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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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由于未满十八,莫文最后被关进了沺亹的一所劳改所里边,刑期是两个月,且明文规定务必要将其罪恶的思想扼杀在劳改所里,把他教育成一个爱国爱人民的好青年,出来以后还会有一段观察期,如若发现他又有什么罪恶的念头或行为的话,那必须得进行再次教育。

莫文在劳改所里的教育期间,豪子和野人一块儿来探视过他。那天豪子明显有些激动,一见到莫文就忙向他竖起了拇指,一个劲的夸他厉害。

“兄弟果然是个人物,没想到早就有了在法律边缘游曳的念头啊,真是佩服!”豪子握着莫文的手激动不已。

莫文干笑了一声:“你是在取笑我吧?”

“兄弟,你这话就不对了,怎么是取笑呢?”豪子一本正经,“我倒觉得,是男人就得进一两回局子,那才爷们儿!我们现在都巴不得进去和你一起待上两个月呢!”

莫文没有理会,野人压低了声音笑道:“你参与的那事儿,现在都上电视了,好多新闻节目都在播,报纸都在登呢!挺火的!”

莫文此刻低下头,泪光闪动,因为最近新闻记者一类的人常常来找他了解当时的案情,这不得不让他得痛苦的一次次回忆,而野人的话又直接勾起了那阵伤痛记忆。

就在豪子和野人探视莫文的第二天,豪子便兑现了自己的话,又做了回爷们儿,他和野人一起被关进了劳改所,因为豪子和野人贩卖高考答案的计划实施到一半时被人告了密,告密的人正是豪子平日里最信任的八岁小表弟。豪子被领走时戴着红领巾的小表弟一副大义灭亲的神情,严肃的冲豪子说:“哥,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豪子听得是吹胡子瞪眼,只差没冲上去甩他两耳光。豪子和野人进去了,小表弟的这种义举得到了市政府和学校及广大市民的高度表扬,并一举获得了当时市里面“最佳杰出儿童奖”“最佳三好学生奖”“未来之星”“祖国的好儿子”等多项优秀大奖和光荣称号。

好友中除了豪子和野人外,馒头也去探视过莫文。那是在莫文即将被释放的日子里,那日莫文见到的馒头没有再戴假发了,短短的学生头,倒是有着一些斯斯文文的味儿。

馒头见到莫文时并未谈到金龙尤影的事儿,只当作是来和好朋友道别的。馒头就要离开沺亹这个小城去广东学美术了,并决定就读那里的高中。她说这是他父亲安排的,因为那边高考录取分数线比较低,美术生的就更低了,在那边上个大学比沺亹要容易些!

这代表莫文可能再也见不到馒头了。寒暄一阵,莫文几次言欲又止,等下定决心要说些什么的时,馒头却起身要道别了。

在尤影逝世后,金龙整天足不出户,待在家里一个劲的捣鼓未完成的大绵羊,有时会有一些调查人员找到他进行一些调查,或者是直接被请到局子里审问。

此次事件闹得很是严重,因为尤影的父母都是沿海地区很有钱的房地产商人,他们不惜花重金要求查出事情的真相,还儿子一个公道。这个富豪的案子引起了很多新闻媒体的关注,网络上电视上报纸上都开始风风火火的报道此事,事件很快便引起了广大人民的同情与不满。当然,这个广大人民是区别于沺亹的广大人民的,因为这事儿在沺亹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应。就连金龙也是无意间在电视上看到一个在国内很有名气的品牌节目报道此事时,才重新意识到这个事件的严重性的。

金龙开始关注起这个新闻节目来,每天守着看调查进展,节目结束时美丽的女主播都会说,此次事件我们将进一步跟踪调查。这让金龙觉得很是扫兴,可更让他扫兴的是持续报道了几天后这事儿就突然没了下文,原因是新闻上又播出了一起更为重大的动车追尾事故,这样一来尤影的案子也就被盖了过去。动车追尾也引起了金龙的兴趣,可关注了几日之后又没了下文,这让金龙颇为恼火,一怒之下他将小彩电给砸了,他觉得新闻报道也应该得有始有终,否则就是隐瞒事实。

后来金龙对尤影案子的结果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市政撤除了部分无关紧要官员的职务,然后事件当晚参与殴打的那群城管中只有几个被判了重刑,几个被撤职。不久金龙却在沺亹街上又见到过那胡须男,依旧是那身制服。

没了尤影莫文这群人在身边,金龙的生活开始变得冷清了,虽说中奖后的大刀常来找自己闲聊,但自己总好像搁着点事儿在心头,聊不起劲儿来。而大刀得知尤影的事后更是慌了神,才觉得当初自己回来的架势太张扬了,于是整天都晃晃呼呼的,担心有人来抢他的钱,出门都小心得很,往孔神仙那里跑的更勤了,也开始学金龙大口的抽烟了。

