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留无所谓的跟着喝了一杯，清甜的酒液顺着喉咙淌下去，唇齿留香。
“本宫母妃早夭，能活到现在已经不易，母妃又自异国而来，自然没有像皇后父亲——护国公那般大的助力。可如今，父皇的身体眼看着一天不如一天，大臣们内斗起来一个比一个精明强干，做事起来一个比一个烂泥糊不上墙，废物程度令人瞠目结舌叹为观止。二皇弟又一心盯准了皇位，除了结党营私之外再没别的心思，和皇后娘娘空口白牙的许下了太多好处……若真是让他登基，星夜国这点国本不等外人攻打，就被瓜分干净了。”
“那也不一定。”夜长留抱着酒壶自斟自饮：“既然本就空口白牙，他完全可以说了不认账。”
妖孽太子低头轻叹，那份美艳立刻掺了伤春悲秋的意思，低沉的声音满是苦涩：“是啊，只可惜二弟武略极高，心计却不行，被皇后哄着立了字据，发誓等他当上皇帝，立刻分出七座城池给护国公当谢礼，还要封什么一字并肩王……那岂能是随意封的！”
夜长留低头沉吟半晌，然后全无所谓的抬起头来，声音诚挚无比：“就算如此，和我又有什么相干？”
妖孽太子倒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夜长留竟会如此回答，一时间怔在了原地，桃花眸内晦涩难明，尽是不可思议……
半晌过后，夜长留依旧很有诚意的看着对方，呼吸间满是清雅竹香，时不时抿一口杯中清酒，舒适的眯起眼睛。
而妖孽太子则还处在刚刚的惊讶中没有回神，抛开夜长留这句话实在有些对不起夜家祖宗之外，他竟不能否认夜长留说的其实很有道理。的确，无论这江山落入谁手，只要金銮殿上坐着的那个还姓夜，夜长留这个王爷就能长长久久的做下去，何苦为了今后的待遇问题平白赌上身家性命？
只可惜，古往今来，这个道理无一人看透。
或许也并非真的看不透，只是身在局中，难逃命数罢了。
“只怕你身不由己。”妖孽太子深深吸气，突然又吃吃的笑了起来，眼神又邪又魅，修长的手指挑起身旁的酒杯，动作诱惑的一饮而尽，给那红唇添了两分让人心痒的湿润。
夜长留咽了咽口水，自顾自又去倒酒，眼底带着轻浅的笑意，风流含情，笑意盈盈，语气略略低沉，理所当然般的张狂：“除非我情愿，否则没有人能让我身不由己。”
“小皇叔这话说的太过自信。”妖孽太子柔柔的眨眼，桃花乱飞：“人活在世总是有弱点的，莫非这世上，就没什么能留住你的东西？即使不说留住，哪怕连一点在意的都没有？”
夜长留习惯性的想要说“没有”，眼前却不经意的划过瑾瑜妖异美好的紫色瞳孔，羽流光那夜让人迷醉的风情，出口的话就顿了顿，又顿了顿，在舌尖反复的辗转磨蹭了几次，最后化成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也许。”
“本宫还真当小皇叔不再留恋世间，要羽化成仙了呢？”妖孽太子的声音又轻又软，犹如最上好的丝绸锦缎，真真的温柔如水，惹得人恨不得溺毙其中。
“殿下和我说这些，也无非是提醒我有弱点就会被人威胁。可惜，我若说这世上的确有些人令我略略在意，可似乎又不至于到会因为此事被人威胁的程度，你又怎么说？”夜长留不以为意，侧头去看窗外一片碧绿的竹林，心中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混乱立刻平息下来，又是那个万般风流的人物。
“本宫本就无意以此作要挟，只是提醒小皇叔要防着那些卑鄙无耻之人，莫要后院起火，失了分寸。”妖孽太子单手托腮，悠闲的靠在竹桌上，修长的双腿叠交起来，眼中的笑意收了两分，那妖媚的面容立刻就显出些许冷酷来：“眼前夜家江山摇摇欲坠，若是真因皇位而引发内乱，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天下生灵涂炭，到时，夜王就不内疚么？”
“我也很好奇，殿下究竟看中我哪点？我名声并不是很好，而且也没什么扭转乾坤的才能，除了挂着个夜王的名头用来强抢民男外，可以说是无权无势，就算殿下或者皇后把我争到手中，又有什么好处？”
听得夜长留如此真心的话，妖孽太子窒了窒，反倒不知该如何继续，林皇后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在脑海中浮现，又换成母妃死前那求而不得的痛苦表情，咬牙道：“本宫……和林皇后都是一个目的，想要小皇叔留着保命的那第三个承诺。”
“给了你的话，我又该用什么保命？”夜长留自然不懂所谓第三个承诺是什么，只能做出一副高深莫测样子来，一点点的套着这妖孽的话。
太子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人从别人那里打听自己的事，最难开口的部分已经结束，剩下的自然知无不言：“待到本宫成了大事，也可以效仿父皇那样，许你三个承诺，同样不允许你参与朝政，也不能用那承诺换有违江山社稷，有被伦理纲常的东西。”
“可你要败了呢？败了的话，作为太子是一定要死的，可怜我就被跟着捎上，当了炮灰。”夜长留挑眉，意有所指的笑道：“殿下，你若不再找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我或许还能听一听。”
妖孽太子轻轻的磕上双眸，薄唇微启，欲言又止，再开口时已是滔天的恨意，那双惹人犯罪的眼睛却未睁开，如梦似幻的低语：“我想活下去，不但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还要亲手杀了那所谓的林皇后，立我的母妃为前朝皇后，与父皇合并葬入皇陵，什么三妃六嫔，全部葬到外室。”
这番话说得平静淡薄，但那平淡背后隐藏的意味，仿佛倾注了生生世世的爱恨情仇，深刻到简直不可深究，连夜长留也放下了手中杯盏，心中一动，略有动容。
片刻后，夜长留揉揉鼻尖，眼神深邃的点头应下：“好吧，既然是保命的承诺，还得让我考虑考虑，不过假如你需要，我会摆出站在你这边的态度。”
“多谢。”太子立刻站了起来，一袭红衣艳过天边晚霞，以太子之尊，深深的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