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四退后一步,一张胖脸上满是林风喷的茶水,滴滴答答从鬓角下巴上滴落下来,将胸口衣服染湿了一大片。他脸上水滴,心中火起,但当着谢飞等寨主之面又不好发作,一时进退不得,脸上茶水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竟然僵在当地。厅上有人低笑,有人低声斥骂:“好无礼的书生。”林风看了朱老四一眼,惊叫道:“啊哟,对不住。朱四哥,你这药确实神效,不过苦得厉害,兄弟让你整治得全身酸软,无法自主,可怪不得我啊!”朱老四一脸尴尬,哭笑不得。
谢飞哈哈笑道:“林老弟再莫顽皮,你这一下也可算是惩了朱四哥擒你之过了。朱四哥莫要气恼,速速下去收拾收拾。”朱老四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转身出厅,却只拿袖子擦了擦脸,下了台阶在骡车边等候。
厅中林风却负起手来四处观望,只见长宽各数丈的四壁上挂满了梁山一百单八位好汉的画像,神态生动,栩栩如生,当是名家手笔。正中谢飞虎皮大椅之后,一张香案了烟雾缭绕,香案后悬着一幅八尺高的关公夜读春秋图,一幅对联分挂两边,写得是“功盖三分威震华夏,名垂千古义薄云天。”林风笑道:“昨日匆匆一别,不知谢兄竟图如此大业,倒是兄弟我失敬了。”谢飞也笑道:“谢某冒昧邀请林老弟上山,明知此行凶险,老弟依然如约前来,倒真有古人一诺千金之风范。”说着大拇指一伸。林风却一脸无奈:“先有月亮威逼恐吓,后有朱四哥香茶骡车,兄弟我即使万般不愿,也是身不由己了。”说完苦笑摇头。
谢飞一听月亮之名,脸色一沉,随即笑道:“林老弟请坐,听谢某为你引见诸位寨主。”林风笑着转身朝厅中诸人拱了拱手:“有幸结识天道盟诸位英雄好汉,林某脸上光彩得很。兄弟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身无据强之能,以后在太行山游山玩水,有各位好汉的照应,林某就什么也不怕了。”说着坐下身去。厅中寨主们都拱了一下手,心中均想这书生虽然身无武功,但油嘴滑舌,胆子着实不小。
谢飞也坐下身来,向众位寨主笑道:“这位便是我昨日在青龙峡偶遇的林风林兄弟,虽然是读书之人,但胆大心细,机智百出,我是万万不及他的。又年轻侠义,诚守信诺,实为我辈中人。”林风双手乱摇:“谢老哥,兄弟年轻胡闹,可担待不起这般赞誉。”谢飞却向他道:“这位是我天道盟天罡寨寨主胡刚胡大哥,在太行阳曲山坐镇。”左首第一位一人站起,林风见他五十余岁,虬须纷纷,笑着向林风一拱手:“林兄弟好!”林风忙站起身来,还礼笑道:“胡大哥好威风的相貌。”
如此谢飞一路引见过去,林风心中挂念月亮宝石二人,不由暗暗着急,但他却知此刻断不能失了礼数,只有面带微笑,一一应答。当听谢飞说得天雄寨邱志茂时,情知是迎他三人进山的邱寨主,不由留心望去,只见左首第三位一个年近五旬的黑面老者站起向林风一揖,林风拱手笑道:“邱大哥好,有空兄弟请你喝上几杯。”邱志茂嘶声道:“邱某自当奉陪。”微微一笑坐下。
片刻之间,谢飞已引见到天英寨韩怀英之处。林风留神看去,右首第四位站起一名面色苍白、不足三十的青年男子,只见他手包纱布,一只胳膊吊在胸前,点头道:“韩某有伤在身,不便见礼,请林公子见谅。”林风作了一揖:“韩大哥无须多礼。莫非就是月亮伤了韩大哥身子。”韩怀英脸一红,悻悻道:“正是。此女二人上得山来,非要说韩某抢了什么民女。韩某纵不成器,也做不出来此等与我天道盟宗旨相悖之事。此女却不容分说,动起手来,只可恨韩某学艺不精让她伤了,堕了我天道盟的威名。”说完恨恨不已。林风正不知拿何言语应他,谢飞笑道:“韩兄弟且休恼恨,月亮宝石二人今已被朱老四拿到,稍后与她二人分说此事。再者能在海天剑下走上三五十招的,江湖上也没有多少人,韩兄弟又何必介意。”韩怀英恨恨坐下。
