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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我将熟睡的福惠放在软踏上,瞥了眼仍站在桌前瞪着扇面上的梅花看的胤禛,心下酝酿了下,却只听他低声叹道:“她是额娘身边的宫女,额娘听说你和弘时都病了就谴了她来,照应小阿哥...”我冷笑着打断:“怕是想让她照应我吧?一个下三旗汉人女子如今得宠的无法无边了,当然不能让年家太过于得天独厚了不是?”我倔强地看着胤禛微微有些挂不住的脸,继续冷声道:“她把我看成傻瓜,你也把我当成傻瓜么?莫要以为那个李若然是我对你不忠的证据,不会再有第二个李若然,更不会再有第二个张彩儿!”

胤禛颇有些无奈地看着我,轻声道:“你何须将话说的这么透彻?我曾几何时不懂你?你还不明白么?若是我有心,她要成为儿都是很简单的事情,你拦也拦不住的。你还是不够懂我呵!”说罢便是一声长叹,那一声沉闷的叹息却如千斤大捶般砸在我的心头,我回头看着他脸上有些痛苦的表情和无奈的眼神,我的心头又是猛地一震,正欲说话,却听他继续道:“那张彩儿虽与之前的你有几分相似,可毕竟也不是你,有些事情她是学不来的,想必皇阿玛已经有所察觉,以后你也要多注意一下言谈举止了。”

刚刚稳定下来的心又是猛地一震,难道康熙已经知道我这个受宠的年氏的“真身”?难道他这么善待年家,善待我只是因为我才是潘映雪之女绣云?扭头疑惑地看了看气闲神定的胤禛,越加的想不明白。秋香从外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气喘吁吁的嚷道:“主子不好了,十四爷府上的雪凝格格遇上了难产!”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呐呐的回问:“雪凝格格是谁?”

秋香却猛地愣住了,疑惑地看着我,小声道:“雪凝格格就是主子您经常提到的胭脂。”我猛地抬头不置信地看着秋香,胭脂难产?是了,家宴的时候她就有了身子,算算日子也是该到分娩的时候了,只是,为何又是难产?扭头瞥了眼装做没听见的胤禛,匆匆对闻声而来的秋菊交代了句照顾好小阿哥便出了雍王府。

刚出了兰苑,就碰见面而来的那个蓝衣宫女,我冷眼看着她,只见她妙目微微闪烁,薄唇微张,两手互相交握,搅在一起,右手摩挲着左手手指,眉眼间似有话难以启齿。秋香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我回以冷笑,抬起头颅,高傲的从她身旁经过,如一阵风般。秋香紧紧跟在我身后与她察肩而过,却听那蓝衣宫女终于开口唤道:“福晋!”

我勾勒起嘴角,秋香却早已发飚,纤细的食指指着她,脸色有些潮红,似是愠怒,只见秋香咬牙切齿道:“大胆贱婢,王爷福晋的架你也敢拦?”我转身微笑着挥下秋香的纤纤细指,微笑着看着那蓝衣宫女,终于想起她的名字,对秋香温婉劝道:“秋香不得无礼,依玛姑娘是德妃娘娘身边十分受宠的大宫女,哪里是什么贱婢?”见依玛的脸色有些揶揄,不禁有些乐色,依旧笑道:“依玛姑娘你有什么事暂且先放一放,等我回来再说!”不理会她有些吃惊的神色便领着隐隐有些不甘的秋香离开。

一道炙热的视线紧跟着我,我忍住回头看个究竟的冲动,挺直了脊背,像高傲的公主般向前走。左一个拐弯,又一绕,那道炙热的视线才消失,可我仍然没有回头,快速地迈出步子,走出雍王府,秋香扶着我上了马车,也翻身上来。马车颠簸着一路向前行驶,离十四府越近,我的心越加不安起来,我搅着手里的丝绸帕子,上面那个藤蔓似的嫣红的绣字此刻也显得有些狰狞,白净的绢面也被我弄起一丝褶皱。

只听得马车夫吁地一声,原本摇晃的马车立刻稳稳当当地停在十四贝子府。秋香利落的翻身下了马车,伸手掀起帘子欲扶我下车,我的目光却定格在贝子府门口立着的一个蓝衣丫鬟身上,只见她一双妙目紧盯着马车的帘子,双手紧紧相握着,手掌攥着手指,骨节处已经泛起白点,想必是在焦急地等待某个人吧!这样想着,我便猛地一伸手打开帘子,随即利落的一个旋转翻身落。脚刚落地,一阵晕眩感袭来,懂事的秋香伸手虚假一扶,遮掩了我晕眩的样子,恰到好处。

那蓝衣丫鬟见是我立刻上前禀道:“奴婢月芹见过四福晋,我家主子已经等候福晋多时了,福晋请随我来。”想必胭脂平日也是平易近人的很,身边的丫鬟都只用我字而很少用到奴婢二字,看来胭脂在十四府里的地位实在不怎么样啊!心里如此感叹着,但表面上还是幽雅的微微一笑,道:“头前带路。”

