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儿,我不会让你死的。”
在我准备往下跳的时候,杨劲抱住我,我们一起跌倒在地上。虽然有他垫在我的后面,可是我还是感觉到在下地的那一刹那,我的肚子被震了一下。可是在这个时候,这也许已经不重要了,在被救下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连最后一条路都走不了了。
绝望,前所未有的绝望笼罩着这个夜晚,一切都会毁灭还是爆发?
杨劲扶着我坐起身,他轻轻地抱着我,在我的耳边说:“沧儿,你不能死,这是你不能拥有的权力,没有人会允许的。”
是啊!每一个都是想得到我,然后囚禁我,无论我是多么的绝望,他们都绝不放手,连死也不被允许。
“沧儿,你听着,即使你不肯这么做,我也会逼着你去做,我必须带你离开,即使无论怎样你也只是绝望,那么至少在我的身边,有我懂得你的绝望。有我陪着你,你至少不是孤单的。”
我是孤单的,我一直都是,所以我才以为只要有一个自己的血脉,那么我就可以不孤单了,因为那样我就能够爱他,并被他爱着,可是原来我没有这样的福分,我从来都没有。我的幸福,早就在妈妈的刀下被割断了。
我忽然之间想起了和老板娘的最后一次会面。那是我成为方易的女人之后,我被方易搂着在店门口走过。那时候,老板娘在跟一个男人说话,店里都空空的,我想那个男人应该是买主,老板娘还是觉得要搬了吧!其实那样也好,一个新的环境可以让人忘记很多旧的事情,例如,对我的失望!
忽然,老板娘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看过来,她看着我,先是惊讶和欢喜,然后是心疼。她一直看着我,像是想走过来跟我说些什么,可是我却先移开了视线。她不该再跟我有什么交集。
那个时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也许是想跟我说她曾经对我说过的那一句话:无论怎么样,活着就是希望,就会有奇迹。
可是我现在想告诉她,我活着从不是为了拥有奇迹,我追求的从来不包括希望。
我掀起眼帘,面无表情地看着杨劲说:“你想怎么样?”
“依着陈关旭的想法,他一定认为我容不下你的孩子,那么我就按他想的那么做,你只要吃下这药,然后我再抱着你出去,让他的手下送我们到医院,就算他的手下会通知他,他一时之间也不会怀疑,那么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离开了。”
“如果只是需要这样的话,我不一定要吃药,我可以装出那个样子。”
“不行,他的手下没那么好唬弄,我必须让他们看到一些证据,例如你的血。”
我知道杨劲这话有一半是真的,而另一半则是他的私心,他说得再怎么好听,也不过是在证明他根本就容不得我的孩子。
我看着杨劲,分不清我心里的感觉是什么,恨也不是,怨也不是,哀也不是!
杨劲轻抚着我的眼睛,笑了,说:“多美的眼神啊!平静得没有任何生气,绝望得那么彻底。”
我伸出手,说:“药。”
杨劲把他一直握着右手的药拿出来,我拿起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好了,现在只要等药发挥作用,戏就该开幕了。”
我冷笑了一下,说:“不用等,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杨劲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看向我的肚子,我的白色裙摆上已经有了点点腥红。从刚才跌下来开始,我的肚子就一直隐隐作痛。而现在,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我的体内有些什么正在流失,一点一点的离我而去。
我闭上眼睛,任由绝望狂潮把我淹没。
杨劲抱起我,脸色凝重地走出房间。他走下楼,紧张兮兮地对守着大门的人说:“快,快点把我的车开过来,我要送她去医院。”
“可是……”
“可是什么!”杨劲大喝一声,“现在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杀了你!”
“啊……”我适时地呻吟了一声。
守门的人见状,只好马上跑到停车场把杨劲的车开过了,杨劲抱着我走出大门,在庭院等车,旁边还有另一个守门的人。
我紧咬着我的下唇,身心的疼痛让我的身子忍不住颤抖。
杨劲的脸在我的头上摩挲着,他不停地说着:“没事的,待会就没事了。”
我的拳头紧握着,眼睛紧闭着。在这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看,我什么都不想……
上了车之后,坐在副驾驶座的守门人打了一个电话给陈关旭,如杨劲猜的,陈关旭也没有阻止,大概只是吩咐他们好好看着而已。
杨劲抱着我,我感觉到他的身体也在颤抖,但是我知道那是兴奋的颤抖,他在为他的计划成功了一步而高兴。而我,已经没有任何感想。
到了医院以后,在我被推入急症室之前,杨劲像是在安慰我似的俯下头来,在我耳边轻声说着:“沧儿,待会我找借口出去调配我的人手,让他们去陈关旭那里搞事,让他即使察觉到什么也赶不过来。你一做完手术,我就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就马上走,你要记得乘机好好休息,接下来我们可是要逃命的。”
是的,接下来是要逃命的,但是,不是我们,而是我!
