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没钱吃饭，秦文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八百元把自己心爱的手机给卖了，但是现在没办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好任人宰割。卖了手机，拿了钱，走出了手机店，秦文轻骂了一句：“好黑的心！”
刚才是分文无有，现在突然有了八百元，也算是一下子暴富了。于是小艾和秦文先去吃了饭，吃饱了以后，两个人又去了几家商店，买了换洗的衣服和日用品，最后又买了两个挎包，把东西装进挎包里，包就斜挎在身上，一刻也不离身。现在这两个挎包里装的是他们的全部财产，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买挎包，虽然花掉了他们心爱的钱，但是鉴于上次的教训，他们觉得买挎包很安全，花点钱也不冤枉。
这一切事情都做完了，大街上早就灯火通明了。他们晚上去哪儿呢，住旅馆吗？他们舍不得花那么多的钱。不住旅馆又去哪儿呢？难道真的要去和红毛他们会合合伙做贼吗？两个人相携着在大街上毫无目的地走着。远处，传来了整点的钟声，小艾数了数，正好响了九次。小艾扭头说：“九点了，我们去哪儿呢？”
“你是不是想去找那两个人？”
“我才不去呢，我们能干那事吗？我是说，这一夜，我们总不能就这样在大街上走个不停吧。”
“现在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什么地方？”
“只有去车站，那个候车室里可以呆一夜。”
小艾想一想，觉得也只有车站的候车室可以免费过夜。于是二人就来到了车站。一进候车大厅，里面果然人很多，乱纷纷的，小艾和秦文就找个角落，假装是候车的在一张长椅子上坐下，静静地看着周围的人。他们见周围的人没人注意他们，他们就相靠着，闭上眼睛，准备睡一觉。
但是，车站里永远也安静不下来，人来人往的，小孩子哭大人叫，还有高音喇叭不时地喊客上车，在这样纷乱的场合下，小艾他们怎么也睡不着。
“你睡着了吗？”小艾问。“没有，这么吵，哪能睡得着啊。”两个人说着话，把身子动了动，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头又靠到了椅子背上。就在这时，小艾突然发现两条人影，鬼魅般地闪进门来。借着灯光，小艾分明看到一个是满头红毛，一个蓄着黑胡子。小艾用手指戳了戳秦文，小声说：“当心，红毛他们来了。”
红毛和黑胡子站在大厅中间向四周看着，手在指指点点地，小声说着话。看样子他们是在寻找猎物，寻找下手的机会。他们两个指点了一会，红毛就径直朝着小艾他们这边走来。小艾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小声对秦文说：“红毛来了，我们装睡着，用包把脸遮起来。”于是他们两个就面对面睡着，用包盖住脸。
红毛往这边走，黑胡子向那边走。红毛没有到小艾他们身边就向里走了。原来他们两个是在观察情况，他们顺着大厅绕了一圈之后，到了一个黑暗的角落会合后，在那里低头细语，在商议着什么。
午夜过后，有一班次列车进了站，下车出站的人很多，大厅里立刻乱了起来。本来相对静止的人群开始流动起来，就在大家闹哄哄之际，突然一个女人大叫起来：“哎呀，我的包，我的包没了。”就在这大叫声中，小艾看到了两条鬼魅般的人影一闪不见了。小艾想：这两个家伙一定是红毛他们，他们肯定得手了。
听着那女人的哭叫，小艾的心十分地难受。这要是在平时，他肯定会奋不顾身地去追那两个窃贼，但是今天不行，他的身边有秦文，为了秦文，他不能那样做。他很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失主，但是，他又怕惹火烧身。经验告诉他，他不能那样做。如果做了，后果就不堪设想，不但红毛他们饶不了他，派出所也会来找他的麻烦，会说他们是同伙。这年月，好心不得好报的人多了去了，小艾想：那傻事他不能干。但是，听着那女人的哭叫，小艾的心像是被蚕咬着那么难受。