把报废的小绵羊成功修改成大绵羊后,金龙找了一份散工,看守堤坝。因为长江泄洪了,主河道支撑不了庞大的水量于是让其支流分担一部分,分了几次之后终于分到了沺亹的那条河里,或许是水量太大,那水面还差半截腿的高度就漫过了那十多米高的堤坝。出于安全考虑,领导决定派人来看守堤坝,做到能及时通报水情。

金龙每天夜里都会在堤坝上摆上两条长凳,往上面搁一块门板,铺上被子,支起蚊帐,躺门板上瞎想一阵之后才入睡。

今晚月明星稀,周遭都蒙着一层冷冷的白月光,一幢幢紧紧相依的民房熄灯后显得异常阴森,已无人迹的街道在冷月光下竟是那般诡异,这一切在堤坝上的金龙看得分外清晰。

金龙坐在门板铺成的床上,抽着香烟,静静的望着月亮在河面上倒映出的零星的光斑。此刻的金龙心头有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强烈负罪感,他觉得是自己害了尤影,如果当时没有硬拉着尤影回沺亹搞什么欢送会的话,尤影也就不会出事了,欢送会也就不会变成送葬会了。金龙不禁又想起了死去的大彪和不知去向的老马,想起了毕业后在社会上飘荡的种种心酸,想着想着便泪流不止了。

金龙深吸了一口有些许凉意的空气,慢慢吐出,缓解了一下此刻的悲伤心情,然后他叼着香烟呆呆的望着暗流涌动的黑乎乎的河面,突然有种要投身这黑暗的冲动。金龙吸了一口烟,将烟头弹进了河里,烟头的微光瞬间消失了,他脱下披在肩上的外套,动了动身子,穿着一条裤衩咚的一声窜进了黑乎乎的河里。堤坝上很快恢复了平静,河面上也没再泛起一点波澜。

憋足了气的金龙闭着眼一直不停的往水下潜着,直到他触摸到了坝底一个粗大的管道似的东西后才一个劲的往上窜。等钻出水面时,金龙已离河岸十多米远了,离自己的床铺更是遥远。猛吸一口气后,金龙奋力向河岸边游去,等爬上河岸时金龙早已精疲力竭了。金龙躺在岸上休息了一会儿便觉得凉气刺骨,哆嗦了几下后金龙起身向自己的床铺走去。

金龙沿堤四下张望,堤坝的另一侧有一粗一细的两根管道并列着穿透了十多米宽的堤坝,而这两根管道是从不久前建成的一座印刷厂里边延伸出来的,金龙想着这应该是印刷厂的排污管道,穿透堤坝将污水排进河里,而自己刚刚在河里摸到的东西应该就是被河水淹没的管道口了。金龙继续向前走着,不远处有两根黑色的柱子立在河岸边,那其实就是旧码头的遗址。在晚上那两根斑驳破败的柱子不像白天带给人一种颓废的感觉,反而在夜间为这码头增添了几分威严与神秘。码头左边是与堤坝平齐的河水,右边则是成片紧密相依高矮不一的居民房,堤坝下则是简陋帆布支撑起的一个大帐篷,那便是简易的露天台球场了,在深夜已无人问津。

金龙回到自己搭起的简易床铺旁,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后金龙清了清身子,为自己换上了一身衣服。

床铺旁停着一辆锈迹斑驳的老摩托车,此车座椅外皮早已破烂,内部海绵几乎被掏空,车头车尾的灯已全部坏掉,后视镜也只剩骨架了。这辆老摩托车是金龙今天特意从朋友那里借来的。金龙一张腿架在了摩托车上,不堪重负的车身不禁咔嚓响了几声。坐稳后金龙摁下了手中播放器的播放键,绑在车尾的一个大小一般的音箱里立刻传出了凄凉的哀乐。哀乐久久飘荡在堤坝的夜色中,把这本就幽静的夜晚撕裂开来,让其显得更加阴森诡异。

金龙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扭头将音量调到最大,然后猛踩了几下启动杆,老摩托猛烈晃动了几下身子后活了过来,老摩托的声音没有盖过哀乐,但车身却颤动得厉害,好似随时会散架。金龙收回启动杆,慢慢地,老摩托在堤坝上趁着月光向前驶去。

金龙原本打算叫上几十号弟兄骑上摩托,在今晚为尤影送别的,可现在的送别却落得成了一个人的送葬。金龙觉得尤影是一个满腹正义的人,是一个正义的英雄,只是这个英雄的正义死在了另一种正义的手里。金龙认为尤影的葬礼也应该向英雄的那样气派,可小小的沺亹却觉得英雄都是救人于危难且必须得到官方认可的人,而尤影没有救人于危难更没有得到官方认可,所以想得到英雄般的葬礼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金龙用自己的方式给自己心中的英雄兄弟举行着葬礼。老摩托载着凄凉的哀乐在高高的堤坝上行驶了一段路后,金龙一扭车头,老摩托向堤坝下冲去,直接窜进了城区外边的一条公路上。金龙架着老摩托在沺亹这个最为繁华的城区外围的公路上飞驰着播放着凄凉哀乐。

