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公孙丽兰的声讨，看来必须解释清楚。
“好!好!好!洪灵，你坐，你坐，这是我的一个老同学。”事实上也是同学，当然老九又不敢说更深层的那种关系。
“好，请喻老师给我讲讲，真把我讲通了，我除了佩服，也一起跟你行骗!”公孙丽兰竟嚯地站了起来，威风不可一世。
老九见洪灵坦然地笑了笑，其实他心里也笑了起来，只是表面仍保持那一点愤怒气色。
“坐!坐!有理不在声高，我讲，我讲清楚，如果被你的论调战胜，我自毁前程，永远不再干传销，如果我说的有理，你又反驳不了，请你也不要参加，以后少说坏话，少来耍横!”
“那是，当然!”
“我讲，”拿来纸笔，与公孙丽兰一一道来。“传销的传字并不是一个人卖给另一个人去赚钱，更不是另一个人又物色目标再卖，又赚钱。而是‘口碑’相传的意思，每件产品的厂价至零售价世界上本来就有，传销企业是将这部分利润，按一定的规则分配给口碑相传并为厂家的确增加了销售的有功人员。比如洪灵办了一个厂，生产卫生纸，商店每卷5角，每包十卷5块，而厂家仅2块就有利可图。中间的3块钱被送货的、批发的、零售的、托运的、做广告的及代理的种种人们分掉。
“现在改变这种传统游戏。厂家既不批又不零，更不送货还不托运。每个人自己或托亲友直接去厂家提货。比如你仍用5元提货，用了不错，质量可靠，难免被亲友问起，你自然会宣传，那么你的亲友会托你再买一批来用，他们又宣传，又帮别人买。如此循环，销量将成倍成数十倍数百倍，以至数千万倍增加。
“然后，厂家规定，你所宣传、指导产品用法的第几代有你的提成，然后将这数百数万件产品的3块钱差价的百分之几奖给你。同时给你命名一个销售级别的称号，如主任、经理、总裁等等。
“当然提成不是永远的，要想一直有奖金，就必须另外再推荐、宣传，做出贡献。并不是一劳永逸，不是单等一件产品传了一万人的手，而后无限制的获利。传销之所以真正听懂的人都会满腔热情去做，就是因为他将厂家一切的销售环节及其费用挪过来奖给我们。但是我和洪灵虽已至总裁，如果不做推荐了，将会毫无奖金可提。还不如一个小小传销员级别。公孙丽兰，你少给我发狂。惹急了，我——”
“你咋？!”丽兰似不怯老九，“你想杀了我？!”
洪灵赶忙说些调和之辞，才算缓了气氛。
老九回到另一个卧室，并不开灯，蒙住头，和衣躺下，心中委实气恼，她孙丽兰咋也不该不懂的，咋也不该听凭外行人的胡扯，反来训他一通。老九不想再理她。
也不知过了多少分钟，他被洪灵叫醒。灯光下，丽兰笑眯眯地站在那里，他有点不屑看她。
“平哥，”丽兰走近床前，摇他的身子，“我只听你们的人说，人家杨域平算抓住机会了，一辈子享用不尽，底下的人传的越多，他的收入就越来越大。还有人说，小心有一天他姓杨的叫绑架了，有人的说法更令人气愤：‘杨域平、洪灵两口子的骗术真高!’我又不懂，在家与哥嫂又讲不清，气得我非找你问清楚。你看你，堂堂男子汉，啥风度？!”
老九一听这番解释，一下子坐了起来。但仍然不想看她，此时倒没有气恼，可能是有些觉得自己小气吧。
“起来!”洪灵上前一把将他拉起，“我都说清楚了，丽兰还想明天跟我一起上郑州看看呢。吃点加餐，想喝有酒有菜!”
“喝点儿吧。”
老九和丽兰又开始回忆青少年时的景象，洪灵托辞想睡，入了自己的卧室。
“你的心理已很不正常!”
“是啊，近来一直有一种被孤独包围的感觉。”
“你们的故事再伟大，毕竟只是七十二行的其中一行。你们在小圈子里成功了，然而却有七十一行的多少个人并不理解。而且人们以讹传讹，‘传销骗人’四个字弄得一些本来想干的人也不敢接近你们。于是人们就在恶毒的攻击中与传销隔绝，他们认为，宁愿隔绝，也不要挨骗子的边儿!”
