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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一波碧绿的清泉因着从半空中抛落下来的粉色丝绸衣裳荡漾开来一丝涟漪,接着一圈一圈,密密麻麻的散开。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指麻利地揉搓着手里的衣裳,每揉搓一次就会有一声长叹的声音响起。那双好看的手指的主人终于受不了我的哀怨,愤怒地盯着我死看了三秒,然后继续揉搓手里的衣裳,说:“红袖,你不要总是叹气了啦!今天夫人给我派了好多活计,如果我不在天黑之前做完不仅是挨骂,还会没饭吃的!”

红袖是我现在的名字,就是胭脂说的那个什么夫人给娶的名字,听听,多恶俗的名字啊!还没七香好听!呃,胭脂就是那双非常好看的手的主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胭脂长得人如其名般的美丽,可性子却总是毛躁的要命。比如现在,因为洗不掉粉色衣裳所染上的油滓,急得胭脂胡乱抓起一把可怜的水草然后又使劲儿扔进水里。我被溅得满身都是水泽,虽然泉水很清爽很冰凉,但是现在这个几近深秋时节里我是不愿意因沾染到冰凉的泉水而落个感染风寒。古代医学太落后,我可是记得那些药汁有多苦楚。

“胭脂啊!不要那么急噪哈!女人生气容易老的哦!”

“我没有生气,要不你来帮我洗啊!”

“好啊!不就是洗衣服嘛!”

“你说得轻巧啊!咦?这个你怎么洗掉的?”

“笨胭脂,用那边树上的皂角啦!”

“哦,原来是树叶子!”

“跟你说过了这个叫做皂角的啦!”

“它就是叶子嘛!”

“笨胭脂!”

现在是康熙四十九年八月初三,快近中秋了。现在的我和胭脂都是李府夫人房里的丫鬟,但是我更觉得像是奴役,因为我们每天都要干大量的活,而且还经常被夫人骂。忽然很怀念在贝勒府的日子,吃喝不用愁还能没事整整花草,和张彩儿下下棋,在无聊还能写写字看看书,可是现在,每天除了干活几乎就没有时间去做其他的事。今天的活比较少,早早地把活都做完了,然后坐在房前的台阶上怀念过去。

“红袖,这个‘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是什么意思啊?”不知胭脂什么时候抱着本厚厚的《诗经》跑到我面前,纤长的手指还指着书上的繁体字给我看。

思绪忽然回到很多年前。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午后,那时刚刚生产完弘晖,闲来无事一人便准备到云水阁二楼书房里看书。谁知胤禛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见我进来,忙浅笑着招手让我过去。胤禛伸出修长的右手轻握住我的右手,执起笔架上的白玉笔,蘸了蘸砚台里漆黑的墨汁,一笔一画地极度认真地在白色的宣纸上慢慢写下四个大小均匀的柳字:道阻且长。

似乎觉察到我的不对劲儿,胭脂忙上前细看了看我,有些焦急地问:“怎么了?”

抬头对上胭脂有些闪烁的眸子,轻摇了摇头,微笑着看着眼前这副美丽娇俏的容颜轻声说:“没事。这句‘溯洄从之,道阻且长’在这里的意思是逆着弯曲的河道寻找她,道路崎岖又漫长。”

猛地一怔,“道阻且长”!是有意还是无意,盯着胭脂的眸子也不自觉的眯了眯,似乎想通过胭脂忽闪忽闪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洞察出一丝契机。可是除了胭脂一脸的疑惑外我什么也没有看出来,难道是我多心了?

“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的。”

“可是你的脸色好难看哦!”

“是吗?可能是我太累了吧!”

“累了就去休息吧!反正今天的活也都做完了,夫人若是问起来,我帮你顶着!”

“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你改天多教我些诗词就是了,快去休息吧!”

“那,好吧!”

看胭脂脸上隐隐泛起的焦急之色,我又否定了心里的猜疑。且不说自己的容貌变化有多大,就说这之间相隔的七年之久,就算我逢人便说自己是四贝勒嫡福晋,估计把我当疯子或者是神经病的人多些。想到这里心,下又一阵悲伤莫名:胤禛,我已经不再向从前那般美丽,我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我,你还能认出我吗?你还能再爱我吗?

