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二人今日之战,有何想说的吗?”赵伦高坐在大帐中间,看着龙参和孙复二人,问道。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龙参先说道:“属下今日莽撞,战场之上有失机警,险些为敌将所败!若非孙复及时援手,只怕属下性命不保!”
赵伦点点头,又看了孙复一眼。孙复只能说道:“属下今天虽未上场,但是也和龙参一样,不够谨慎,一昧贪功。”
“你们知晓便好。”赵伦便没有再说今日之事了。
“将军!”孙复忽然问道,“今日与那摩鞑大军交手,彼此试探了一番,却不知接下来将军有何计划?”
赵伦面色凝重地说道:“我先下也无办法。我等刚刚北渡,现在大丘只怕还不知晓我军虚实,是故我等必须趁那曼陀沙反应过来之时,迅速解昭央城之围。一旦对方有时间调集大军,我等便失去了最好的战机,届时只怕我等大军难以在江北立足了!”
龙参和孙复都严肃地点点头。他们现在面临的境况不容乐观,整个江北的主动权依然掌握在大丘骑兵手中,他们必须想办法打破局势,立稳阵脚,否则不可能和大丘国在江北战斗,更别谈北驱草原狼骑的宏愿了。
“三天!”赵伦冷声说道,“我们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内若是无法解这昭央城之围,我军便只能……放弃昭央城!”
放弃昭央城?这绝对是任何一个大夏将士所不愿意接受的!
龙参和孙复都默然不语,虽然说是这般,但是真的要破解昭央城的围困之局,谈何容易?
包括赵伦自己也知道,如果让他率军和草原骑兵战斗,他丝毫不会畏惧。世上再没有人比他更善于对付这些草原蛮族了,可是就靠手下这点新兵,即使是他有一万种方法能击败摩鞑的大军,也必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草原军队耗不起,而现在大夏更加耗不起。至于剩下的四万大军,只怕不可能再三天之内赶到了。
昭央城,如何解围?
夜色如墨。
摩鞑的军营之中,草原骑兵们都在准备休息了。安静的营地似乎远离了战争的阴云,就如同平凡的草原部落一般。
可是身为军队的统领,摩鞑却难以入睡。
今天那支大夏军队留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他跟随贡罕大王征战江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对付他们草原骑兵的巨盾阵,简直就是专门为了克制他们而创造的战斗方法!
“大哥!”切沙还是有些不服,气恼地说,“改日我们再去打!我就不信这些大夏崽子有那么厉害!那个可恨的小子,我一定要把他的脑袋砍下来,挂在马脖子上!”
“三弟,够了!”塔耶严肃地瞪了切沙一眼。他的身上缠着绷带,显然今天他受的伤虽然不致命,但是也不轻啊。
摩鞑忽然说道:“我们不和大夏军队打!”
“嗯?”
“为什么?”
切沙和塔耶都很疑惑。
“那大夏军队的巨盾实在是可怕,我们的骑兵即使能攻破也是惨胜的结果。但是他们的军队善守,却不擅攻,如果我们不主动进攻,他们也毫无办法!毕竟咱们的骑兵可是大夏人对付不了的!”摩鞑分析道,“现在看来,这支大夏军队的目的就是昭央城!”
“那又如何?”
摩鞑白了切沙一眼,显然这个脑子不好使的弟弟让他有些不耐烦。“既然他们的目的是昭央城,我们的目标也是昭央城,我们就只需要继续围困昭央城!”摩鞑说到这里,塔耶的双眼放光,显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大哥是说……我们不需要战胜这支大夏军队,只要困垮昭央城,我们便胜了!”塔耶一拍大腿说道,“我们不去攻打大夏军队,只要不出三日,昭央城应该就会不攻自破!到时候,我们占据昭央城,曼陀沙大统领的大军就会南下,这支大夏军队根本就改变不了局势!”
“没错!”摩鞑笑道,“我们就困死这昭央城,看那大夏军队怎么办!”
塔耶高声笑了一番,切沙虽然傻愣愣的,不明就里,也只好跟着笑了一番。
昭央城中,此刻是一片欢欣!
宋逊今天在城楼之上,远远地目睹了大夏军队和草原骑兵的交锋!
他早就吩咐下去,让人把大军驰援的消息传播开来。这样无疑能稳定整个昭央城的民心和军心,只有所有人都有了信心,整个城池才能继续坚持下去。
“哈哈!”宋逊高声笑着,大踏步走进了自己的城主府,叫道,“来人啊!”
“大人!”一个仆人迅速地来到面前听令。
“准备好酒菜!大军来援,昭央城脱困在即啊!”宋逊说道,“我当然要醉上一宿方可啊!”
仆人听见,似乎有些面色为难,嘟囔着答道:“大人……可能……可能……”
“可能什么?”宋逊有些不高兴了。
“不瞒大人,府中已经……”仆人为难地答道,“已经断粮了!现在只剩下少量白米,其他的肉食菜肴都没有了!整个府中的粮食,只怕捱不过三天啊!”
“什么?”宋逊显得很惊讶。
“不仅如此啊!大人!”忽然,又一个文士模样的人跑了过来,喘着气,急匆匆地说道,“见过大人!”
