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过去的事情,胖嫂心有余悸,她只说那可惨啦,然后就再也不说了,至于惨到什么样子,秦文倒是很想知道,但是胖嫂不说。
下午的事情是刷了碗筷后就准备做晚饭。秦文的任务就是烧火。秦文从来没有烧过这大锅,更不知道这煤是怎么烧的。在瘦嫂的指导下,她终于把火给捅着了,她看着炉膛里熊熊燃烧的火苗,心又飞回到了她过去的岁月。
秦文的家住在一个小山村,她的父母都是地道的农民。在秦文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故。秦文是长女,她的下面还有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她的爸爸突然对她说:“文儿,你回家吧,爸爸没钱给你上学了。”秦文听到这句话,如五雷轰顶,立刻惊呆了。她是多么地想去上学啊,但是,她又是一个很听话的女孩子,她知道家里很困难,她不能为自己的读书而让妹妹们吃苦,让父母为难。所以,她辍学回家了。他本来是想出去打工的,无奈年龄太小,父母舍不得让她出去,就这样,她在家里忙了一年的农活。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天,随着她舅舅的到来,彻底地改变了她的命运。那一天,她的一个多年未来过的舅舅突然登门。那个舅舅不但给她家带来了许多的礼物,还给她家带来了一万块钱,说是给她的妹妹和弟弟读书用的。这一天,她的父母非常高兴,热情地款待了她的舅舅。吃饭的时候,舅舅看着她问:“大闺女今年多大啦?”
“大弟,你大外甥女今年十七啦。”母亲说着,叹了一口气,“家里穷,没钱给她读书了。这孩子啊,很听话,就在家里忙了一年的农活。大弟呀,我们对不起她呀,你看,城里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不都在读书吗。”舅舅看了看她,笑着对她说:“你想不想读书啊?”
“我想,做梦都想。”
“那你愿不愿到舅舅那儿去啊?”
“舅舅你在哪儿呀?”
“舅舅告诉你吧。舅舅我这些年来一直是在上海做生意,因为忙,所以就一直没到这儿来。这几年我的生意做大了,钱也有了,可就是身边没个孩子,你愿意给舅舅做女儿吗?”
“那你的儿子呢?”母亲问。“死啦。”舅舅说得好象若无其事,母亲听说,陪了一些的眼泪。
就这样,她到了上海,成了她舅舅的女儿,改名叫安妮。她到上海后,又读了一年的中专,然后就跟着舅舅学生意。起初,她并不知道舅舅参与贩毒,后来才渐渐知道,但是她已经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了。这次,她带着不知情的小艾去境外联系毒品,事情是办好了,但是家里传来消息说,她的舅舅和舅妈都被捕了,上海的家没有了,她就和小艾一起来流亡了。
人生的事情真是难料,她由一个乡下穷女孩变成了一个城市的富小姐,又由城市的富小姐变成了一个穷流浪女孩,这一幕幕往事现在想起来,真像是梦一样地离奇。
“快压火,不然饭就糊了!”随着一声喊叫,秦文如梦刚醒,这才赶紧拿开封火板,铲一锹煤把火压住。晚饭做好了,照例又是分饭,分饭过后,秦文又一次看到工人们那抢饭的场景,照样看到了工人们吃饭时的馋相和吃不饱后的失望。看看这些工人也实在是太可怜,他们干着很重的力气活,整个白天得不到休息,还吃不饱肚子,这种生活是什么样一种滋味啊。秦文看到,有许多的工人面黄肌瘦,有的工人高声地咳嗽,他们病了,也得不到治疗,他们过的实实在在的是奴隶的生活啊。但是,秦文清楚,他们这种生活境况,没人能够给他们改变,她秦文只能表示同情而已,而且是只能够在心里,说不出口的,因为她自身也都难保啦。她时刻想到老板那双热辣辣的目光,她一想起来,就感到心惊肉跳。
夜晚,在秦文的恐惧中来临了。洗完了锅碗,胖嫂把地扫一扫,从屋角抱出了两床被子来,在地上一铺,对秦文说:“睡觉吧。”