金龙架着老摩托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就围着这小城区转了一圈,随而架着老摩托转进了城区内。金龙穿行于城区内各条漆黑街道上,哀乐的声音显得更加洪亮了,回荡在城区里久久不绝。这倒是吵醒了不少入睡的人开灯,战战兢兢的到窗前窥视。

在城区内转了一番后金龙又架着老摩托回到了城区外围的公路上,笔直的公路伸向远方未知的黑暗中,公路右边是一幢幢紧挨的民房,左边是一片还算平整的农田。金龙此刻有了一丝想离开沺亹的冲动,可想到外面的陌生世界又是以一副怎样的诡恶嘴脸等着自己前去时便打消了要离开的念头,毕竟决定了还得去做另一件大事。

金龙猛加油门,老摩托快速的飞驰于路中间。朋友对金龙说这辆摩托车虽老,但速度绝对能提到120以上,一般人是驾驭不了的。金龙一直表示怀疑,索性在这夜里验证一下。金龙加到油门不能再加为止,可车速并未有多大的提高,倒是车头像服了******般晃动得厉害,金龙难以掌控。恍然间金龙才明白过来,这车果然难以驾驭。

金龙努力控制着晃动得厉害的车头以求平衡,可路面细沙碎石众多,加上夜间视线不佳更何况车头无灯,金龙那看得清这些。老摩托终于失去平衡,金龙从车上跳下滚到了路边的农田里,老摩托倒在路面上滑出了好几米远。哀乐和老摩托的引擎声在这黑夜的公路上戛然而止。

金龙挣扎着满身泥泞的从农田里爬了起来,踏上公路,脱下沾满一层厚厚污泥的外套随手扔在了路边。走到老摩托旁,看到已经破烂的音箱后金龙不禁歇斯底里的痛苦吼叫起来,抬脚将音箱踹得更烂。踹完后金龙瘫软的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语:“不要了,不要了……”

金龙起身,扶起地上的老摩托,一张腿又一下子骑了上去,哐当一声老摩托上唯一的一个外壳终于脱落了。金龙卯足力气猛踩了几下启动杆后,老摩托的引擎又坚挺的复活了,慢慢地,老摩托向城区内驶去。

老摩托在一居民房前停了下来,金龙下车后上前急促的敲门。“谁啊?”屋内人有些警觉。

“我,金龙!”

开门的是睡眼惺忪的大刀。大刀把金龙领进屋后,看清金龙满身的泥泞后吃了一惊,睡意全无:“你这是怎么了,被人给打了?”

“不是,刚摔的!”金龙从身上摸出一支香烟给自己点上,“今晚有件事儿我得去做,想兄弟你去帮帮忙!”

大刀迟疑了片刻:“什么事儿?”

金龙此刻眼神邪乎的盯着大刀,凑到大刀跟前笑道:“我要去灭了那****的!”

大刀只感觉后脊骨一凉,身子不禁抖了一下,眼神略微惊恐了,他看着好似中邪般的金龙不禁惧怕起来。犹豫一阵后大刀点了点头:“好,我帮。”只是这声音没什么底气。

金龙满意的笑道:“好,你准备准备。行动之前我还得去个地方!”

夜已过半,金龙架着老摩托载着大刀在元成小吃店旁边停下。大刀在车旁候着,金龙上前敲门。

片刻后年近五十的戴元成开了门,见到门外的金龙后戴元成愣了愣,眼眶中渐渐的有泪水涌动,表情也慢慢缓和下来。

金龙站在门前没敢看戴元成,只是支吾了半天后才冲戴元成叫了一声:“爸!”

“快进来,快进来!”戴元成此刻一脸笑容的将金龙拉进了屋里。

夜风瑟瑟,老摩托旁的大刀已经是抽第五支烟了。扔掉烟头,大刀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紧锁着眉头开始在车前来回的踱步,时而抬头望望元成小吃店,时而低头叹息。

元成小吃店的店门打开了,一束昏暗的灯光射了出来。在门口和戴元成寒暄了几句后金龙走了出来,来到老摩托车旁,而大刀却已不见了踪影。金龙靠在摩托上,给自己点上了一支香烟,吸了一口,慢慢的吐出。望着这浓墨渲染的夜色,金龙冷静了一些,笑了笑,捻灭烟头,独自一个人骑着老摩托向前方黑暗的梦魇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