进去急症室之后,我马上从床上爬下来,医生和护士被我吓了一跳。我也理不了这些了,我在那个要给我动手术的医生面前跪下,说:“刘医生,帮我!”
在看到为我动手术的医生就是之前给我检查胎儿的医生的时候,我知道,也许我还有机会,她是一个很热情的人,也很有爱心,也许她会帮我的。
刘医生惊讶地看着我,她一边弯下身扶我,一边说:“怎么了,倪小姐?你先躺好吧!”
我摇头,拒绝她的搀扶,我声泪俱下地说:“刘医生,我的男朋友被外面的男人害死了,他囚禁我,还要逼我吃药流掉孩子,我没办法了,刘医生,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你帮帮我,让我现在就出去,避过他的人,让我走。”
“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怎么走啊?我会帮你的,我马上叫人去报警,你现在先躺好……”
“不可以!警方有他的人,你一报警他就知道了,我就再也逃不了了。他是黑社会,势力很大,我现在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
“可是你这个样子……”
“没关系的,我已经通知了我的朋友在外面接应,我一出去他们就会带我去另一间安全点的医院,我求你了医生,你就让我走吧!”
我拼命地忍住疼痛,硬是装出一副还不要紧的样子。我知道我得赶快,不然的话,先不说杨劲那一方面,只怕我是连走路的力气都会没有的。
“我……”
“医生!若是我这次逃不了,我就再也不活了,那么你现在救了我也没用,我求你了,医生,我求你了。”
“可是你的孩子呢?你不想救救他吗?”
我脸色悲戚地摇头。
没用的,救不了了,我摔了一跤,又吃了药,就算孩子勉强能抱住,只怕那药的副作用就能让他不再健全了。
这话我在心里说着,我不能说出来让刘医生知道,要不然让她知道我还摔过一跤,她就更加不会放我走。
“刘医生!就是死我也不想死在他的身边啊!你能明白吗?”
我哭得声嘶力竭,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再哭了,再哭,只怕我就会晕倒了。
刘医生看我这样,她一咬牙,说:“好吧!我帮你出去,可是你一出去一定要去医院,知道吗?”
“我会的,我的朋友都安排好了。”
“那好吧!我先出去看一下那些人在不在,再想法子出去。”
“不用了刘医生,他们一定有人在的,你们谁借件护士服给我,然后陪我一起出去,他们不会发现的。”
“我借!”
我看过去,一个年轻的女孩一脸激动地看着我,坚定地说。
“谢谢!”
我撑着床边站起来,刘医生马上过来扶着我,我把护士服往身上一套,然后跟另一个护士出去。在临出去前,刘医生嘱咐我出去后一定去医院,我点了点头,在心里说着对不起,我不想骗她,可是我没办法,我是真的宁愿和我的孩子一起死,也不要再留在那些人身边。
在要走出急症室的时候,那个护士放开了扶着我的手,不着痕迹地掩护着我。而我也咬牙忍住疼痛,尽量保持正常的样子走出去。
我知道只要杨劲不在,我要走不难了。果然,那两个守门的人只顾着说话,没有发现我。
到了后门,我把衣服脱下来交给那个护士,那个护士担心地说:“天气还有点冷,你还是穿着好了。”
我摇了摇头,说:“穿着护士服出去太惹眼了。”
穿着护士服,死的时候也会给这里的人带来麻烦的,我得避免这些。如果可能,我希望能跑得远远去死,让这些帮我的人,还有杨劲他们都不知道我的死讯。
“那我去拿件外套给你,你等我,很快的。”
我感激地笑了笑,点头说:“好!你快点,我的朋友该到了。”
“嗯!”护士答应着,急急的跑回去。
我在她转过身之后,我马上撑着门,我的肚子很痛,痛到我想要晕倒,可是我不能晕,我必须走。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