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翰林群龙无首,赵光义本意是想借此救出陶谷,却不想,内阁之中却有如此之多的人支持李煜。使得本来就生性多疑的赵光义,更觉得这江山帝位不稳,若不能就此解决李煜,还不知这天下是姓赵的,还是姓李的?
这天夜里,赵光义胸中憋闷,其间召来了几个大臣又商议了翰林总撰官人选的事情。赵光义时不时的或明或暗的在言语中提到李煜,希望能从几位大人嘴里听见李煜的负面之事,以此借机弹劾他。那个陶谷早已被赵光义抛到九宵云外,他心中有气,恨不得立马就置李煜死地。
可是,这几位大人却不敢再将李煜放在嘴边,要么就说人选待定,不可草率;要么就执意让陶谷官复原职,却又说不出为何赦免陶谷的理由。赵光义见这朝中竟无人明白他的心意,只好将他们全部轰了出去,又是一个人生着闷气,索性他命取来几大坛酒,自己畅饮了起来,可是越饮心中越加沉闷,心情不好,反而没饮几杯,就醉倒在床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赵光义迷糊糊地睡来,见房中漆黑,也无宫女太监候寝,自己大叫了两声,除了空荡荡地回音之外,再无任何声息。赵光义更觉悲凉,这一国之君做到如此份上,真是人心不获,如此凄惨,独守江山又有何用?
伤感过后,相反觉得轻松了许多,也无困乏之意,他下床走了两步也觉得步调变得轻盈起来,很久很久也没有如此感觉,他想,若然这世上只剩朕一人,岂不也是件快乐之事?看着这孤寂的场景,不禁觉得好笑起来。他抱起桌案上的琴来,走入院中,盘坐于地上,自个儿弹奏了起来。
赵光义曾经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还从未有过如此雅兴。这个夜晚,既无明月又无花香,甚至没有美人相伴,他却能静下来把玩琴乐,而且随着琴乐的高低起伏,赵光义竟也沉醉其中,早已忘记了谁是李煜,谁要江山甚至连自己是谁,他也记不清了。
庭院之中,突然升起浓浓地雾来,随着那音乐的流转而扩散至整个庭院。此时,一条丝带飞入雾中,轻缓如水一般地划过了赵光义的脸。他突然一惊,将琴弦止住,抬头望去,只见那丝带又朝荷莲池中飞去,赵光义想一探究竟,也跟着这条丝带走去。
似乎刚才的琴音令这雾气凝固起来,赵光义只是轻轻将手一拨,这浓雾就渐渐散去了。没想到,这浓雾一散却又令他心中惊喜开来。原来,在那荷莲池内立着一位绝色美人,她一身白衣装扮,乌黑浓密的秀发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精致的脸上看不出喜与忧,但凡一阵清风吹过,秀发飞扬,她的脸颊就更显冰清。好一个仙女下凡,好一个冰肌美人啊。
原来这美人双脚立在莲花之上,身轻如燕,更叫赵光义惊奇。还未等赵光义询问,这女子倒先开口说道:
“小女子恭候皇上多时。”
这时,赵光义才又想起自己是一国之君,习惯式的站直了身子,也从刚才那种呆滞地表情回复到了君王的仪态。只不过这样的美人世间少有,他舍不得将眼睛从她的身上移开。
“你是何方仙人,朕为何从未见过?”
“小女子是谁不足道哉,只不过是被皇上琴音所迷,才现身一见。”这女子微微欠了欠身子,又说道:“皇上何不再弹奏一曲,也让小女子在莲花上起舞一番。”
赵光义听此一说,心中大悦。也来不及回应,立马就坐在地上,又弹奏了起来。一时间轻缓的乐声悠扬着飘了出来,这女子就在莲花之上舞将了起来。忽疾忽徐,忽进忽退,翩若惊鸿,翻若游龙,体态婀娜,腰肢轻盈,舞到紧处,回旋曲折,飘飘然有凌虚之态。看得赵光义心眩目荡,把那琴乐演奏得更加激昂起来。
这女子听到琴音忽然一转,就开始立异呈奇起来,她把头一折,鬓边的一支玉簪也被抛至空中,她乘势翻转柳腰,把身体弯向后面,张开樱唇,正好衔住了那支玉簪。而此时,她依然从从容容,气定神闲地端然立在莲花之上。
赵光义为这一绝技惊叹不已,又为了这样的美人而脸红心跳,一激动,却将一根琴弦弹断,音乐嘎然而止。赵光义自知失礼,但也镇静自若,有节奏的拍起手来,眼光中写满了爱意和钦佩。他突然想起一首诗,此诗正是从昔日南唐宫中听闻,见到这样的美人,赵光义也忍不住念了出来:
红罗叠间白罗层,檐角河光一曲澄;
碧落今宵难得巧,凌波妙舞月新升。
那女子一听,掩嘴轻笑道:
“皇上也是风雅之士。”
“不知姑娘从何而来?想必不会是朕后宫之女吧?”
