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麦克阿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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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绝不退缩(1)

对于马尼拉人来说,美国军用运输舰的到来总是一件振奋人心的热闹事。菲律宾警察部队乐队依次排列在码头前,交杂着演奏爱国歌曲,军歌以及当时的流行歌曲。数十名官员身披缎带挤在码头上或欢迎新到者或与老朋友寒暄。而几十位身罩穆斯林白衣的官太太也聚集在那里等候着。菲律宾洗衣匠叫嚷着,与同行争着拉新顾客。大黑水牛这种东南亚的无毛水牛静静地立在巨大的牛车的手把之间,不停地反刍着。数十辆菲律宾式的出租车——小一点的称作卡拉萨斯小牛车——由健壮的小马驹拉着,车身上涂着红黄蓝绿,更添了几分热闹;芒果、番木瓜小贩举着果篮,大夸特夸自己的水果如何新鲜。酷热就像个蒸汽罩罩着每一个人,使人头晕目眩,全身发软却无处可逃。抵达马尼拉码头的美国人看到的场景仿佛是到了土耳其蒸气浴。

然而,从美国来的船并非每天都能见到。拿麦克阿瑟1922年9月搭乘的“洛根号”运输舰来说,一年也只远洋4次。从旧金山到马尼拉要用1个月,返回旧金山还要用上1个月的时间。

“洛根号”上搭乘着100多位军官和大约40名军官夫人,麦克阿瑟夫妇和露易丝的两个孩子瓦尔特和小露易丝也在其中。这些人中有16位新婚军官由新娘陪同出行。登舰之前,露易丝就和他们以及船上的其他人都保持了距离。“洛根号”在旧金山搭载行李时,麦克阿瑟夫妇的行李是第一个被拖上船的,因为,麦克阿瑟是这些人中唯一的将军。行李架上摆满了露易丝的行李箱,帽子盒和衣箱,其他人想放一个箱子的地方都没有。麦克阿瑟夫妇还托运了几辆汽车,占据了所有的车位,其他人有车子也上不了船。

冗长而乏味的航程通常通过举办各种活动来打发时间,但是对这种小孩过家家似的活动,露易丝也只能独享寂寞了。至于麦克阿瑟,他还像在以往一样的高傲,船上其他的军官都少有与他接触。

然而很多军官家庭都喜欢被派往菲律宾。工作不算轻松,可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旅行,只需要那么一点点施舍,就可以雇到一位能说英语的听话能干的仆人。但是麦克阿瑟一家却对这一差事火冒三丈。

事实上菲律宾并不需要委派一名准将,这无疑于是潘兴在向全美宣告是他把麦克阿瑟从西点开除了出去。陆军部菲律宾司打算为其设立一个马尼拉军区司令的虚职。因为驻马尼拉的美军总数才500人,这其实不是一个将军应该履的职位。新军区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常常让他觉得厌烦和愤怒。例如,麦克阿瑟还要组织各部门之间的来复枪射击比赛,而这让一个中尉来办已经绰绰有余了。

然而这样的职位也不是没有补偿的。17世纪的时候西班牙人曾在马尼拉城筑起城墙。在一些地段,被称之为内城墙的厚度竟达50英尺,城墙上的角落处还筑有一栋观景台,命名为维多利亚一号堡,这里曾经是菲律宾警察部队的总部所在地。维多利亚一号堡一旁是一个迷人的小花园和尽在眼前的马尼拉全景,另一旁则是波光粼粼的马尼拉湾。在陆军部任职的麦克阿瑟的西点同学罗伯特·C·理查德森将这栋城墙上的宫殿转手给了麦克阿瑟。

麦克阿瑟似乎很喜欢自己的继子,继女,尤其喜欢瓦尔特。现在他有充足的时间来教他骑马了,两人的关系变得十分亲密。而路易斯对其他军官的妻子依然十分抵触。因为花边饰物引发的瓜葛就是其中一例。法国修女在这里开设了一家收留丢弃女婴的修道院并训练他们做花边饰物。修女们绣织的花边饰是美国陆军军官太太们最喜欢的菲律宾的纪念品。但是露易丝却和她们不一样,她不是想买一些,而是想要全部。抵达马尼拉不久,她就和那家修道院商量好了买断了接下来的两年内该院全部的花边饰物。

