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一一介绍了,与洪灵都认识了,包括出租车司机也是着了魔似的,跟着洪灵到了住处。
到了家中,洪灵从冰箱里一气拿出十余桶早已备好的雪碧和可乐,“叭、叭、叭”全部打开了。
“哥哥、嫂嫂、平平、印章,来都喝,天热死了,喝吧。”
“俺九嫂打开了,喝吧。”平平成了指挥,停了一会儿,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喂,嫂,来,来,来,老实交待,俺九哥上哪儿了?”
洪灵只好停下脚步,寻凳子坐了,老实的交待了一切一切。之后又说:“哥哥、嫂嫂们来了,就当我和域平都见了。”
“那当然是!”三哥一面说,一面转脸向二嫂,“老九说是真的吧,不信,要不,你的腰疼早好了,说不定也当了经理。”
“就你能!老二死犟驴,他不叫干,有啥法儿,你不也干瞪。”
“看来,二嫂三哥都知道啊!”洪灵接过话,又转向其他人,“你们都知道吗?印章呢?”
除印章外,都是摇头。
“老弟,你认为咋样儿?”洪灵追问印章。
“我咋认为?”印章显得很难为情,似乎没有发言权的样子。
“大男子汉,怕啥,你九哥把恁俩的事都给我说了,我觉得你不错,说吧,回头咱妈的工作我去说。”
这一来,印章倒动劲儿了:“你去说?!咱妈那劲儿啊,都烦透我了,我亲自去了两回了。”
“哟!你说我也成困难户了?!”洪灵盯着印章。
“笑话儿。”三哥亮了嗓门儿,“你可是省厅干部,一路上平平唠叨个没完,妈咋能不同意。”
“那我,只有我是老大难?”印章站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
“坐!坐!你的事等域平见了你之后再说吧。少则五天,最多七、八天,老九就回来。年纪轻轻儿的,慌的啥,会来事儿的,叫哥嫂们多吃点、喝点,多磕头多烧香,不就行了?!”
“厉害呀,九嫂没过门儿,就当了家儿了!”印章打趣说。
众人笑成一团儿,五哥、六哥二人几乎不约而同对帅哥儿印章说:“小心这个九嫂打你!”
“胡扯啥,没一点儿规矩。”三哥尊平嗔道。
事后,老九听他们一个个述说这见面的前后,也是好笑。不愧总裁!除了外表,应变应酬之精采令老九叹服。
话分两头,老九急忙忙上路,往惠县赶。一路上虽然没吃什么东西,矿泉水和烟倒没缺了,等赶到惠县杨文猛的住处,已是25号的下午5点了。
因为一下车就联系,是杨文猛上汽车站接的老九。介玉兰因某下下线有事,去帮助做家庭推荐了。
老九与文猛在异乡结识。同姓氏,早已胡乱以本门相亲近了。文猛向老九详谈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个谈话,是小兰与老九通话后又充分调查得出的结论。
那个哑巴——文猛的亲舅。现今已近60岁,从外表上,任何人看不出他是哑巴。据文猛讲,他舅是外婆家老大,在20多岁时,因一场感冒突然失声,当时女儿已4岁多了,还有个2岁的儿子。那种变哑巴的滋味使他舅一病两年多。妻子离他而去。不但如此,他的四个比他小得多的妹妹,在没有父亲的情况下,还须他帮助母亲撑起这个家,更令人想不到的是病了两年多后,身体刚有起色,母亲又因不治之症逝去。而杨文猛的母亲是长女,当时也只有12岁,文猛的小姨妈,当时只有7岁。
哑巴,干瘦,低矮,还有些驼背。如果背不驼的话,身高也只有164左右,这驼背是长期苦累变的,现今的驼背高度约仅135cm左右吧。名字还是挺不错的,尤敬德。他有相当的知识水平,据说是高小文化,特别肯学,博古通今,还写有一手好毛笔字。
尤敬德这一生,似乎人间所有的苦难都一齐地拥向了他。老九见到他时,深为同情,责怪老尤将失去下线的心思立刻就打消了。老尤抽出老九T恤衫兜里的钢笔,在纸上刷刷写下了几句话:“愚人之失,所惜何来?事在人为,岂由天哉!得弟来助,壮志必展,惠县哑者,实可用也。”
老九看了之后,甚为宽慰。此人的文字功底如此了得,且内心之自信,直若钢铁铸就,是老九此生未见未闻的。老九也写下了几句话:“夫志之存,鬼神莫敢犯,胆气壮,必有奇绩。弟至为感佩!与尔相交,幸甚幸甚!”
