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儿子我就不活了。那你还不如把我杀了呢。”女人的声音更高,情绪更激动。
“别吵啦！”小艾忽然站起来声如巨雷般地吼了一句。这一声吼，真有石破天惊之感，老艾和妈妈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儿子，好像他们从来就不认识他似的。这一声喊叫，巨大的声波长久地在屋里回荡，来来去去说了许多声。“别吵啦……”直到小艾关门睡觉的时候，那声音好像还在客厅里回响。真像古书上说的“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这一夜，小艾直到半夜才睡着。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亮的，小艾醒来的时候，就听到楼下那个爱唱歌的老头又在那唱着他的歌，那声音又哑又难听。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莫回呀头……”
“千万条路你千万莫回头……”
“我两的情我两的爱，在纤绳上荡悠悠……”
“天不刮风天不下雨天上有太阳……”
小艾连忙拿被子蒙住了头，那老公鸭叫似的歌声就立刻像蚊子叫一样的显得遥远了。是啊，歌中唱得好啊，千万条路你千万莫回头。小艾的路在哪呢，他的路该怎样走呢。他不知道。他迷惑。唉，没有钱，有钱的话去上海找秦纹多好啊。
日子就这样在煎熬中又过了一天。爸爸和妈妈虽然不吵了，可是他们的气还没有全消，两个人谁也不理谁，在家里展开了冷战。小艾成了中立国，他看看爸爸，又瞧瞧妈妈，忽然就笑了起来。
“儿子，你笑什么呀，是不是笑你妈妈没本事啊？”
“不是，我哪敢笑老妈你啦。你是世界上最最最能干的老妈子。你的心又好，人长得又漂亮。”
“老妈我啊心好是真的，人嘛，年轻时候还算漂亮，可惜现在人老珠黄喽，有人就嫌弃我啦。”
“妈，你长得这么漂亮，当年，你怎么就看上我爸爸了呢。你瞧他，又老又丑又没什么本事。”
“儿子，不许你这么说你爸爸。他也不简单啦。这些年来，他为了我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受尽了千辛万苦，唉，不容易呀。”妈妈的语气很温柔，好像一点气也没有了。
“妈，你不离婚啦？”小艾故意问。
“小兔崽子，还说那话啊。你再说，我就打烂你的嘴。”妈妈说话时很像生气的样子。小艾终于可以舒心地笑了出来了。他笑得山摇地动，声如春雷。爸爸妈妈被他的情绪感染，也都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笑归笑，日子还得过，要吃饭，就要挣钱，要挣钱，就得找工作。这一天，爸爸从外面回来，很高兴地说：“我有事做啦！”
“你有什么事做啦？”妈妈一边问一边把菜盘子放到桌子上。
“我和老耿商量好了，明天去摆个修理摊子，专门修理自行车。”老艾坐下来，显得很高兴。
“你有事了，那我干什么呀？我明天去问谁家要保姆，我去当保姆去。”
“你们都有事干，我干什么呀。我是一个四肢发达的男人，总不能老是在家里要爸妈养着啊。”小艾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老艾看着儿子，说：“我说啊，你还是去读书吧。”
“不去，读那破书没用。你看现在那些发财的人，有几个是大学毕业的啊？”小艾说得理直气壮。
“不对，我们工厂下岗的尽是些没什么文化的，那些大学毕业的一个也没下啊。”老艾说。“说你们厂干什么呀？”妈妈说，“兴许别的厂不是这样的呢？”
“别的厂也是这样啊。”老艾说，“儿子，你记住，没文化的人无论到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