月芹看着我的笑容瞬间呆了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恭谨的微一福身,道:“是。”

跟着月芹进了十四贝子府,一直向左走着,过了两道拱门,又直直地向后走了许久,又过了几个月牙门,才到一个种满茉莉的院落。此时正值六月间,满院的茉莉花香气宜人,白色的小小花朵开得一蹙一蹙的,煞是鲜艳美丽,使得人不得不驻足观望。一直静默的月芹忽然开口:“主子说茉莉的香气对人的睡眠有好处,而且,里茉莉花晒干了还能作茶料。”

我的心又开始了许久没有的微疼,我知道胭脂的心思,她是再念着我,我向来喜欢花朵小而洁白的茉莉,芬芳宜人。胭脂啊胭脂,可你这么做又是为何?我的命是你救的,我欠你一条命啊!你是在提醒我,我一直对不起你么?微妙的疼痛又开始从心尖蔓延至全身,身体像是要炸烈般的疼痛,心里却似乎又谁正拿着锤子一下一下地敲打在上面一样。

忽然听得一声惊呼:“主子!”抬头看见月芹正欲上前扶着倚着院门而立的胭脂,不,应该说是叶赫那拉·雪凝。只见雪凝抬手避开了月芹伸向她的手指,步履艰难的向我走来。我有些呆楞地看着她脸上的微笑,很想伸手上前扶住她几欲跌倒的身子,却终究还是立在了原地。胭脂已经不是胭脂了,想起家宴上她对我的冷淡,想起她在德妃面前的温柔贤惠和我形成鲜明的对比,想起她在众多女眷中的格格不入犹如瑶池仙子下凡,我终究是垂下了眼睑,仍旧立在原地。

“呵呵呵呵....”却听她忽然低声笑出来,抬头间月芹和秋香已经不只去向,想必是被月芹拖走了吧!既然没有其他人,我也抬起眼睑看着眼前一身白衣的汉装女子,摇曳的长裙拖在地上,宽大的衣袖在风中摇摆,我不惊讶这套前朝汉服,我惊讶的是她感这么大胆的在贝子府里穿着这么一身行头。

“宝髻匆匆梳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紫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不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庭院月斜人静。”胭脂柔弱的声音在院落里响起,伴随着歌声,她挥起衣袖翩翩起舞。刚刚身产后的她有些行动不便,却依旧隐忍着巨痛旋转,挥袖,弯腰。

终于,她美丽而柔弱的身子犹如断线的风筝般滑了下来,我上前两步接住她柔弱无骨的身子,泪流满面地看着她:“你明知你这身子经不得你这般折腾,你为何还要跳舞?不就是前朝公主么?那又怎样?你贵为公主怎可如此看轻自己?你可为你的儿子着想了?你和十四的孩子,你要将托付与何人啊?难道你不想看着他长大,听他叫你一声娘亲么?”

胭脂伸手接住我的一滴眼泪,含在嘴里,苦涩的笑容爬上她美丽的脸颊,只听她略微颤抖地道:“我还以为你不认我了呢,原来你一直把我视若姐妹,是我对不起你,若是有这个,你或许能早日与四爷相认,只是,只是,上面的满文迷惑了我的眼啊!”说着将一个冰凉的玉镯子递到我手里,颤抖着握住我的手,眼里擒着泪花,面上却是在笑着。

我无暇顾及这些,只是紧盯着她,茫然的看着四周,不顾一切地喊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有没有人在附近啊?”却听胭脂薄如羽翼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没...没用的...我..我让...他..他们...走得远...远一些,红...红袖,你可否答...答应我一件事?”我盲目地点头应道:“我会好好的对待四也,将你的那份儿也带给他...”

我还未说完,胭脂就大喘着气打断我的话:“不..不是,我...我是要请...请你放过十四...他,他没有争储之心,你...你能不能答...答应我,不管结果如何...都不要为难他?”我猛地怔住,难道胭脂遇见了未来?还是说胭脂也是穿越过来的?正在遐想之际,却被胭脂猛地抓住双手,只听胭脂低声吼道:“答应我!”

看着胭脂越发苍白的脸孔,一时间我有些动摇了,答应她么?或许我可以吧!十四的路已经按照历史在走了不是么?只要让他在青岛多呆些日子便足够了不是么?何不让一个将死之人就这么安心的去了?我点点头算是应下,胭脂擒满泪水的双眼满含感激地看着我,似乎在想说什么,却终究是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年轻美丽的胭脂,叶赫那拉·雪凝就这么死在我怀里,我忘记了流眼泪,只记得她那一双满是欣喜和感激的眼睛,和微微张开的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双唇,精致的脸颊上嵌着几滴晶莹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