,大吼一声,怒不可遏道:“八当家的,原来你竟和他们是一伙的!原来你们——”他的话嘎然而止,喉结滚动,怒眼圆睁,眼神中的刀光尚未散去。
他没有挥动双钩,因为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机会。
——鬼见愁的魔心刀和贾飞的飞刀绝不会给他任何的机会。
贾飞有些惊慌地道:“你又回来做什么?”
“我只是想找回我的铜铃,你用不着这么紧张,没有人会发现。那铜铃对我非常重要,如果丢了它我罪责可就大了,师父就算不杀我,也不会轻饶了我。”鬼见愁极其认真地说,但是贾飞却打住他的话头:“你不用找了,那铜铃已经落在李逍遥的手中,很难要回来的。”
鬼见愁瞳孔收缩,沉声道:“我现在就去找他。”
贾飞一步拦住:“你若是去找他那就真的是死路一条。这人委实是厉害,我竟不知他是怎么发现棺内的尸体不见的。”鬼见愁冷笑道:“他能发现这些果然是不简单,但我还是要找他。”他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肯改变。贾飞沉声道:“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找李逍遥,而是尽快离开这里。你也不想咱们所做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吧?”
远处隐隐传来人声,有人已经赶了过来。
两人不再多说什么,走的很快,只一晃,人已经隐没在黑暗中。
烛明临死前发出的尖锐啸声和英霜中刀时发出的大吼,是日落黄昏楼出现紧情时的信号,他们虽死,可还是发出了求助信号。他们不会让敌人这么轻易得手。
萧杀一听到这两声脸色顿时大变:“有人闯楼!”
他不暇多说,人已向外激奔,他身法极快,只说了四个字,人已经到了门外。
李逍遥不明所以,可也知道楼内必定出事,一晃身紧跟着飞出,不疾不徐地跟着。
萧李二人赶到现场时,那儿已经站着十个人——十三护卫剩余的十个。
十个人脸色都十分沉重,眸中凝聚着怒火和杀意。萧杀头也不回,问道:“可曾发现凶手?”十三护卫之首“醉中圣子”时虎躬身道:“我们来时没有一个人在,凶手应该还不会离开此处。楼主,现在该怎么办?”萧杀沉声道:“传令下去,严密搜查方圆十里之内的可疑人物,不可放过任何线索,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凶手给我找出来。”
各人躬身领命而去。萧杀双手拍了几下,从暗中走出几个蓝衫汉子,萧杀也不多说,只吩咐将尸体好好安放。蓝衫人正要抬着三人的尸体离去,李逍遥眼里一亮,突道:“慢着。”他跨步走到烛明的尸体旁,在他的胸前一阵摸索,等离开时他手中已经多了件事物。
——一柄七寸长的飞刀!
萧杀霍然变色,这柄刀他是再熟悉不过,李逍遥也认识这柄刀,两人脑海中同时闪现一个人影,惊呼道:“原来是他!”
李逍遥仔细察看了三具尸体一遍,拧眉思索。萧杀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看?”
李逍遥倒吸一口冷气,叹声道:“一个很厉害的角色。卢直和英霜都中了一刀,那是一把神秘的看不见的刀。”他抬眼看向黄昏楼,那把刀他虽然未曾亲眼所见,可是却能感觉到那无与伦比的沛然刀气,令人不寒而栗。
萧杀身形不动道:“敌人已经上钩,咱们现在去哪里?”
李逍遥道:“既然已经上钩,自然是要钓大鱼。钩在哪里鱼自然就在哪里。”
钩在黄昏楼,鱼自然也就在黄昏楼。这是谁都明白的。
——萧杀、李逍遥大步流星所赶去的地方正是黄昏楼,他们设局的地方。
经过这一闹,日落黄昏楼立时加强了戒备,增加了很多的人手,不少人都在一处处地搜寻着。这般网鱼似的搜查,不要说是人,就是条小泥鳅也休想溜掉。
黄昏楼是日落黄昏楼的重中之重,独立处在一片竹林之后。
夜色中,月光下,黄昏楼只显出淡淡的昏黄色。
贾飞和鬼见愁一路急走直接奔向黄昏楼,通行无阻的进到了第九层,由于是八当家的,所以没有人敢拦路。九层的地方显得很宽阔,也很空旷,这里面什么也没有,仅最里面有一张崭新的红漆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很陈旧的匣子。两人一进来就直奔那桌子而去,看着上面的陈旧匣子,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鬼见愁重复了一句先前问过的话:“你敢确定那破山剑就放在这里面?”