“是啊!何况真有一些不被国家承认的地下传销公司在行骗，光收钱，不给产品，不给奖金。钱收够了，人去楼空，还有些公司虽有产品，有奖金，但产品比零售市场还高几倍、几十倍，使购买者有上当的痛苦。”
“于是，你被孤独包围。其实是自己热心的事业成了众矢之的，还一言难尽，不被周围理解!”
“说的太对了，我必须奋起勇气，与孤独抗争。”老九一面说，一面靠近丽兰，抖胆吻了她。她的对孤独的看法，是对老九莫大的鼓舞。
他们又谈了一阵社会上对传销的歪曲认识，老九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丽兰，秦典还在跟你闹吗？”
“不闹了，只是还没答应我的条件。”
“啥条件？”
“让他去俺妈跟前磕仨头，我就回去。”
“仨头？”
“******，我才不吃那一套哄人怪好听的话儿。我就想用老法治他，看他干不干。”
“他不干呢？”
“反正说过两回了，再说一回，到期不办，谁还管他？!喂!”丽兰似乎很得意又很小心的样子，“点点不要他了，我也有点不想要。他混蛋!俺妈俺爸却说不怨他。”
“孝顺闺女!”老九绕过点点，因为谈起她就很想抱抱儿子。
“咋说？”
“父母的话足可左右你，难道不算孝顺!我可办不到，所以俺妈近来讨厌我。”
“咱还年轻，我觉得有些事大人说的对，毕竟有几十年的处世为人经验。”
又谈了一阵，老九一看表，都凌晨2点了。她家又是城郊的，今年的正月，天很糟糕，路上根本没法走。他让她睡在自己家的另一个卧室，在给她拨亮灯时，她问：“平哥，想过俺吗？”
老九根本不敢明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洪灵忍受万般苦楚，从相信一个飞贼到帮自己走上成功之路，这段时间，虽婚礼甚隆，但一有空就顶风冒雪跟山玉、印章、平平他们跑，真不容易啊!她早在去年阴历8月之前已升为总裁，地位已铸就，金钱也获得了不少。就是今后下线不再管，光各地其他别人的网络请她讲一次OPP或NDO，就一千几千到手。
但她为了自己，撇开公开抱怨的明嫂，东征西杀。有一次北风太大，为了赶住一个很远的村子讲NDO（培训课），摩托车灯坏了，又顶不动，骑不动，推也推不动。她靠着对下线极端负责的信条，也是忠心为了老九的缘故，硬是一步一步顶着八九级的寒风到了那个村子。村子里，人们接出来好远。一看洪灵到了，好几个大爷、大嫂拉住她哭。听大伙后来对老九说，那一晚上的NDO课最成功，那条线将这种对下线极端负责的精神几乎全盘复制下去了。
老九曾怀疑过洪灵，怀疑她只是要自己做一个门面，去堵洪承高逼她嫁人的嘴巴。然而当老九知道并亲闻众人对她的评价，理解了她对自己的真心后，断然娶了她。
当然老九想过公孙丽兰，她在自己以拣垃圾凑钱谋生之时，将一个女人的全部奉献给了自己。但他不敢说心里话。
“睡吧，有事明天再说!”老九只能这样回答她。
公孙丽兰顿时热泪奔涌，起身披上她的乳白色皮衣，挂了红丝巾，冲向院中。老九急忙去追，“扑通”一下子，他脚下踩了冰凌，仰面背摔过去。公孙丽兰并未回头，开了街门，怒冲冲远去。
老九不想起来，而且也站不起来，索性四仰八叉躺在冰凌院子里。最后还是洪灵来扶了他回屋。
“呀，老公，这么多血!”老九用手一摸头，满手鲜血。
“咋回事儿儿？”
“我想送她走，跌了一跤。”
“放屁!”洪灵几近咆哮，她曾是个假独身而猎宠的人物，如今却动了真感情。“我一看，恁俩就不正常。我不管，你自找!”洪灵又冲入她的卧室。他追入去，她蒙住头。
老九的头上已有了疼痛感。凌晨2点多了，咋办呢？他在里屋外屋转了一阵，才想了一个办法。他站在客厅的大镜前，一手拿一面小镜子，照见了受伤的右侧脑袋，掀开头发，口子足有4厘米长，血还在往外涌，衣领已经染透。痛自然是有些，但并不觉可怕。
老九内心里很乱，一种空前的不要任何女人，不要任何亲友的想法冒了出来。他感到了空前的孤独!
脑袋上的血任你捂多严实，还是任性的流。不知过了多久，他再也拿不住那面镜子。镜子掉了，任其掉落，他顿时不省人事，倒在正月里冰冷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