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龙在饥饿中,“熬”到了幼年。
这阿龙,对穿的不讲究。尤其喜欢吃糖,特别是那吃求不到的水果糖,一想起都要流清口水。面对如此“奢侈”的欲望,尽管一家人只有阿龙的爸爸阿华一个工人,每月工资不到20元,全家生活拮据,但给阿龙买水果糖的钱,从来没有少过。尤其是那省吃俭用的奶奶,尽量“将就”(顺从)阿龙。每次上街,老人家自然少不了买两颗。
最使阿龙记忆深刻的是一九五七年冬,一天早上,溯风劲吹,寒气袭人。奶奶穿上干净的土麻布黑衣服,背着背篼,准备上街。阿龙乐不可支,飞快地跑过去,牵着奶奶的手,一直送到院门口,大喊一声:
“奶奶,你要快点回来哈?”
“别到处跑哈,乖乖,听话。”
高兴时就尽情发挥,展示最真的心地。这时,阿龙,干起了“空中拉口袋~装风(疯)”并有点“二”、球莫名堂的事来。他转过身,看见王家的黑狗,顺手抓起一根黄荆条抽过去,黑狗立马“嗷嗷”直叫冲向正在觅食的鸡,一群鸡受到惊吓“啯、啯、啯、”扑打着翅膀在院坝里乱飞,一只公鸡窜翻了放在独櫈上的稀饭碗。芳芳怒气冲天,抓起一块石头,猛力向狗砸去,脱口而出:
“你这狗东西,老子打死你!”
黑狗惊恐万状,拼命向院门口狂奔而逃。
阿龙害怕了!心脏“咚、咚、咚”的跳动,径直往竹林跑去,慌不择路,一只脚滑到了茅斯(粪凼)头,小伙伴大声呼喊:
“通知,通知,有人掉进茅斯,爬起来不好意思!”
阿龙“观察”了一会,没有任何动静,心情才逐渐平静下来。
寒风把发黄的竹叶无情地吹落下地,又干燥,又轻盈,象羽毛似的,飘落在路边、林里、沟中,薄薄的洒了一层。附近,成熟的甘蔗一眼望不到边。天气虽然寒冷,阿龙没有一点感觉,踢开一遍竹叶,凿一个灶坑,和几个小伙伴办起了“小家家”。经过两、三个小时忙碌,一桌瓦片当作碗盘、野草当作小菜、泥土当作干饭的“美宴”,成功了!
“饱餐”一顿后,几个小伙伴又把找来的死偷油婆撕碎,放在地上,高喊:
“黄丝蚂蚂,请你嘎公嘎婆来吸嘎嘎。大的不来小的来,牵起囊囊一齐来。黄丝蚂蚂......”
大家就这样反反复复不停地喊,直到蚂蚁“牵起囊囊”来、齐心协力顶着一截碎片离开为止。此时,兴致仍然不减的阿龙已经满身满手都是泥灰。
要知,阿龙在竹林里玩,就可以随时瞭望两里外的黄口坳,那是他奶奶赶场回家必经之路。
中午时分,黄口坳的山丫处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影,边走边弯腰,似乎在捡什么东西。渐渐,越来越近……
阿龙定睛一看,一边跑一边喊:“奶奶!奶奶!”
“外面那么大的风,冷求得很。乖乖,你不怕?”奶奶急急地问。
路上弯弯腰,家里有柴烧。原来,阿龙奶奶弯腰捡的是路上行人吃甘蔗撕下的蔗皮。篼起来的“围腰”装得暴满。阿龙拉着奶奶的衣服角角,一蹦一跳回到家门口。这时奶奶捏着围腰的手一松,蔗皮滑落地上,再用“筢筢”一筢一筢捞开蔗皮。然后一边摸衣服口袋一边说:
“来,拿去。”
啊,水果糖,又是两颗!
砂糖熬蜜~甜求得很!涝肠刮肚的阿龙急忙转过身,悄悄溜到墙角,轻轻的、轻轻的撕开糖纸,闻一会糖香,舔了几口,才慢慢的、慢慢的将糖果塞进嘴中。发现糖纸上还有糖渣,就用两只小手逮住糖纸两端,绷紧糖纸,然后把嘴中的糖靠在右边的牙齿外,伸出舌头,慢慢的、美美的用力舔几下,才把糖纸甩在一边。
另一颗糖,则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裤篼,打算等几天,再好好“享~受”!
那是:兮兮复兮兮,只要有糖吸。奶奶买两颗,他就笑嘻嘻。
阿龙高高兴兴走进厨房,看见芳芳正在一边做事,一边哼着刚刚学会的歌曲~《共产党来了苦変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