她不管做什么事都让人大跌眼镜。雇仆人她不雇女的,而雇的是5个清一色的菲律宾小伙,还给他们搞了一套制服。他们身着海军蓝色制服,胸前写着鲜红的“MacA”字样,字的外围是一个很大的红圈,头上戴的是黑人车夫常戴的帽子。他们个个神情严肃,腰杆笔直,全然是当兵的架势。

露易丝这么缺少朋友,人所共知她对女人没好感,她孤独和无聊就不可避免了。她也参加一些她这种身份的妇人都参加的慈善活动,但是显然她也没有因此而快乐起来。她显然没有做社工的天性。为了排解这种百无聊赖,她还穿上了制服做起了兼职女警,并且参加过至少一次抓捕行动。她逮捕了一个虐待马匹的罪大恶极之徒。

露易丝还把时间用在装潢维多利亚一号堡上。她反复装修就是为了能够挑战现代性的极限。她将室内全部涂上黑漆,让后将昂贵的银饰装点其上。

麦克阿瑟一家还在距马尼拉10英里的帕赛租了一个小屋用于周末度假。除了两月一次和军事总督,麦克阿瑟的良师益友伦纳德·伍德一起共进晚餐,他们几乎不参加任何社交活动。露易丝向伍德大倒苦水,痛指潘兴剥夺了麦克阿瑟喜爱的工作,将他流放到这个不毛之地,浪费了他的过人才能,毁了他的大好前途。伍德也承认潘兴这样做确实特别不公,但是也无能为力。

对露易丝来说,漫长而乏味的生活终于可以暂时得以解脱了,事情很突然,品基病得很重,他们将于1923年初回国。麦克阿瑟,露易丝和两个孩子都以为这回她估计是扛不过去了,但是老太太竟然又一次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麦克阿瑟想通过这次回国的机会调个任务。不论是他还是露易丝都不愿意再回到马尼拉——当然露易斯更不愿意些。他私下里向陆军部部长约翰·韦克斯提到了这件事。韦克斯对他的遭遇颇感同情,但是他不愿意和潘兴这个他非常崇拜的人作对。但是他同时也不想失去了麦克阿瑟,他向他保证,他的时代有一天会到来。与此同时,他强调说,“不要想退役的事。”

在寻求韦克斯介入将他从流放地调回失败后,麦克阿瑟所能想到的求诸对象只剩下了一个。他怂恿露易丝去求她腰缠万贯,神通广大的继父爱德华·T·斯托兹伯里去求加尔文·柯律治总统。但是天不遂人愿,他们只得失望地踏上重返菲律宾之旅。

返回菲律宾给两人的婚姻增添了不稳定因素。对人际关系淡漠的麦克阿瑟和对社交活动充满热心的露易丝之间产生了摩擦。麦克阿瑟热心的活动,如拳击比赛,共济会集会等要么是她不敢兴趣,要么就是不允许女人参加的。而更甚的是,麦克阿瑟有自己固定的生活圈子,而露易丝则没有,她渴望着有个伴。麦克阿瑟被选为马尼拉陆海军俱乐部会长,这意味着他要经常出席并主持晚宴。他还为在他父亲手下效力的美西战争的老兵组织了一个派对。在他任会长期间,他在俱乐部委员会会议室悬挂了父亲的油画肖像,看起来是那么英俊。

另一件让露易丝不能容忍的是麦克阿瑟不能容忍她的迟到,要知道在她悠闲的生活中她还从来没有不迟到过。在她的心里,只能容下一个人,那就是她自己。一天晚上,露易丝照样坐在餐桌旁磨唧,而晚宴他们又要迟到了。麦克阿瑟站在她身后,抱着胳膊催促她快点。她愤怒地想,这个人真“像拿破仑”。想到这里,她抓起一只小镜子跳起来对着他的头部就砸了过去。

