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放学的时候,我都会和大狗去学校门口等哥哥一起回家。白天,我就跟着大狗在村里到处闲逛,那些村民渐渐也习惯了一个小女孩儿这样牵着一条狗在村里走来走去。偶尔,也会有一两个妇女扔给我一两块糖果,拍着我的头看着我漂亮的脸叹着气,或是让我带买个酱油醋之类的东西,我倒是乐得有人和我说话,每天乐颠颠地跑来跑去。
学校里的那些小孩子也偶尔会带我一起玩儿,但是大多数时候他们依旧会集体唱着歌谣排挤我,好在有哥哥在旁边,哥哥是学校里的大队部部长,那些孩子都对哥哥很敬畏,尤其是那些女孩子,经常聚集在一起看着哥哥,流露出和我想上学那种神情很像的眼神。
但是有一个男孩子,他叫周金河,他不怕哥哥,也就是他经常带着一群坏小子联合起来欺负我,他看我的眼神恶狠狠的,和他爸爸一样。
他爸爸就是周大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两年前村里煤窑瓦斯爆炸,死了好几十号工人,家属哭闹着要告状,周大雄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群流氓混混,硬是每家答对了一千块钱就把事情平了下来。那些日子麻三婆经常念叨说:“造孽啊,真是造孽啊。这种事情,要天打雷劈的啊。”
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世界上的坏人都活得好好的,好人却一个接着一个的死掉呢。
周金河从小就是让村里孩子听起来就浑身颤栗的小恶霸,自从麻三娘允许我出门以后,他就没停止过想尽各种办法欺负我。今天在我身上扔条虫子,明天扔条小水蛇,再不就是爬到树上丢石头砸我,要不是有大狗一直忠心不二地跟着我,我怕自己根本没有命出门,只能每天呆在三娘家里,继续足不出户的生活。
终于领会了三娘答应我出门和把大狗作为生日礼物送我的原因。三娘就是这样,事事都替我做好了算计,但是却从来不肯让我感激她。我反而越来越怕她。
7岁的生日,一早就被剧烈的眼皮跳跳醒,何家媳妇昨夜难产,三娘大半夜就被拉走,到现在也没回来。
“大狗,我的眼皮跳得厉害,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我揉着眼睛问床边伸着舌头的大狗,它只会瞪起铜铃眼看着我。
“没有鸡蛋吃了,唉!哦?有鸡蛋哦,是谁煮的呢?三娘不是昨天半夜就出去了么?哦,还有张小纸条。原来是哥哥煮的,哇,和奶奶煮的味道一样(废话,煮鸡蛋还有别的味道么)!”
“大狗,今天我们去哪里玩儿啊?”我走到院子门口,大狗突然死死地咬住我的裤角,说什么也不让我出门。
“大狗,我的裤子都快被你扯掉啦,你干嘛啦?”我执意地抓着门框,拼命地想要出去,大狗就一动不动,闷着头咬住我的裤角,死也不松口。两道力就这么僵持在门口,离远看就像一副娃娃和大狗的雕塑——娃娃双腿呈弓形,双手扒着门框,紫着脸向外挺,大狗身体后倾,死命向里拖,两力相持,自然是一动也不能动喽。
我的脸由白变红,由红变紫。这个奇怪的大狗,今天该不会是中邪了吧,这样僵下去我本来就不结实的裤子真的要被它扯掉啦。突然,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想着大狗平日傻傻的憨样,又想着我的计谋,我紫红的脸上荡漾出一个无耻的笑容,哦咯咯咯咯。
抓着门框的手突然松开了,我整个人也开始不再用力,两道力前后僵持,一道突然中断,我和大狗嗖的一声就双双向后仰到地上,趁大狗还傻愣愣地趴在地上分不清东南西北,我翻身爬起来,跳到门外,用最快的速度把门反锁起来,抛个飞吻给眼巴巴的大狗,我闪喽。
门后,大狗哀号着,用前爪啪啪地挠着木头门。木头门上,一道道凄厉的爪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