约莫小半个时辰,谢飞将天道盟各寨主一一引见完毕,加上谢飞,堪堪三十六人。林风见除了韩怀英之外,又有四五个或脸上有伤,或面色苍白,行动迟缓的,料来定是月亮在剑下受伤。待众人坐定,林风张口笑道:“谢老兄,天道盟的各位寨主兄弟我都见过了。果然是风姿各异,藏龙卧虎,再加上谢老哥的雄才大略,难怪天道盟好大的名头气概。”谢飞摆手笑道:“都赖各位寨主之力,谢某不过是空坐了这头把交椅。”林风笑道:“谢老兄过谦,本来兄弟应老兄之邀今日上山,心里面七上八下得很,见了这一众好汉侠义了得、有理有节,就放心许多了。谢老哥,不知你想如何发落那月亮宝石二位?这两个在车中憋得久了,难免这火气越烧越旺,可对排解误会没什么好处啊!”他双眼凝望谢飞,看他说出什么话来。
厅中诸人也齐齐向谢飞看来,谢飞叹口气:“本来此事也好决断,将此二人先囚禁寨中,待我等查明真相,找出元凶,一洗我天道盟及韩兄弟之辱,与她二人分说清楚,再惩戒她们行事鲁莽、杀伤兄弟之过也就是了。可海天门海老先生乃武林泰斗,又与我谢某有旧,如此一来于他老人家脸上极不好看。”林风笑道:“谢老兄说得极是。”谢飞苦笑道:“方才众兄弟商议,若她二人前来好好分说也就罢了。若恃强动手,只有将她们一股脑儿擒下再说。不料朱老四却先得了手,如此倒免得争斗起来,互有损伤。不过这两位对天道盟的怨气却更深了一层。”林风笑道:“朱老四的碧螺酥确实厉害,让人全身软绵绵的毫无力气,不要说打架,打个嗝都让兄弟差点把屁都挣出来。”厅中笑声四起,诸人都觉得林风言语粗俗,虽不似读书之人却大大符合他们的性子,心中不由都暗生亲切之意。林风哈哈大笑:“失礼,失礼。但谢兄让她们这样呆在车中终究不是良策啊!”谢飞点头道:“也是。可那海天剑术十分霸道,月亮姑娘又是个火气十足的性子,被朱四哥下药擒来定是激愤万分。若放了她们势必争斗,反与此事大大不美。如今是囚也囚不得,放也放不得,倒成了个烫手的山芋了。”
厅中一人忽地站起,高声叫道:“谢盟主何以长他人威风,我雷一鸣就不信她们有三头六臂,在我三十六名兄弟手下讨得了好去。”声如雷鸣,人如其名。林风见他四十余岁,身高如塔,坐得正是右首第三把天勇寨的交椅,心中暗道果然有梁山好汉天勇星霹雳火秦明的威势。
谢飞微微一笑,举手道:“雷大哥莫急,兄弟心中已有计较。”转头向右首第一把交椅含笑而坐的白面长须老者笑问道:“上官兄定是思忖好了,就不要再吊兄弟们的胃口了。”林风记得方才谢飞引见,他正是天机寨寨主上官清。听得谢飞询问,上官清捻须笑道:“谢盟主既不愿说,老朽就越疱代俎了。这两位要不是女子,倒也好办,将二人抬进来问话便是,可如此一来她们颜面何存?就令朱老四点了她们手臂穴道,再解了碧螺酥带进来便是。但这样却失了我天道盟的威风,似乎真是怕了她们。”谢飞叹道:“为顾全海老先生与我的交情,众为寨主就略为忍耐,给谢某一个面子。”说着双拳一抱。雷一鸣等人虽觉此举大大示弱,但见谢飞如此,也就不好再说。谢飞又问韩怀英几位:“韩兄弟,你们看怎样?”韩怀英低头道:“韩某败军之将,还说什么?那海天剑术的确十分了得,单月亮一人韩某便抵挡不住。何况那女子是个不讲理的角色。”其余诸人也一一称是。谢飞转头笑问林风:“林老弟以为如何?”
林风虽觉不大合意,但此刻又无更妙的法子,当下拱手笑道:“上官寨主倒真心思周全,不输当年的智多星。韩大哥几位也是好肚量,区区两个女流之辈,又何必跟她们计长较短。”上官清含笑抱拳道:“林公子可着急得紧啊!”林风哈哈大笑:“奉谢老兄之托,小可岂敢不急。”谢飞传下话去,不一时听得月亮高声大骂天道盟下作无耻,快步走上台阶。厅中诸人俱是面带怒色,互看几眼,往厅门口望去。
骂声之中,月亮宝石已然进厅,朱老四在后面跟随。厅中诸人除了谢飞林风韩怀英几位,见月亮宝石虽然衣衫不整,云鬓散乱,但生得面貌俏丽、容色可人,均是心中惊讶。林风见她二人俱是双臂软垂,情知已被朱老四点了穴道。二人遥对谢飞丈许远站定脚步,数十道目光齐聚过来,宝石羞怒满面,月亮骂道:“姓谢的,下毒用药,你天道盟就这般无耻下三滥么?”谢飞不理,沉着脸道:“朱四哥,先与二位看座。”朱老四应了一声,拖过两把椅子,月亮一脚飞去,已将一把椅子踢的粉碎。又一脚朝朱老四肚子踢了过去,谢飞急呼:“当心。”朱老四欲待躲闪,但来势如电,已然不及避让,只有身形略转让过要害,咬牙挺臀硬挨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