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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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老吉普是在下午抵达沺亹境内的,然后它又果断抛锚了,更要命的是停在了高速出口收费站那儿,直接把后面几辆车给堵住了。无奈之下几人只好下车将老吉普推出了收费站,在路边停靠。

天色渐晚,归鸟入林,不远处农田里盎然的绿意也开始变得暗沉了。站在杂草丛生的路边金龙拨通了朋友的求助电话,之后便和莫文馒头一起摆出一副无奈的神情在车边转悠打趣着,倒是着装简单胸前挂着一单反相机的尤影显得悠然自得,还不时乐呵呵的按下快门给几人拍照。

救援到了,朋友开来了一辆老旧得分不清年代的解放牌汽车,沾满灰尘水泥的车厢锈迹斑驳,车头也变形生锈。朋友下车笑着给金龙打招呼,不料见到自己那容光焕发的老吉普感激不已:“龙哥,这是你弄的?”

金龙给朋友递上一支香烟并点上,自己也顺便点上了一支,指了指一旁的尤影:“我兄弟给你弄的!”

朋友忙跑到尤影面前一阵拜谢,最后终于道出了一句实质性的话,“大哥,真是劳您破费了!”

被奉承一番后的尤影倒显得有些不自在了,干笑了几声说:“这没什么,你还是赶紧把这车弄弄吧!”

“嗯,是是是!”朋友兴奋不已,忙从汽车里拿出绳锁,一头系在了汽车车厢尾部,另一头系在了老吉普车头前端。

固定好绳锁后,金龙几人上了车。随着老解放的启动,一股黑烟从排气管里冒了出来,且持续不断,最后笼罩了后面的老吉普。在老吉普上掌握方向的金龙关上车窗一阵埋怨:“真不知道他收集这些不是古董的破烂玩意干嘛?”

“这你就不懂了,过上几代人这东西兴许就成了能买上个好价钱的古董了,这叫投资深远!”馒头在一旁调侃道。

“嗯,对,说得有道理,哈哈哈!”尤影笑着冲馒头竖了竖大拇指。

车外没有大城市里绚烂霓虹装点的世界显得灰暗无比,道路前方不远处有一片通明的灯火,还时不时传来鞭炮锣鼓喧闹的声音,这不禁吸引了老吉普上所有人的目光。车慢慢靠近了那片灯火,锣鼓喧闹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只见灯光照耀之下的是一个临时搭建的舞台,舞台正面拉着一块大横幅“热烈庆祝毛毛牙膏厂正式成立”。舞台上几个穿着古代服装且浓妆艳抹过度的中年妇女跟着音乐正卖力的扭动着那臃肿的身体跳着舞。舞台下零零散散的站着一些附近晚饭过后闲来无事的中老年人。

“看来沺亹是要崛起了!”尤影望着窗外渐渐向后退去的灯火感慨。

“指不定会给沺亹带来什么污染呢?”金龙打着方向盘笑道。

“你说的也对,可很多大城市的发展最初都是从污染开始的,等发达以后再去治理污染,治理不了的就往不发达的地方迁移,继续污染。”尤影略有所思。

“那沺亹能污染成大城市吗?”莫文不禁问。

“很难说,那得看地方的政策怎么样了!”尤影分析说。

“沺亹能有什么政策,还不是一个劲的大力扶持呗!”金龙扭头说道。

“管他呢,反正我是不会在这个地方度过我的余生的!”馒头此刻冷不丁的插了一句。

朋友的老解放在城区一条小夜市街边上的老杂货店前停了下来,金龙几人从老吉普上下来和朋友寒暄了几句之后便溜达着走进了一旁的夜市街,欲大餐一顿。

夜市街开始慢慢的热闹起来了,摆地摊的卖烧烤的风味小吃的各色帐篷都已支了起来,篷里的灯泡错落有序,放眼看去好似将整条街道串了一遍。很多在夜里生活的闲人都喜欢穿行于此出钱消费。金龙几人笑闹吵嚷着穿行其间,还时不时把中奖的大刀拿出来调侃,气氛愉悦。

街道尽头处围着一帮闲来无事凑看热闹的市民,最外围的人还不时跳起脚往里瞧。这倒是吸引了尤影的兴趣,尤影拿起相机一溜小跑了过去,凑着人群往里挤,馒头和莫文也笑呵呵的跟了上去,金龙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人群围着的是三个摆地摊的和几名城管执法人员,还有一些城管掺杂在人群中。三个摆地摊的都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的怒视城管,而摆的地摊早已被掀踩得惨不忍睹了,几名城管怒气冲冲的对那三个摆地摊的严加指责。

“警告过你们多少次了,还在这儿摆摊,不给点颜色你们瞧瞧就听不进去是吧?”一城管指着坐地上的三人厉声呵斥。

“里面都没地儿摆了,不在这儿摆摊上哪摆去?”坐地上的一人厉声反驳,“你们就不能帮帮我们找个地儿,今天这摊子还掀得有理了?”