“小女子是这莲中仙子,日夜都相伴于皇上寝宫之旁。”
赵光义又惊又喜,心想:“果然是仙女。”他稍稍镇静之后,又问道:
“若是莲中仙子,长久在朕的寝宫之中,又为何迟迟不现身?”
“小女子见皇上心事重重,又听见琴音伤感忧郁,禁不住才现身,望能为皇上解忧。”
“唉,朕之愁乃国之命运,不提也罢。”赵光义朝那女子伸出一只手来,说道:“不知可否上岸一叙。”
这女子轻挥衣袖,说道:
“不解皇上之忧,小女子何以上岸?”
“解忧?”赵光义不禁冷笑之,“朕之忧连国家大臣都无可奈何。”
“小女子听闻皇上为翰林院总撰官的人选而愁,”这女子说道:“我倒是有一计谋。”
“哦?请讲。”
“与其将陶谷官复原职,不如让李煜任其要务。”
“什么?连你也站在李煜一边?”
“小女子是站在皇上一边。”她弯腰轻轻采下一朵莲花,抛给赵光义,说道:“请听我慢慢道来。”
“陶谷虽然言行不一致,道貌暗然,却也是国之重臣,两朝元老,必定会对皇上忠心。但是皇上若为此而赦免陶谷,不免失了人心。相反,若能将李煜破格录用,并且升至翰林院总撰官的要位上,想必这李煜也会感激皇上的大恩,从而便不用担心他会背叛宋国,也能使天下之人看到皇上的圣明大度,岂不两全其美?”
“若这李煜利用国家要职之便,图己私利如何?”
“若皇上的大臣中有如此之人,又会如何?”
“依法处决。”
“那么,李煜也岂能逃得过律法呢?何况,他一直都在皇上的眼皮低下,别说他会谋朝篡位,就连作诗吟对也躲不过皇上的眼睛啊。”
赵光义不禁点头,“所言极是。”这一次,他又朝女子伸出手来,“此美人一言,朕心中呈明,此忧以解,不妨上岸一叙。”
那女子莞尔一笑,伸出了一只玉手,踩着莲花朝赵光义走去。但是扫兴之事,总在尽兴之前来临,赵光义正要接过玉手时,突然在身后传来一声:“陛下,陛下,已是早朝之时……”
话音未落,只见这女子又转身回走,只道:“小女子不便上岸,今夜再聚。”
赵光义一时心急,只问了一句:“不知姑娘芳名?”
“窅娘……”
刚听到这两字,赵光义又惊醒了过来。他一翻身就见到太监在一旁守候,心中甚至是气恼,他不在恍忽中念着“窅娘”的名字,一时间也分不出是梦,还是现实。这时他看见枕边的一朵莲花,不禁又快乐起来,拿起来莲花放在鼻边轻轻闻来,一阵芳香,宛如窅娘的体香,令赵光义神迷。
这时他又见听太监在一旁轻轻地叫唤了,而赵光义也只是轻轻责备道:“狗奴才,真不上眼力。”
那太监陪笑道:“是,是,搅了皇上的美梦,奴才该死。只不过,众大臣早已在殿前恭候多时了。”
“知道了,还不快更衣?”
“是。”
整装完毕,赵光义步入议政殿上,伴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齐呼声中,坐到了龙椅上。
“不知众卿家有何本要奏?”
一些内阁官员颤微微地回道:“依然是关于翰林院总撰官的人选问题,”这些内阁大臣边说边微微抬眼,观瞧皇上的脸色,“臣等商议过后,一致认为此要职非陶谷陶学士莫属。”
“胡说!”赵光义这一声,又把这些大臣吓坏了,跪在地上将头埋得更深了。
“朕已有人选。”他看了看这些大臣的惊疑的表情,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朕心中的人选就是朕的降王、朕的违命侯——李煜。”
众人惊呼,默默感叹实在是摸不透皇上的心思。
看到众臣无语,赵光义又说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命人拟旨,着李煜即刻上任。”
说完,赵光义就摆了摆衣袖,边往内宫走去边说道:“退朝吧,退朝吧,朕要去睡觉了。”
一些人还未反应过来,李煜就当上了翰林院总撰官一职,实乃当朝奇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