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可清对“流逛锤”这个名字挺反感,扳起面孔质问老四,老九兴灾乐祸地看他爷儿俩的对视。
五哥、六哥与老九坐在一起,一应的领带、皮鞋,完全不是在家时哥哥们的原貌。四哥更是高级T恤衫,宽西裤,与老九一样的身材,满面红光,相貌堂堂,不象40多岁的人。大抵他杨家好武,没人戴首饰,四哥的双手也是光板儿。
他听了老爸的责怪,说道:“爸,如今的公司满天飞,把好名儿占完了,我没折,干脆就取了这个名字。嘿,这名字还不错,带来了不少客户!韩国、日本人都来过几次呢!”一口普通话,显然不是学东关人的方言,是他自己改学的。
老九看差不多了,三个哥哥对于“流逛锤”三个字都挺满意的,而且习惯了,也附合说:“爸,这名字在中国肯定没重复的!从商标法角度上讲,四哥应该注册,对生意更好些。”
弟兄四个相视而笑,不再与老爸计较。
由于老九还未见过海,老爸也是十几年前见过海,于是他们爷儿五个坐上老四的桑塔那2000,一路飞奔海滨浴场。车子由老九开,这车比自己那车实在是得劲儿。老九的车由四哥的司机开着,车上坐的是四嫂、雄飞、四哥家的保姆郑梅梅、雄飞的家教廖声华(教唱歌)。
到了海滨浴场,停下车,四哥交了两部车的停车费。入了大门,他们穿行于一处密林,约10来分钟,从林子下坡,看见了广阔无际伟大的大海!
沙滩上真如西洋电影里一般,伞盖林立,人群涌动,一应是泳装打扮。老九内心里激动于无数人们的本真扮相,然而蔚蓝无边的大海,远望如圆的边缘,反着这下午3点多的阳光,更令他心荡神摇。
他三把两把脱掉衬衫、长裤、袜子,甩掉皮凉鞋,远远地勇猛地一口气扑向海水。
“老九,海水咸涩,别呛着!”四哥大吼着,老爸和四嫂笑着。
老九没去管他们,一意扑向海水。
他如疯狂一般扑过去,海浪一涌,他腿部感到了强烈的冲撞。
“真好!棒极了!”老九大叫起来,泳向深处去。
真的好激动,平生第一次见到海。他要尽情地与大海亲近、热吻一番。
巨浪一次又一次将老九埋入谷底,他由惧怕到抗争,又见到五哥、六哥游着,都带着游泳圈,在自己前面。过了不久,他终于有些倦乏。
四哥多带了一个游泳圈,看九弟往后望,急忙把多余的一个游泳圈推过去。老九狠命去抓,抓了个空,猛吸一口气,钻入水下,奋力登水,再冒出来,恰好抓住这解乏的圈儿。
老九将臀部放入去,坐在里头,深呼吸,用练武乏了时解决的办法。不一时,舒服多了。他大喊:“四哥!这儿棒极了!棒极了!”四哥挺高兴,继续迎着海浪向前游着。四哥身后,远远地跟着雄飞和廖声华。
他们回岸了,一个个累得死去活来,无法征服大海的辽阔,四仰八叉都躺在沙滩上。身上的凉爽和阳光的温热一齐使人愉快着。老爸和四嫂、郑梅梅在撑大伞。浴场的工作人员摆好简易的桌凳。他们无意去管那些,也懒于去管,志在享受这大疲乏后躺着的幸福。
终于盼来了大海。三十多岁的人了,第一次见海。大海真的是太伟大、太壮观了,老九顿时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不可一世的老九,自视甚高的老九,在大海面前的一番搏击后,悟到了好多说不明白的道理。如果侄儿壮飞来了,他那难以驯服的脾性肯定也相形见拙,从此收敛起来。
老九内心里决定补充一些食品或饮料,再入海浪中畅游一番。于是翻身而起,满目光溜溜的人体,男女老少,本真!在大海面前,谁能不现原形呢!他一时来了灵感,回味着这一霎那的感悟,下意识地将它刻入脑子,要回去好好写一首诗。
又一次与海浪搏击时,老九沉着了许多,冷静了许多。他在游泳圈的帮助下,几乎超过了所有人的游程,甚至隐约看见了远处小岛上绿油油的墨色。他悲叹自己的无能,没有游向小岛的体力,只好回到海滩上去。他恨自己功夫太差劲,恨也没用。
任你天大的英雄,也绝无征服大海的能力!如果你可以征服大海的浩瀚,你一定会当之无愧地成为全人类的首领抑或永志记念的不朽人物。你的体力决无大海那样的彪悍无敌!