“那你说我们之前有没有警告过你们?警告了都不止五次了!”一城管气的直跺脚,“那会儿你们是瞎了还是聋了?”

里头正吵的不可开交,刚走到人群外围的金龙停住了,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扭头瞟了一眼,发现人群旁边停着一辆城管执法的车。金龙突然感觉要出事了,急忙侧着身子往人群了挤。里头一城管正气的咬牙切齿,突然一声清脆快门声想起一道白光闪过,接下来是第二声第三声……

“你他妈拍什么?”那城管瞪着双眼指着人边上正拍照的尤影大声命令,“别拍了,赶快给我别拍了!”

尤影貌似完全没有把这位执法人员的命令放进耳朵里,依旧快速的按着快门。那城管气急败坏,此刻从拥挤的人群中走出了另一名城管,从相机里看清其面目后的尤影放低相机抬起了头,冷冷的盯着那人。在一旁的馒头显得义愤填膺了,而莫文则惊恐不安起来。那人正是当初莫文贴寻人启示时所碰到的胡须城管,更要命的是莫文猛然想起了他也是当初在网吧里看到的那个嚣张胡须男。莫文不由得拉了拉尤影的衣角示意快点离开,可尤影却不为所动。

胡须城管正面目狰狞的向尤影走过来。一只强有力量的手抓在了尤影的胳膊上,尤影惊得一回头,是金龙。金龙挣脱人群的束缚,站在尤影旁边笑嘻嘻的对着已停下了步子的胡须城管一阵点头哈腰,然后连忙将尤影馒头拽出了人群。

“好了,看也看了,走,还没吃饭呢!”金龙说着又拉着尤影向夜市街深处的宵夜帐篷走去。

四人在一帐篷下围着圆桌坐下,各自沉默。片刻之后,尤影冲金龙开口了:“你很怕他?”

看着尤影如此认真的神情,金龙的心不由得一紧,干笑道:“呵,每寸土地上总有那么几个人是惹不得的!”

“你他妈就是没种!”馒头怒视金龙大骂道。

金龙没有理会馒头的言语,只是对尤影语气沉沉的说:“你要说我没正义感怕强势,我都认了,但兄弟,我希望你能明白,生活对于我们这种混迹在三教九流里边的市井小民来讲太过艰难了,超出我们能力以外的正义不是我们所能伸张得了的!”

“或许我们是伸张不了,但我们可以让伸张得了的人去伸张啊!”尤影目不转睛的盯着金龙。

金龙感到有些语塞了,忙转而问尤影:“那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很危险?”

尤影查看着刚刚拍的几张照片说:“危险?能有多危险?说到底他们至少还是个执法人员。”

金龙叹了叹气说:“好了,好了,就这几张照片就行了,别的也不多说了。你们几个吃什么,自己点,吃饱了,回去睡一觉一切就都好了!”

待上了饭菜动了筷子之后见尤影几人吃得欢畅,金龙这才起身说着要去上厕所,于是憋着忍了许久的一泡尿离开帐篷四处寻觅公厕,无奈这公厕不如帐篷多,找了片刻依旧无果,索性跑进旁边一条偏僻的幽深小巷里解决了事。金龙这心里头始终感觉不踏实,尿完后勒紧裤腰带就往回赶。其实金龙一直都觉得正义这东西很多时候得不到伸张是很正常的事,因为人很多时候只求个安生立命,譬如说他就是如此,所以他不想惹一些触及到自己安生的事儿。即便如此,可一些事儿总是爱自己找上门来。

金龙赶回刚刚的帐篷下,圆桌上饭菜还在,可三人却不见了踪影。金龙此刻心头一震,懵了几秒,掉头就往街头跑去。夜已全黑,帐篷里白织的钨丝的灯光交错相应,街道上已挤满了逛夜市的闲人,金龙在人群中磕绊前行,在交错炫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恍惚了,只觉得这条不太长的街道此刻走得异常艰难与漫长。

金龙窜到街头,见几名城管和馒头正扭打在一起,而莫文则尽力护着馒头,还有十名左右的城管正围着一人狠踢猛踹饱以老拳,那人正是尤影。金龙傻了眼了,此时一辆警车赶到了现场,两名警务人员迅速下车立刻劝停了城管的过激行为。金龙连忙冲了过去,跪在了地上,跪在了已被打得鼻青脸肿於伤连连蜷缩着不停颤抖的尤影身边。

“快叫医生,快叫医生,求你了!”金龙此刻拉着一名警务人员的衣角苦苦哀求。

“别急!别急!”警务人员拉开金龙的手安慰着,“救护车马上到!”