1923年6月,麦克阿瑟返回马尼拉不久即被任命为新组建的菲律宾军区某旅旅长。这是他一生中分水岭,因为现在他将自己的心思完全放在了菲律宾的防御上。总参谋部研究了20年了,但是依然没有研究出如何才能守住菲律宾。一战前关于防守菲律宾的最清晰的思路是由工程兵部总部长提出的“我们1898年从西班牙手里抢来菲律宾是个重大的军事失误。”他尖锐地总结道,“不管我们在菲律宾保留多少地面部队都无法阻止任何一个东方强国的地面进攻。”

尽管如此,美国的政客们不愿就这样放手丢下菲律宾。结果,陆军认为应当承担政府提出的菲律宾防御的责任,而海军则打算在日军登陆菲律宾之前就争先恐后地撤到夏威夷这个安全地带。

麦克阿瑟再次见到自己的老朋友和导师伦纳德·伍德时,他们一起探讨了菲律宾的防御策略。这两个人是陆军中“能人”。因为士兵的荣耀他们走到一起,共同探讨执行美国政府政策的可行办法,尽管这似乎不可能做到的。美国不可能在菲律宾保留足够的军力来守卫菲律宾。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还在担任总参谋长的时候,伍德就为菲律宾的防御绞尽了脑汁。这已经成为他人生追求的一部分。

伍德想到了一条他认为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为什么不能按照瑞士模式训练一支菲律宾预备队呢?如果能够很好地武装和训练,这样一支武装将给进犯菲律宾群岛的敌人以沉重打击使其认为即使拿下菲律宾群岛也不值得。毕竟,500年来还没有哪个国家征服过瑞士,虽然瑞士只是一个被周边强大的邻国所包围着的小国,而这些邻国又先后接二连三地卷入战争。

但是在当时,伍德的想法却没办法实施。麦克阿瑟却一刻也没有忘记这个好主意,并在将来的一天把它付诸实践。而麦克阿瑟所作的是预测如果菲律宾遭受日军的袭击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对于侵略者来说,重要的一个战略资源就是马尼拉湾。而要想占领马尼拉湾,必须先拿下巴丹半岛以及南部边缘的小岛科雷吉多尔岛。在20年前,麦克阿瑟曾经考察过巴丹半岛,现在他再次踏上这群山环抱,郁郁葱葱的巴丹,规划着防御方案。如果战争打响,这里无疑就是战场。

陆军部菲律宾司司长乔治·W·里德对麦克阿瑟自己给自己委派的新任务很是欣赏。在做评定报告时,他给他认识的35位准将的评定报告中给麦克阿瑟的评级是最高的。

上任马尼拉军区司令员一年后,麦克阿瑟才真正有事可做了。陆军部将其辖下的两个菲律宾童子军团和驻菲群岛的美国唯一的步兵团组建成一支新的武装部队,命名为菲律宾师。菲律宾师组建伊始规模很小,只有7,000人,只相当于美国步兵整编师的1/4。菲律宾师下辖两个旅,麦克阿瑟担任其中一个旅的旅长。

他很高兴自己能再次回到军队中来。尽管有人对菲律宾师能起的作用表示怀疑,但是麦克阿瑟喜欢菲律宾人,他相信他们,对他们不存任何偏见:他还像以往一样和一些人打成一片,而对另一些人依然高傲,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重新认识了曼纽尔·奎松,几年时间里,奎松已经迅速崛起,成为菲律宾最有影响力的政治人物。奎松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即争取菲律宾的独立。他们两人经常见面。

在他那一代美国军官中,麦克阿瑟是相当开明的。而伍德则很具代表性。伍德在没有其他白人在场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和一个菲律宾人谈公事。麦克阿瑟对菲律宾领导人真心敬重,并能够接受他们关于独立的劝说。伍德则恰恰相反,他会在没有菲律宾政治人物的参与下行动结果引发政治危机,他还积极宣扬说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菲律宾想取得独立是不可能的。

