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课了,阿龙也不可能每天都跑到街上去耍!
烦求得很的阿龙,一打听才知道:十月以来,有的学生就开始外出革命串联了。多数地方设了接待站,学校可借一个月的生活费和粮票。
这下,阿龙着慌了,便急忙和菲菲、朱阁商量,马上借好钱粮,决定立即出发!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臂戴红袖标,胸扣领袖像章,肩背挎包,沿着成渝铁路一步一步向蓉城迈进……当走到茅店子长长的涵洞中段时,火车呜…呜…呜的声音突然传过来……
“糟糕!进退不得,仙人板板,啷个办?”惊慌失措的阿龙歇斯底里地呼喊。
“铁柱子,电线杆!你们赶快从铁道上下来,躲进安全门!”朱阁吼声如雷。
此时阿龙眼睛发花,心脏咚、咚、咚的跳动,两腿无力,脚板有点走不稳,踉踉跄跄,刚刚跑进安全门,耳朵“哄、哄”发胀,如同被针刺着神经。瞬间,排山倒海似的掀、推、挤、压过来的气浪,和着咣…当、咣…当、嘘…嘘…嘘的车轮滚动声,涵洞变得一地墨黑。恐慌的心情还未平息,火车已经呼啸而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天黄昏,终于走到徳乡火车站接待站。不要任何证明资料,只要戴着红袖标,学生模样,报一下学校名,接待站就会安排。
那晚,接待前来该站住宿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穿黄色服装、扎腰带、配着红袖标、口齿流利的姑娘。姑娘精神抖擞,高声一句:
“欢迎战友们前来徳乡‘点火’,传经送宝。现在请大家给我一起唱:
“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们的干部要关心每一个战士,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
姑娘一边领唱一边打着节拍,唱完后带头鼓掌。紧接着侃侃而谈徳乡革命形势……
第二天,三人继续沿着铁路徒步上行。整整走了四天半,才到达蓉城郊区。放眼望去,那一马平川望不到边的平原,生长着绿油油的小麦;宽宽的公路,承载着川流不息的车辆;辛劳的农民,在地里忙忙碌碌的锄禾。处处显示出勃勃生机。
这么大的城市,往哪里走呢?大家竖立在公路旁一个小商店门前,徘徊不前!
残酷无情的狂风和极度无比的饥饿,摧残着三人孱弱的身躯。一个个单衣单裤,冷得浑身发抖,站起来跳,捧着手吹,互相拥抱,什么暖身的板眼都使上了,仍然像馅饼抹油~白搭。
这时,只见该商店一个不到十岁、壮壮实实、国字脸、鼻孔下还残留着些许鼻涕的男孩,来到三人面前,盯了一会,折身返回家中,笑嘻嘻提出一个“火儿”,送给他们烤火。
天啦!这不正是“雪中送炭”的真实美景吗?
有人称,品格是最高学位。阿龙几人与小男孩非亲非故。这小孩,竟有如此高贵的品格,伟大的爱心!怎不让阿龙肃然起敬,热血沸腾!禁不住连声对小孩说:
“谢谢、谢谢!”
这时,三人把“火儿”密不通风的围在中央,试图尽快暖和身子。小男孩见此情景,居然又把热水袋捧出来!
此情此景,阿龙热血沸腾,感激涕零:“兄弟,你人小品格高!心有善意,阳光就会照耀你;心有大爱,崇高就会追随你;心有他人,真情就会回报你。你只要这样一路走下去,菩萨也会保佑你~终生好运、大富大贵!”
“好人啊,祝福你平安吉祥、健康成长!”黄昏,阿龙与小孩分手时,送上了对这位小孩最真诚的祝福。
第二天,三人在繁华的市中心转悠。那满街的打倒……、砸烂……、揪出……狠批……各种各样的标语、口号、喇叭和极其夸张的人物漫画铺天盖地;高音喇叭声震耳欲聋......大家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阵仗,有点搞求不懂。又找不到接待站,钱和粮票所剩无几。于是急忙赶到火车站,准备买票回家。
“战友,你们还买票哇?”一个学生模样的小伙子眼睛鼓得溜圆、十分吃惊的盯着阿龙。
“不买票怎么回去?”
“井底之蛙呀,井底之蛙。你们还不知道发了《通知》?现在已经是大串联时期,开始上火车啰。哪个还一步一步地走喲?走死你!”小伙子噜了一下嘴。
“战友,你是哪个学校的?”阿龙问。
“我是jt中学六七级的。我要去北京。小战友们,再见!”说完,小伙子急急忙忙向候车室跑去。
品以端为贵,行以稳为贵。三人商量,各抒己见:
“铁柱子,鉴于大家年龄太小,根本不能和大同学比。我们不能走那么远哈。”朱阁首先发话。
“对了,就拿各家的大人们来说,都几十岁了,不说这里,恐怕到过n市的都不多。这样一比,我们应该感到满足了。要得。”菲菲补充。
“确实,我们谁也不像大江边的雀雀~见过风浪,怎敢贸然行动?还是穿钉鞋拄拐棍~把稳行事,走走省内的重庆,可以不?这样既轻松又安全。”阿龙见风使舵。
当天晚上,三人乘上了前往重庆的火车。
车厢里人很多。火车启动不久,车内的喧嚣声逐渐平息。不一会,一个小伙子站在自己的座位上,大声吆喝:“各位革命战友,现在唱《无产阶级whdgm就是好》,开始!”
你方唱罢我登台。此歌刚刚结束,一位身穿黄军装、戴着红袖标的姑娘开唱起来。她穿的衣服,后边尚能遮盖屁股,前边由于胸前高高鼓起的两坨肉疙瘩,使腰带都只能扎在前面衣服的边边上。这姑娘坐在座椅上,一动不动,哼唱着《大海航行靠舵手》、《北京的金山上》、《洗衣歌》等等歌曲,翻来覆去的“倒”,五、六个小时,丝毫不显疲惫,一直整到重庆火车站。
天蒙蒙亮了,火车到达重庆车站。阿龙第一次看到在站台外的摊位上,摆放着的黄油油、焦酥酥的鸡、鴨、鹅,好不眼红!控制不住的清口水接连吐了几口。想买点来尝吗?由于四个荷包一样重(都没有钱),只能是半空中放炮~响(想)得高!
大家从蔡园坝上缆车,来到两路口一家火锅店座下,发现每口锅里均有一个十字木架把锅汤分成四空。四人互不认识,均可以在一口锅中的一空里烫着自己选的菜,各吃各的,也不觉得尴尬。阿龙三人一上桌,服务员则把木架提出来,采取满锅煮的方法。一会,鲜汤滚滚,热浪袭人,沁人心脾,美不胜收。
重庆山城,区与区之间跨度大,公共汽车暴挤。汽车一到站,只见有的女娃儿,不管面前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登起八字脚拼命往上挤,挤得阿龙几次都上不了车!
“这女娃儿拼命往上挤,也不怕羞,好厉害!”菲菲自言自语。
“有什么怕羞的!车少、上班、急事等等原因,时不我待,没有办法。是你,照常如此!”阿龙接过话头。
面对如此形势,三人一宿后,仰慕了附近著名的解放碑,来到火车站,脚底抹油~溜了。
至此,阿龙的“徒步串联”,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