“不仅如此?还有什么?”宋逊看着自己手下的文员,心头又有不好的预感。
文员叹一口气,说道:“刚刚有人通报,整个昭央城的粮食已然消耗殆尽,只能坚持不过三日了!如果城外草原人不退,我等只有被困死在昭央城中啊!”
宋逊如遭雷噬,整个人的喜悦顿时化作东流。
三天?三天!
此时此刻,他唯一的希望,甚至整个昭央城百姓的希望,都寄托在城外的一万大夏军队和骠骑将军赵伦身上了。如果他们不能在三天之内击溃敌军的包围线,让昭央城从死局中出来,那么整个城池就会自己崩溃,草原骑兵就可以轻易地破城而入!那时候,不仅是城内的百姓,乃至城外的大夏军队,都将面临绝境!
“苍天在上!”宋逊仰天长啸,“愿天公保佑我大夏河山啊!”
昭央城内,城中一间小屋。
屋子里破乱不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恶臭味和药味。黯淡的烛光摇摇欲熄,散发出绝望和寂寞。
屋子一旁,放着一张木床,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他的嘴唇显得毫无血色,披头散发,显然被病痛折磨得不像人样了。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躺在床上的男子显得很是痛苦,胸口伴随着咳嗽声起伏不定。
“公子!”听见咳嗽声,一个老人急忙从屋外跑进来。他手里端着一碗药,轻轻地坐到床边,将躺在床上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扶起来坐好,然后将那碗冒着热气的药端到男子嘴边,关切地说道:“公子,你赶紧喝药吧!”
男子深呼吸了一番,这才小口小口地喝完了药。热药一下肚,男子的脸色好多了,一抹血色渐渐浮现出来,咳嗽也停了下来。
“唉……”老人叹息着说道,“公子你这病可真苦煞人啊!怎么偏偏在这战乱之时碰到了,若是不早点找医生医治,后果不堪设想啊!”
“老赵,你不用担心。”男子声音虚弱地答道,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不过是偶感风寒,这病只要能有医治之处,自然很快便能治好。纵然治不好,靠着这些草药,一时半会儿也要不了我的命的!”
“可是现在昭央城……唉!”老人显得很难过,“只怕我等……只能坚持两日而已了。”
“哦?”男子眉头一皱,问道,“可是粮食已尽?”
老赵只是苦着脸,没有说话,但是男子已然猜出他的话了。
“现在唯有等大军驰援了!”男子缓缓说道,“若是城主消息不假,江南大军不日就能抵达昭央城,到时候我等便有救了!”
“可是,就算大军到了,就能挽救昭央城于水火之中吗?”老赵摇头说道。草原狼骑留给他们太多可怕的记忆了,数以十万计的大夏军队,在草原骑兵的疯狂冲锋之下,就如同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江北的城池一座座地沦陷,战争的烟云遮蔽了日月,嗜血的马刀无情地收割卑贱的生命。
男子没有说话,他也很清楚,就算大军驰援及时,也未必就能破解昭央城的困局。
忽然,门外一个身姿英武的少年兴高采烈地冲了进来,大声喊叫道:“大哥!老赵!喜讯啊!”
“二公子回来了!”老赵有些欣喜,“莫非有消息了?”
“慢慢说来!”男子也有些高兴。
少年喘了几口气,这才说道:“今天昭央城外,大夏援军和草原狼骑交手了!”
“哦!”男子有些惊讶,“战况如何?”
“据那些士兵传言,大夏此次来了上万大军啊!那摩鞑派出了五千骑兵迎战,意图狙击我大夏军队!”少年直接坐到床边,激动地说道,“大哥,你猜结果如何?那摩鞑派了一千骑冲锋,却不料我大夏军队排出了什么‘巨盾之阵’!那一千骑兵几乎全军覆没!摩鞑只能灰溜溜地跑了,现在龟缩在自己营地里。大夏援军已经安营扎寨,不日之内便可反攻了!”
少年看着男子,却忽然发现男子面色一片凝重,一点也看不出高兴的样子,不由得好奇地问道:“大哥,怎么了?你却不高兴?”
“你说的‘巨盾之阵’,可是将巨盾并排,成高墙之势来阻挡骑兵?”男子忽然问道。
少年摸摸头,喃喃地说道:“我也不知到底如何,只是那些士兵们传言而已!”
“赵大哥!一定是他!”男子忽然从床上翻身而起,吓了老赵和少年一跳。男子正激动之时,忽然又脸色一阵难看,瘫坐在床上了,口中喃喃地念叨道:“难啊难!只怕险境难破啊!”
男子这一起一落,把老赵和少年都弄得一头雾水。“大哥,到底怎么了?”少年小心问道。
男子没有说话,双目紧闭,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少年和老赵都一言不发,凝视着男子。
一阵死寂。夜色深沉,烛光黯淡。
“不行!”男子又忽然起身,面色严肃地说道,“我必须去一趟!老赵,赶紧准备车马,我要去见那城主大人宋逊!”
老赵和少年都吃了一惊。“公子,你的身体……”老赵显得有些忧心。
“现下已然管不了了!”男子强行站直了身体,强硬地说道,“马上就去!二弟你也跟我同行!”
“是!大哥!”少年答道,可是还是有些疑惑,“大哥啊,我们到底是……”
“到时候你便知晓!”男子说着,便迈步朝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