胖嫂和瘦嫂连脚都没洗,衣服也没脱,就钻进被子里睡下了。秦文也没办法,只好也睡下了。不大一会儿,胖嫂就打起了鼾声,可是秦文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翻了几个身,在想:小艾不知道怎样了。
小艾和监工们一起吃了晚饭,牛夯说:“监工房太小,晚上还得委屈你去大工棚睡觉。”小艾没说什么,就和工人们一起进了大工棚。工棚里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灯泡四周就是黑乎乎的一片。小艾也看不清有多少人睡在里面,也看不清人们是怎么睡的,他只看到地上一溜长铺,一床破被连着一床破被。小艾不认识别人,只认得那个大保和二保,三个人被挤到了一个拐角,地方不大,刚好能够躺下三个人。
工棚里臭气汗气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股怪味,小艾对这种味道开始有着一种本能的排斥,他憋了好半天不敢出气,但是,人又怎么能够不出气呢,他终于憋不住,还是出了一口气,然后差一点吐了出来。小艾刚睡下不久,就听到一阵嗡嗡之声,接着脸上一阵刺疼,他知道这是蚊子在吸他的血,于是就照着脸上一巴掌打去,“啪”地一声,蚊子没打到,脸却被打得火辣辣地疼。
小艾和蚊子打了一会儿仗,忽然觉得身上到处奇痒难禁。这是什么东西在咬人呢,不像是蚊子,那又是什么呢?小艾问大保:“这是什么东西咬人这么痒?”
“这是跳蚤吧,要不就是臭虫,……”大保说着话,就打起呼噜来。这时,大棚内一片呼噜声,有个老兄的呼噜打得最响,如雷振耳,尽管如此,棚里的人照样熟睡,只有小艾睡不着。
小艾没办法,悄悄地爬起来,批衣走出工棚。外面的空气比里面的要清新得多,小艾贪婪地吮吸着空气,坐在棚前的一辆小车上。但是,外面的蚊子一点也不文明,叫嚣着,一批批地向小艾扑来。
小艾就站起来,来回地走动,一个监工鬼一般地闪到跟前,一见是小艾,才客气地说一声:“是你啊,出来走走吗?”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可以吧?”
“没的说,别人不行,你还能不行吗?”那个监工又鬼一般地闪开了。小艾想:不知道秦文怎么样了。他想着,就朝着厨房走去。
小艾在厨房门口徘徊了良久,听着里面的鼾声,他不知道秦文睡着了没有,他也不便喊她。就这样地,他在外面来回地走动着,想:这样的日子怎么过呢?不行,我得出去,和秦文一起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去哪儿呢,一时间好象又没有地方可去。
小艾正想着心事,只见厨房的门开了,一个人闪身出来,蹲到了暗影里,接着传来了丝丝的声音,小艾知道,这是谁在那儿小便。小便的人回去了,从门里又出来一个,这一次,小艾看得清楚,是一个瘦高的身影,她是秦文。小艾轻轻地喊了一句:“秦文!”
秦文听出了是小艾的声音,就走了过来。两个走到一起,默默地拉着手,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小艾先开了口。
“你觉得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秦文不说话,把小艾的手拉得更紧了。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怪我不该任性到这儿来?”
“没有,这一切其实都是我造成的,是我对不起你。”
“好了,什么话也别说了,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那我们就现在走!”
“现在不行,晚上大门已经上了锁,没办法出去的。”
二人正说着话,就见大工棚的门开了,有两个人出来站在门口撒尿。忽然一个身影从门里跑出来,径直向着后边跑去。不大一会,黑暗中就听到一声惨叫,就见一个监工拖着一个人回来了。秦文看得心在发抖,把小艾紧紧地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