“还不急!人都没怎么动了!”金龙起身大吼。

“你这小同志凶什么?说了车马上到,没听见吗?”警务人员说了一句便不再理睬金龙。

在警车旁的馒头莫文脸上也已是青一块紫一块了,且步子也有些蹒跚。莫文显得异常沉默,低头不语。馒头泪流满面,好似疯子一般拉着一名警务人员含糊不清的大声嚷嚷着,想把事情缘由说清楚,可却始终说不清道不明。现场只留下了几名城管,而其他的都回到了城管车上。

救护车赶到现场后,几名医务人员急忙将已神志不清的尤影抬上单架往救护车内送。此刻尤影一直紧握的相机掉在了地上,而那相机早已是被砸得稀烂。金龙蹲下来,拣起相机,不禁泪眼婆娑小声抽泣。金龙抬头望去,看见城管车旁一个抽着香烟的男人正盯着自己,是那胡须城管。胡须城管吸了一口烟,甩了烟头,诡笑着吐了一阵烟雾之后上了车。金龙怒气满面恶狠狠的盯着那车缓缓离去,心里则不停的咒骂着。

街头很多驻足观看的行人都已慢慢散去,街旁一位坐着看这热闹的老太用蒲扇驱赶了一下身旁的蚊虫,缓缓起身,拿起臀下的小板凳,哼着小曲慢悠悠的进了屋。而还有些闲人依旧零星的围在现场旁边嗑着瓜子,期待着事情的进一步发展,貌似希望还能为他们蹦出点惊喜来。

金龙手中的破相机被警务人员回收了,说是现场物证。馒头和莫文被带上了警车。救护车和警车相继离开,只剩金龙一人站在原地泣不成声。一旁的闲人们也都叹着气纷纷无趣的散开了,而对于这帮人来说这至少捞得了一个极具闲谈价值的话题。

尤影离世是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当医生把盖着白布的尤影从重症室里运出来时,倚在一旁墙边的金龙彻底崩溃了,泪水漫涌,痛苦袭卷而来,晕乎乎的没了底。金龙没敢跟上去,只是渐渐的瘫软的坐在了地上,泣不成声,一声痛苦的长号之后,抱头失声痛哭。

随后金龙用尤影遗留下的一部手机联系到了尤影的家人,并声泪俱下的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对方。得此噩耗的尤影父母顾不得手头的公务,连夜启程,马不停蹄的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沺亹小城赶来。

被领到局子的莫文和馒头在经过一番漫长的审讯之后,被扣押在了局子里。馒头的父亲得知此事后在夜深时分夹着公文包匆忙的赶到了局子,和局子里的几位老相识一番交涉之后,最终同意将馒头释放。

“爸,他是我朋友,把他也弄出去吧!”馒头看了看一旁的莫文,拉着前来领自己回去的父亲说。

其父突然大怒,甩开馒头的手,瞪着眼冲馒头吼道:“天天和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你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你知不知道惹上了人命官司?”

看着父亲面露凶光馒头不禁泪水涌动,她从来不曾想过父亲会对自己如此凶悍,馒头一抹眼泪,低头跑出了局子。看着馒头的父亲,在一旁的莫文倒是一惊,这不是校长吗?莫文没敢多看,低头继续沉默,转而想到了馒头父亲说的人命官司来,莫非尤影出事了?此刻莫文忐忑的心感觉隐隐刺痛。

莫父莫母是在馒头释放后不久才赶到局子里的,可正是在这段时间里莫文被订了罪,他妨碍了执法人员的执法,参与殴打执法人员。

得知此罪后的莫父莫母傻眼了,只得是悲伤个脸泣不成声的苦苦哀求警察放过莫文一马。一位年轻警员严肃的说道:“法不容情,犯了事就得得到法律的制裁。”

一旁一位老警员拿着茶杯安慰道:“放心,党会宽大处理的。”

而莫父莫母依旧难掩悲伤,冷静一阵后,继续哀求。法的确不容情,但这并不代表它不容其他东西,而莫父莫母此时有的只是情而已,并没有其他东西可贡法来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