“唉！”小艾叹了一口气。秦文小声说：“你叹什么气啊，是不是想去管闲事啊？”
“小偷可恶，和那两抢包贼一样可恶。”
“别想人家的事情了，还是想想我们自己吧，明天我们该怎么办？”
“明天该怎么办？明天的事情明天想吧。”
这时，来了几个穿制服的巡警，把那个哭叫的女人带走了。上车的人上车去了，下车的人也出门走了，大厅里短暂地安静下来，就在这短暂的安静中，小艾他们睡着了。
两个人醒来的时候，他们首先是看挎包在不在，包里的东西在不在，然后互看了一眼。小艾看了秦文一眼后不觉笑了起来。秦文觉得小艾笑得有些邪，就问道：“你笑什么，是不是不怀好意？”
“没有啦，我是觉得我们好笑。”小艾敛起了笑容。“我们有什么好笑的？”秦文紧紧地追问。
“你说我们都穷到这份上了，还担心我们这个包，这是不是很好笑啊？”
秦文看了一眼小艾，站起来说：“我们该走了。”于是二人出了候车大厅，向一个早点店走去。迎面过来一个女人，小艾一见，面熟，就是第一次遇到的那个喊着招工的女人。女人一见到小艾他们，就拦住喊：“是不是进城来找工作的啊？”小艾他们没有回答，只是往前走，那个女人追了上来，小声地说：“哎，你们两个慢走，我有话告诉你们。”小艾他们仍然脚不停步地走去，那个女人就很失望地站在那里。
吃早饭的时候，小艾问秦文：“你觉得那个女人说的话可信吗？”
“不可信，很明显是在骗人。”秦文很干脆地回答。
“为什么这样说呢？”小艾有些不服气。
“我是感觉出来的，要是不信，你去试试。”
“你别说，我还真的就想去试试呢。”
“你不怕她把你卖了！”
“哈哈哈……”小艾笑了，“我一个大男人，还怕那个，有人敢卖也没人敢买啊。”
“你听说包身工的事情吗？”秦文吃完最后一个包子站起来。小艾也吃完了，站起来说：“没听说。”
离开早点店，两个人来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秦文就把在上海听说的有关包身工的事情说给小艾听，小艾听后说：“那些被卖的都是女孩子，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呢！”
“我听人说，现在有的人专门在车站码头寻找外来务工人员，以为其找工作为名把他给卖了，卖给一些黑心的老板去当包身工。”
“不会吧，能有这样的事。那他们为什么不报警呢？”小艾还是不相信。秦文着急地说：“我要怎样讲你才能相信呢，是不是非要去试一试才相信啊。”
“是，我就是想去试一试，我就不信，谁能把我卖了。”小艾说着，就站起来。秦文急着问：“你想去哪儿？”
“去找那个女人，让她卖我。”
“站住！”秦文大声叫道：“好，就算是你不怕卖，你去当包身工，那我怎么办？”
小艾站住，想：这也是实话，我去干苦力，她怎么办？一个女孩子家，要是也被人卖了，那可就危险了。这怎么办呢？小艾犹豫了，回过头来，楞楞地看着秦文。
“我发现你的心眼特别多，总是把人和事往坏处想，事情也许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样呢。”
“不是我总把事情往坏处想，事实告诉我，不得不多长几个心眼。你想想，如果当初我们不是大意了，怎么会有今天这个局面呢。生活教育了我们，要我们小心谨慎。”
“你说的是对的，可是……”小艾拍拍肚子说，“我们总得要吃饭啊，不找工作，哪来的钱吃饭呢？”
“这钱还够我们吃几天吧，我们再慢慢想办法吧，也许是车到山前自有路，柳暗花明就在前面呢。不到山穷水尽，就不能去冒那个险。”
小艾看着秦文，觉得自己无话可说，就随她往前走。他们的路到底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