贾飞皱眉道:“你不相信?这是萧杀亲口说的,绝不会错。”
鬼见愁点点头,算是相信他的话,跨前一步,伸手就要打开匣子取出里面的物事,可是骤然之间他突然感到一阵阴寒猛袭自己的后心,那是一柄飞刀,七寸多长的飞刀整个地插了进去。
——自然是贾飞的。
鬼见愁霍然转身,双目睚眦,猛扑向贾飞立身之处,贾飞轻巧一闪,他就倒在了地上。
贾飞阴恻恻地笑道:“既然是一件大功,一个人得它总比两个人分享要好的多。我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你若是不来我就永远没有这个机会,怪只怪你不该去而复返。”
他走上前去,双手一阵摸索,“咯吱”一下打开匣子,脸色顿时变成了酱紫色。匣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纸条,纸条上面也只有五个字:“令君失望也!”
——破山剑在哪儿?
——谁取走了破山剑?
贾飞愣在当场,他想不通其中的关键所在,萧杀明明说就藏在这里,怎么会没有呢?难道说萧杀是故意这么说引人上钩的?他猛地感觉有点不对,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心情却是万分紧张。就在这时,下面一阵衣袂声响起,他刚要转身,就觉得心口一片冰凉,难以相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半截漆黑的刀尖露在外面,血正汩汩直流。
此时此刻,萧杀、李逍遥已经来到黄昏楼。
来到黄昏楼,萧杀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了一道严令:封锁所有出入黄昏楼的路口!很快,至少有三十六名高手将黄昏楼围了个水泄不通,一百零八个弓弩手死死地盯着黄昏楼的出口,只要出现一个可疑人物,格杀勿论!
萧李二人走进九楼时,就看见地上躺着一个面容怪异的人,后心上插着一柄飞刀,已经死去。贾飞神色紧张,一手捂着胸口气喘吁吁的说道:“启禀帮主,鬼见愁硬闯黄昏楼,已经被我格杀。”
萧杀看了地上那鬼见愁的尸体一眼,盯着贾飞的眼睛道:“他真的是被你杀的?”尸体背上的飞刀依在,贾飞很是疑惑,不明白萧杀为何会有如此一问,慌忙道:“不错,是属下杀的,而且在格斗中我还中了他一刀。”萧杀蓦地厉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贾飞一惊,道:“鬼见愁硬闯进来,属下怕他抢了破山剑,所以就赶来了。”
李逍遥眉头皱道:“你怎么知道破山剑是放在这里的?”贾飞身子一晃,道:“我是前些日听秦护卫说的。”李逍遥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萧杀沉声道:“你很聪明,可是你知道什么叫做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么?”
贾飞慌忙躬身道:“属下愚昧,不明白帮主在说什么,还望帮主明示。”
萧杀轻手一反,一柄飞刀已在指尖,喝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贾飞蓦见此物,浑身一震,惊恐道:“这是贾——这是属下的飞刀。”
萧杀冷冷道:“你确实还认得此物,但是你却用这飞刀将英霜和烛明给杀了,然后带着鬼见愁来到了这里,但是你为了更大的利益紧接着又杀了鬼见愁,可是你却怎么也想不到这里面根本就没有破山剑。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有点冷啊?”
贾飞慢慢抬起身子,沉声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也就用不着我再多说,但是今夜我们一共来了十五名顶尖高手,你们又能把我贾飞怎么样?”
