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夜,我坐在阳台的椅子上,不理会身后传来的敲门声。
这半个月来,杨劲每天晚上都会来看一下我,他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我,我也不理他,既没有像第一天那样热嘲冷讽,也没有谄媚讨好。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杨劲在圆桌的另一边坐下。我本来打算像平时那样忽视他,可是我发现他的手像是有握着什么,于是我转头看向他放在圆桌上的手,有些疑惑。
“终于肯看我了?”
闻言,我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杨劲。
杨劲笑了,举了举他的左手,说:“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微微皱眉。我知道杨劲不是无聊的人,他不会为了逗我而故意做这种事情,他这样做只能说明,他真的有什么计划,而且是与我有关的计划。可是我猜不到他打算做些什么,他的手里的东西是关键,但是我也不想如他所愿开口问他,反正他总是会说的。
杨劲看着我,像是知道我这样的反应似的耸耸肩,然后看向我刚才一直看着的前方,说:“你知道吗?那个时侯,看上你的,不仅仅是大哥和陈关旭,至少还加上一个我。只是那时候的我没想要占有你,因为你的世界看起来是那么的平静,我不想把你拉近这个风腥血雨世界,可是我的仁慈成全了别人的残忍。当我得到陈关旭去骚扰你的消息的时候,我正想跟大哥说我要你,大哥却先跟我说,他必须去做一件傻事,为了一个女人。那时候,我马上就知道了,大哥说的那个女人是你,所以那时候我就决定了要放弃你,可是,在停车场的时候,你那无依无助的样子,你那孤掷一注的样子,都让我的心紧紧的揪着,我知道,在踏出了那一步之后,你将会失去快乐和幸福的资格。而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坠落在这样的深渊,无法搭救。那个时候我是多么的恨,恨我自己没有拯救你的能力。也许在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有了要背叛大哥的想法,只是我没有意识到而已。”
杨劲顿了顿,似乎对背叛方易这件事情,他也有他的痛苦。
“我本来还打算如果大哥对你不好,那么我无论如何,即使是让大哥失望也要把你要过来,可是我想不到的是,连大哥也沦陷了。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是一个妖精,专门来魅惑我们男人的,可是你那不自觉中流露出来的悲伤和绝望,却让我们都心甘情愿的想把我们的一切都献出了,只为了你能真心一笑。那时候我才觉得那些君王只为博红颜一笑所做的傻事,其实并不是不能理解的。你,是一个值得男人这么牺牲的女人。”
杨劲看了我一眼,又说:“也许你说得对,如果大哥现在没死,大哥不会为了你放弃青帮,因为青帮是他的责任,是他作为一个男人无法舍弃的尊严。可是我相信,如果让他再重选一次,他会为了你,不接受帮主这个位子。可惜,世界没有如果的事,所以,只能由我来为了你舍弃一切。尊严,荣誉,权力……这一些我都可以舍弃,只为你!”