二人相视而笑,双手紧握,笔谈直达两小时之久。
尤敬德以鳏夫且哑者,从26岁起,独挑起全家重担,当时母亲的去世,使他反而坚强了,卧床的事情再未光顾他。除了四个妹妹,更有一女一子,六个孩子,他一人负担,在任何人都是难以办到的。
当然长妹——即杨文猛的母亲,当时已12岁的长妹,被分配为看护自己的一双子女,次妹负责带小妹供全家的烧柴,自己带三妹除了田里、地里的集体活儿外,大队、生产队特许他每年可以有三个月的自由,让他自己想法子挣点儿养命钱。
在他的记已中,最苦恼的事情是人们对残疾人、聋哑人的低看,人们那种怜悯的目光时常使他愤懑不已。但不管怎么说,怜悯也救了他兄妹几个,不管他带三妹去叫卖什么,人们总能先买他们的,因而他是位新中国极为难得的、几乎没有的少数具有连续近40年从商经验的个体户。因为新中国曾一度极为限制、鄙视工商业,干个体户更是绝不可能。只有他,一直连续地从事了40年的商业活动,其经验之丰富,阅历之广泛,假如让他写成书,一定是中国商界关于百姓商事的权威著作,甚而绝对可以填补新中国最下层商业活动史的空白。
老九看他不但字写得好,文章的组织构筑能力也较强,一力鼓励他在有生之年将《下层商事40年史》撰写出来,他受此启发,热泪盈眶,握住老九的双手久久没有松开,连连点头。
那次笔谈之后,他提出要与老九结义为异姓弟兄,老九慨然应允。不消说,他长老九30多岁近40岁,自然老九是小弟。但老九不能接纳已40多岁的子女的叩拜,成为他们的叔父大人,老九主张他一家祖孙三代对老九可以全以兄弟相称,被尤敬德默许。
老尤与老九谈到过许多他自己从事个体商事的趣事,其中有几件令老九印象至为深刻。
50年代末,他很少事农,集体里对他不加丝毫制约。这当然得感谢几个有灵活执政水平的基层领导。他放手从商,直到1970年,从未受到政治风波的袭扰。大约是58、59年吧,全国******,放卫星,天灾人祸,饿死人的事情满目都是。然而家家死人,导致贫穷异常的无产阶级们连埋葬也成了难以办到的事情。尤敬德看出了商机,心生妙计,并付诸实施,果然换取了不少救他一家人性命的吃食和生活用品。
竹子不能吃,但可以编出许多生产用具,他看到人们无力添置棺木,大多席子一包软埋了事,于是就用竹子编制象棺材样子的竹棺。组合式的,四扇分开,四扇中的每扇又是折叠起来的,这是为了方便用背笚笚背着走山路。竹棺生意开始时走乡串户,后来人们渐已知晓尤驼子有竹棺,竟不消出门,大妹二妹都帮着编制,也供不应求。
人们不能都编竹棺卖吗?那简直没有任何可能性,因为从中央到地方根本不许个人单干什么生意。这种特殊的政治导致他尤驼子的经济学大放光彩。两年多的时间里,竹棺大约卖了近三千副的样子。由于当时人们个人的手中很少有钞票,他的开价是两升米,或十斤红薯,或半斤猪肉等等。
“我想,如果全用现金交易的话,尤驼子早发家了。”老九写在纸上。
“那是当然!”他也写在纸上这么四字答老九。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到处文攻武卫,造反不休,他干什么呢。自制纸张,发了财。
原料就来源于铺天盖地的大字报、传单、报纸。此时大妹已经出嫁,二妹和三妹及一双儿女整天大捆小捆地往回扛废纸。家住县郊的他们原本是用这些废纸来引火烧灶用的。而尤驼子痴迷书籍,在一次看书时无意间想出了妙计。做纸!
利用这么多的废纸,一分不用买的原料泡浆,然后倒在方一米的石槽中,压上石板,挤干水后,再晒,纸就成了。然而这种纸不结实,于是又试验掺胶,还不行,成本太高,且还不如啥也不掺。多次试验后,头开始的制法被确定,于是大批生产。一打一打地,谁家有学生,买不起国营纸或本子的,就来尤驼子家买。久之,竟又成了纸店的家,竟积下了上千元的分币。因拾纸用于烧灶糊墙的多,有时也会缺原料而影响产量,但这在80年代以前,除了一切开销用度,能有千元的现金在家,全国少有。
他的这种厚达半毫米,甚而一两毫米的纸,除了销往周围村寨,还在全县多个公社设有地下代销点儿呢!
70年那年,他由于建起了新房子,引来了一场祸事。手头里余钱,除了将妹们都体面地嫁了人,儿子也娶到了不错的婆娘,女儿也嫁了。虽说是早婚,但对于他来讲,反是众人羡慕的事情,这新瓦房,两层的引起了革委会的注意。
对他这个哑巴兼驼背的人,开始并未被注意,儿子媳妇先遭了殃。这时候因为儿子年龄不足十八岁,到集体上工,挣不了高工分,干脆就偷跑一些小生意,收了一个地方的鸡蛋,卖到别的地方等诸如此类。三审两问,被革委们盘问了出来,小两口儿受到了残酷无情的打击和伤害。老尤在不久后也牵扯进去,全家被挂了牌子游斗,成了戴高尖纸帽的走资派。
一连几年,一有党的会议、活动,全家就被扯出去,挨鞭子、受绳捆、被唾骂、遭踢打。特别是七三年那年,已两岁多的孙子因家里没人管了,一连县里、公社被斗了七、八天才回到家的三个大人,见孩子死了,死孩子的嘴里满是稻谷,盛谷子的大篾篓子压在他身上。双腿埋在谷堆里。惨不忍睹。至今尤氏父子提起来,仍然拭泪。
1970年开始被整,家中渐渐缺米少盐。终于全家开始常常断炊。儿子两口子被管得紧是没法儿干生意了。自己因为残疾,被渐渐放松了一些,最起码挨整时轻多了。他就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又设了一个法子。
尤驼子在70年本不太驼的背,被打断一次脊背,才驼成了现在的70多度折弓的。他在被斗的时候听到了一种现象,人们有跪拜毛主席像祈祷种种心愿的现象存在,而且大有流行于民间的势头儿。他决计去找一个人,就是解放前曾非常走红的算卦神仙——王秀民。这人大他近20岁,在他的印象中,是个了不起的方圆百里受人敬重的人物。如能学得王秀民的真传,偷偷地回来迎合民众祈祷许愿的怪毛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