李逍遥沉声道:“只可惜你不是贾飞。”贾飞一震:“你说什么?”李逍遥道:“你虽然易容的很像,但是我要告诉你三点。第一,萧兄弟不是帮主,而是楼主,这里是日落黄昏楼,不是江湖上的某个帮派,我不知道你口中的萧帮主指的是哪一位;第二,贾飞是八当家的,对萧兄弟向来都是以兄弟相称,绝不会自称属下,你虽然很小心可还是犯了这个口误;第三,你虽然杀了这个‘鬼见愁’,但是和杀死英霜、烛明所使的飞刀手法决不相同,所以你一定不是贾飞。我想你在易容别人之前最好是将这人的性格特征、生活习性都了解清楚。”
贾飞嘿嘿一笑道:“我若不是贾飞,那么我又是谁呢?”
李逍遥莞尔笑道:“你提的这个问题很好。在我们未来之前这儿只有两个人,贾飞和鬼见愁,你既然不是贾飞,自然就是鬼见愁了。”
“李逍遥就是李逍遥,果然厉害,既然被你看穿也就无须再隐瞒下去。”“贾飞”一抹脸,就露出一张不成形的丑脸,赫然就是鬼见愁。“匆忙易容,倒是让你见笑了。”
鬼见愁此刻是真的犯愁了,看到对方的架势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希望出去。
李逍遥道:“你既然那么想看破山剑,我就让你见见。”反手取出一柄古色古香的剑。他竟真的将剑递到了鬼见愁的手中。宝剑入手,竟是有些沉重,“锵”一声,抽出一看,那剑身竟是木质所造,鬼见愁略显失望道:“这真的是破山剑?”
“我没有必要骗你,你也莫要小看它是木制,其硬度却比铁质还要多上三分。”李逍遥笑着说道。鬼见愁低头看那剑,乌黑的剑身竟隐隐发出紫色的光芒。
萧杀冷哼一声,道:“纳命来吧!”想到兄弟的死,他怒火升腾中愤然出手,剑光微闪,刺向鬼见愁的眉心,身随剑动,人已直扑过去。鬼见愁不及他想,随手挥剑,一道乌光喷薄而出,直削萧杀的肩膀。这一招很凌厉,可是鬼见愁却总觉得有点不自在,十分的不自在。他握兵器的手远没有以前那般灵活,那般的运用自如。
李逍遥也于此时出手,他出的是飞刀,贾飞的飞刀。飞刀呼啸着划向鬼见愁的咽喉,气势凌人。鬼见愁知道厉害,无奈之下左手反转一气将破山剑飞射出去。一道乌光呜咽射处挡住萧杀之剑,又是一道无辜乌光凌空出世,将李逍遥的飞刀反射回去。
萧李二人一招无功,再次进击,忽听得楼下一阵嘈杂,接着就是乒乒乓乓的兵器交集声。鬼见愁呵呵一笑道:“我的人马已到,你们拿我没有办法的。”魔心刀一挥,逼退二人,自身已经闪身到窗口,哈哈笑声中,纵身而起,从窗口跳跃下去。萧杀、李逍遥抢步到窗前看去,就见他借着房檐走势几个下落就到了楼下,楼下伏手被对方的人所扰,竟是没有发出一箭,反而瞬间被对方杀伤了几个。
鬼见愁一个呼哨,他的人手也不恋战,边打边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退出黄昏楼百步开外。远远地听到鬼见愁的声音传来:“李逍遥,总有一天,我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萧杀气急败坏,飞身欲追,可是人已走远。
“他的什么东西在你这里?”萧杀回味着鬼见愁临走前的话不解地问李逍遥。
“原来这些人都是他杀的。”李逍遥答非所问。“什么?”萧杀更加糊涂。
“就是这个。”李逍遥从怀里拿出一个铜铃,沉沉地交到萧杀的手里,“周诗和薛仁义都是他杀的,而内奸就是贾飞。我想这一回鬼谷是真的脱不了干系。”
萧杀恍然大悟,已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望着对方远去的身影,沉沉发出一阵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