我可不记得我这么要求过你!我冷笑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杨劲看着我的笑容,苦笑了一下,说:“也许你会觉得这是我的借口,也许你会觉得我只不过是为了要占有你的欲望去做这些事情。也许真的是这样也说不定,说实在的,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本来我是决定了的,只要大哥能给你快乐和幸福,我就永远只当一个陪伴者,在大哥不在的时候,陪着你,不让你陷入悲伤与绝望。在你有了孩子之后,我说不清自己的感觉,妒忌,担心,什么都有,可是在看到你带着温柔的笑容抚摸着你的肚子的时候,我觉得那些无所谓了,只要你能一直那么笑着就好了。所以我一直想把陷入困境的你拉出来,我想要你相信幸福,因为即使大哥给不了你,我也会让他给你!在大哥告诉我,他要跟你结婚的时侯,看着大哥那似乎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甚至比你还相信他能给你幸福的。可是,在我看到大哥拥着哭哭啼啼地来找他的康晓宁进酒店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对大哥来说,你虽然是他最重视的女人,却不是唯一的女人。我知道如果你知道了,你也只会忽略掉自己真正的心情,拼命的告诉自己,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够了,可是,你又会不自觉的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
杨劲深深的凝视着我,伸手抚着我的脸,像是着迷又像是心疼地说:“沧儿,你知道吗?其实你是比任何人都希望被真真正正的爱着,你渴望着那近乎绝望和极致的爱,也许是因为,如果你一旦爱上了,也是这么的极端的吧!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给你,于是你也不轻易给予。可是沧儿……沧儿……我给你,我给你你要的一切,我给你一辈子的疼爱,我给你安静的生活,我的所有都给你,就算你什么都不会给我也没关系,我会给你你想得到的一切,我只是想给你快乐和幸福,即使只是一点点。沧儿……沧儿……你知道吗?多少次午夜梦回,我都是这样的喊着你的名字,你听到过吗?沧儿……”
我看着杨劲一副心疼悲伤的样子,我有点愣住了。我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我不知道事实究竟是不是这样。我承认我被他的话打动了,可是那并不代表什么,我不会因此而投入他的怀抱,因为他说错了一句话,如果我无法回报他什么,那么我将不会得到一切,我要的,除了被爱,还有爱人,如果只是单方面的爱,我将不会完整,那么,那便不是我的一切。他无法给我一切,这是事实!
我转过头看向庭院,避开了杨劲一直在我的脸色摸索的手。他的手停在空中,然后慢慢划落。
他笑了,那么的绝望,悲伤。可是我只能无动于衷,给他希望,就等于在他知道事实的时候,给予他最残酷的一击。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我只能这样来对他的爱表示感激,我只能这样回报。
藏着衣服下的手被我紧紧的握着,我必须逼着自己继续面无表情。
杨劲看着我,像是云淡风轻地说:“沧儿,你真狠!”
“我只是想要一点安慰而已,你却连这么点怜爱都不给。我是多么的堕落,既然沦落到对一个女人要求一点点的怜爱。哈哈哈……”
说着,他笑了起来,那绝望得连悲哀都被掩盖掉的笑声在这样的夜里回荡着,像极了悲剧的奏鸣曲,让人的心像是掉进了无底洞一样,不停的坠落,却没有终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破碎。那种等着被粉身碎骨的感觉,比死亡更可怕。
我忍不住心里的悲哀,只好侧过脸,不让他看到我的表情。
杨劲停下了笑声,走到我的面前来,他捧着我的脸,温柔地笑道:“沧儿,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我就知道你是这么好的孩子,会为了你应该恨的人心疼,可是就是因为这样,你永远都只能这样挣扎个不停,永远都不能抓住救赎。爱也好,恨也好,你只能选择一个,可是你是好孩子啊,你做不到,那么就让我来帮你做到。”
我看着杨劲悲哀但坚定的眼神,忽然之间,我觉得害怕,他想要做些什么?他想要毁灭我的什么?
杨劲温柔地抚摸着我的眼睛,说:“是的,沧儿,我要毁灭掉你的爱,然后让你学会恨,真真切切地去恨。”
我瞪大眼睛,刚想说话,他却捂住我的嘴,说:“沧儿,你不能拒绝,你只能接受,然后恨我,一辈子恨我。既然你不能爱我,那么恨我,也好。”
我猛地推开他,站了起来。我靠着栏杆说:“不好,你说过要给我幸福的,你要是杀了他,我就不可能拥有幸福,一点也不能,所以你不可以,不可以……”
杨劲站起身看着我,说:“对不起,沧儿,我没办法了。陈关旭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我必须在他还不敢对我怎么样的时候带你出去,而这是唯一有把握的方法,我必须带你走,如果你不能幸福,那么我就陪着你下地狱,让我们一起绝望吧!也许,会有奇迹的。”
“不会有奇迹的,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爱你,绝对不会。”我说着,在杨劲闪神的时候,我转身爬上栏杆。
我没办法了,我知道杨劲是认真的,我不能让他杀了我的孩子,要死,我们两母子一起死。我不能想象没有了这个孩子,跟着杨劲过一辈子的日子,我宁愿死,我也不要那样活着在那样的绝望中被苦苦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