尽管菲律宾师的设立象征着美菲联合防御的建立,但是依然只是美菲各方面关系的湍急的暗流下的一支。占师总兵力2/3的童子军的待遇要比第31步兵团的待遇差得多。1924年7月,他们起来抗议薪水,补贴,退休金方面的不公正待遇。200余名童子军成员被捕。大部分人被判有罪,并被开除。此事发生后不久,麦克阿瑟升为师长,其中的一个原因可能与他的开明的,反对种族歧视的观点被广大菲律宾士兵所熟知。

时任师长奥玛·邦迪少将在对自己认识的25名准将的评定将麦克阿瑟评为第2名,这个评定,和里德的评定一起使得麦克阿瑟晋级少将的可能性大增。品基也给潘兴写了一封信,“您能否……给我一个确切的消息说您是支持我的孩子的晋升的……”

伍德也据此于1924年5月直接致信陆军部,“我希望陆军部能够对麦克阿瑟的非凡的能力以及他的资格加以关注。”但是,还有一个因素存在着,那就是只要潘兴还是陆军总参谋长,麦克阿瑟就别想得到晋升的机会。1924年9月13日是潘兴的64岁生日,按照法律,他届时将退役。约翰·韦克斯向伍德保证,麦克阿瑟的晋升问题已经基本确定——“在不远的将来,就轮到他出场了。”

潘兴退役后的第10天,他的接任者约翰·L·海因斯宣布,参议院将于1925年1月审议晋升麦克阿瑟为少将的议案。这样,麦克阿瑟将成为陆军21名少将中最年轻的一位,只有44岁。这是一个令人吃惊的戏剧性变化,仿佛上帝将其流放到马尼拉,就是要让他有一天凯旋而归。

1925年1月,麦克阿瑟一家登上“托马斯号”运输舰,在5名菲律宾女佣的陪同下回国。露易丝再度故态萌生。比利比监狱的犯人手中有很好的制作家具的才能,露易丝就让他们为自己的维多利亚一号堡打造家具。“托马斯号”运输舰行李架上摆满了她的行李箱,帽子盒,她的成堆的花边饰带。停车区泊着她的汽车,摆放着那些家具。其他的军官妻子每人只能带一个箱子,没有花边饰带,没有仆人随从。他们的从菲律宾带回来的家具只能放在露天的甲板上。

他的父亲小亚瑟·麦克阿瑟,利用1989年到陆军部任职的机会为自己争得了一枚国会荣誉勋章。和父亲一样,道格拉斯此次从菲律宾回国已经是两星少将了,但是他还怀揣一个梦想,即为自己1914在维拉克鲁斯的壮举争得一枚国会荣誉勋章。他一直没有机会赢得这份荣誉——尽管他曾以为这枚勋章自己拿定了——但是战时制定的特殊功绩勋章和铜十字英勇勋章阻断了他的梦想。他要求对此予以复审,并得到了同意。他或许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芬斯顿已经辞世,在法国的作战中没有谁比他的记录更光鲜,也没有谁比他更勇敢。

麦克阿瑟怀有浓厚的勋章情结。从某种意义来说,这并不奇怪,只是他所从事的职业里很普遍的追求。首席执行官往往要求得到更多的薪水,作家与艺术家以作品不朽为自己的责任,一个职业军人当然希望得到他们应该得到的彩带,奖励,勋章和徽章。

胸前挂满勋章,无论这勋章已经多么老旧,都将是一个成功的军人的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与标志。它是一个军人职业的浓缩,即使是再狐疑的国会议员看到这些荣誉也会对此深信不疑。相对于麦克阿瑟的宽敞的胸襟和他在战场上的令人晕眩的战绩相比,他对勋章的这份渴求似乎显得不值一提甚至近乎猥琐。但是他必须拿到一块儿。对于战利品的斤斤计较使得他不再像现实中那么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