幽幽转醒,却不知道自己又在哪里,只听得见依稀的滴水声,还有回声和阵阵轻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夹杂在里面,还有身下隐隐的冰凉,似乎是在一个山洞里,而我身下的似乎是水潭。我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胭脂?

“绣绣,我来接你回家!”黑暗中一个颀长的身影逆着昏暗的光线站着,看不清他的脸,然而他的声音却是我日思夜想的那人独有的声音。不禁轻声哭泣起来,因着满心的喜悦和久别的重逢。

“四嫂,哦,不对,你才不是高贵的地贝勒嫡福晋,你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丫鬟红袖!”八阿哥恶魔一样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他雪一样白的身影鬼魅地从胤禛身后飘逸闪现在我眼前,他英俊的脸庞上有着撒旦一样的狰狞的微笑。

“就是就是,身份如此卑贱的丫鬟还想做梦成为皇子阿哥的嫡福晋?真真可笑!哈哈哈哈.....”一脸猖狂笑容的九阿哥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八阿哥的身边,极度的兴奋有些扭曲了他比女人还要妩媚的脸。

十阿哥拿着把大刀阴笑着看着我,他悠地伸出舌头舔着刀身,那模样,像极了噬血的恶魔。时不时地瞄一眼正在哭泣的我,嘴角向上弯起,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可是在我看来他那笑容却是阴森至极。

我尖叫一声,然后眼前一黑,昏睡了过去。哪个是真实?哪个是梦境?我有些分不清楚。

清澈的水面倒映出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清秀的脸蛋儿上透露出一丝悲悯,细如柳黛的双眉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琥珀色的眸子却显得有些呆滞,似乎是在思考。点点红唇娇嫩欲滴,脂粉未施的皮肤可以掐出水来。虽然算不上倾城绝色,但还算得上是清秀可人的窈窕淑女。

我呆楞地倚着栏杆而立,双眼有些呆滞地看着水面上的倒影。水中“我”身后忽然多了一道海蓝色的身影,正欲凝神看个仔细,却见水面因着一颗石子的降落而扰乱了原有的宁静。

正欲转身,却见那海蓝色的身影已经移至身边,只听那人吟唱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一听到这诗,顿时对来者没了兴趣,看也不看他,转身要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笑着调侃了句:“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可惜啊!我不在水中央,你也不在河道旁!”

忽听那人嗤笑一声,三步绕做两步走到我身边,伸手拉住我的衣袖。正欲说话,却被我飞来的一拳打到他下颌。甩了甩有手,忿忿地抬起头盯着那人。在看见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后,愣了两愣,才反应过来,如此相象的两兄弟可不多!

十四摸索着下颌,似笑非笑地一步步向我逼近,无奈之下,我只得一步步后退。一边后退一边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真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在这里也能碰见他?看他这副样子,一定是要报那一拳之仇的吧!

没几步,脊背就抵在大理石栏杆上。碰撞时挤压出来的疼痛使我忍不住龇牙咧嘴,深吸了口气后又极力忍着。却不料十四忽然整个上身向我压来,说时迟那时快,瞬间闪到一边的栏杆上,正欲再动身时却觉身上忽然多了道重量。慌忙之间,往后仰去,却不料“扑通,扑通”两声,双双跌如栏杆下的碧水池。

妈妈呀!我是个旱鸭子啊!下意识地胡乱扑腾,连呼救的本能都忘了,一口一口的湖水都从嘴里灌进来。这可是从长江引进的湖水啊!虽然不是深不见底,可也足足有一人多深啊!何况在这中情况下我还在胡乱地挣扎,想停下来都不可能。

胸腔忽然变得沉重起来,隐隐的疼痛,呼吸也变得急促没有规律。一个麻袋从头顶罩下来,然后感觉到自己被人抬着走,不会是十四要将我杀人灭口了事吧?正想着,却听到一个声音:“八哥,就这么把她扔到江里去自生自灭么?”

来不及细想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也没有思索这个所谓的“八哥”是谁,就觉着一股很大的力道将我连同麻袋抛了出去,接着是“扑通”一声,东西落入水里的声音。渐渐的,有些水无孔不入地渗进麻袋,很快正个麻袋里除了我就是冰冷的水了。

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来不及去想,只觉眼前一黑,就陷入了一片黑暗,昏死过去。心却凛冽的疼痛,手想去抚摩,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似乎正被谁有力地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