回到四哥家(在公司后院),老九直奔雄飞的卧室,取了纸笔,写下一首诗。正写着,四嫂叫:“老九,走,上街吃饭,中午没吃好,晚上嫂子给你好好补补!”
“别捣乱!我写完再去!”
诗曰:
中原一雄鹰,展翼趋海滨。
急欲探海威,于路疾未停。
飞扑压浪涛,击还惊未定。
再扑压浪涛,不拢仙岛身。
卧沙思枭雄,无非一时逞。
焉敌阔海略,永矣是上兵。
四哥一下子花去近两千块,吃了一顿晚饭,骇得杨可清又摇头又唠叨。老九心下暗想,自己的事如让老爸知道,一准儿挨打没得说,当时禁声。回四哥家就立即倒在床上,蒙住头,在那美丽的空调间里大睡了一个晚上。
过了两天,四哥派司机送走了老爸,把老九叫到他的财务科,让他见一个人。
财务科里坐着两个女的。一个年纪较大,足有60岁的样子,看来是个老会计,坐着总帐的位置。现金帐的位置上,这女人如此面熟,老九稍一楞怔,这楞怔是说他根本不敢相信。
你道是谁?说来骇人听闻,当时老九手心里就冒了汗。她不是别人,正是劲伟公司老总,如今流逛锤公司的现金会计——荀男!
老九还无暇与荀男攀话,四哥和荀男已站起身形,一齐邀他再去海边,要畅谈一番。
四哥在路上叫荀男的名字时,老九心里更是一惊。怎么?她叫原姜!“西关来的。”四哥向老九介绍,“挺能干,长于公关,业务能力很强!”
老九气愤之极。
原姜,是老九在商校上学期间的同学,虽然不读一个年级,但二人一度感情至深。此女的名姓,除了平平、海平、升平和他妈王之禾知道,再无他人知晓。
在西关时期,老九与肖竹一直同甘苦,共患难,无话不谈。难道荀男从肖竹口里得知他杨域平心中有个原姜?
原姜是无市人,与魏南同市不同县。因是两地之事,当年的恋爱,只限在感情之交,从未越雷池半步。
十三年了,他们除了在90年代初互有来往,自从老九迎娶了点点,极少来往。
老九在爱县时期,原姜曾到过皮衣厂一次,好伤感了一场。那一次的相见,他俩各垂泪,各叹命,如今想来,心中还热乎乎、惨兮兮、情绵绵的。
荀男凭啥化名为原姜?!四哥又为啥委以重任?!
大海又摆在面前,他们这次都只在浅滩附近游动,然后仰卧沙滩。四哥谈起了一件要老九帮忙的事情,而且与这个假原姜有关!谈话且不避假原姜!
团团谜,层层雾,使老九意识到,这次出仁县,又是一时半晌回不去了。他与洪灵通了电话,没告诉她心中的事情,只推说四哥的事儿挺棘手的,一时回不去,望她礼拜天回去多跟莽莽亲近些,加强母子亲情。
真应了四哥的叫喊:“老九,海水咸涩,别呛着!”老九心里没了底。
此时的老九,真羡慕壮飞。他后悔没留在机关里享受,跑来这里撞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