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七天,在安徽境内的一家小客栈里,萧三郎直闯了进来。
见了面,并无半点客气之词,他对皇甫绍道:“娘娘必须回去!”皇甫绍看着他,皱眉不语,萧三郎第二句便是:“皇上下了旨,羽林已转住了萧家,娘娘若不回去,萧家满门一百余口,都将成为刀下冤魂!”这与我有何相干!皇甫绍冷笑:“这是他惯用伎俩!”萧三郎第三句话是:“娘娘与皇甫兄缘份已尽,请皇甫兄高抬贵手,救救萧家!”皇甫绍开始犹豫,看了看我,我道:“我不认识什么萧家,也不认识什么皇帝,他要杀人自增罪孽,那是他自己的事,跟我无关!”萧三郎盯着我,缓缓吐露了真相:“娘娘本叫萧珩,乳名稚奴,别号翩娘,有三兄一姊,在萧家长至十六岁入宫侍君,怎说萧家与娘娘无关?”我气急,道:“告诉你我不是什么稚奴,更不是什么娘娘,休要再纠缠不清了,快离开这儿!”
萧三郎突然伸手,一把便抓住了我的手臂,捋上袖子,道:“这块蝶纹,便是家母萧老夫人以蝶簪所烙,蝶之夭夭,灼灼其华,虽得一时之盛,却终不得见四时之景,娘娘连这些也忘了么?”我夺回手,怒道:“你怎可如此无礼?官人,撵他走!”皇甫绍破例没听我的,只对我柔声道:“夫人,萧三郎所言句句是实,你确是萧氏之女,入宫为后,本座自意外机缘得到夫人,现萧氏有难,夫人不能不救。”我道:“我不管,我只知自己是皇甫绍的妻子,我不要跟别人走!”萧三郎亦是怒容满面,道:“既是如此,你们又何必来江南?我叮嘱过多少次,勿下冰峰,为什么不听我良言之劝?”皇甫绍道:“是我劝夫人随行的,我不忍与夫人分离,也想带他来看看江南的景致,原料想不会那么巧就会遇见。”萧三郎道:“你不妨一时分离,便将成永世之痛!娘娘本是皇上的姻缘中人,我费尽心机,甘犯天怒,趁娘娘厌世之机,令孝堂以凤凰血偷换鹤顶红,又故意放皇甫绍入皇陵,劫得娘娘去日月宫,本以为冰峰绝处,人迹罕至,以皇甫兄的绝世武功,当可护得娘娘后半世平安。谁知你们为了一时欢爱,竟弃仙途而履凡尘,不仅枉费我一番苦心,更是娘娘命中所定。我劝你们顺从天意了吧!”
我道:“凭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跟你走的!”说着,躲入皇甫绍身后。皇甫绍护住我,对他道:“我们这便回日月宫,再不重返世间,请三郎高抬贵手,亦怜悯翩娘,放过我们。”萧三郎眉尖一挑,道:“当此之时,你们以为还能全身而退么?永璘生于帝王之家,从小便心高气傲,从不肯有半分吃亏于人,如今你夺了他心爱之人,你以会他会善罢干休,放过你们?告诉你,他此刻已在征调大军,若娘娘执意不肯回宫,他便要兵发发峰,荡平魔教,夺回娘娘……”我打断他:“让他来夺好了,我便是死也不会从他!”“娘娘糊涂!”他怒斥:“为了娘娘一人,而使萧氏全家与魔教上下万余名教人身遭涂炭,难道这便是娘娘日常的慈悲之心?就算娘娘舍得自身,也舍得这许多无辜之命么?”我道:“他若起兵,我便先行自刎,决不连累无辜!”
“娘娘!”他大怒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永璘性子倔犟,若知娘娘自刎而死,这口气焉得不出在这些教众身上?只怕还远不止于此!天子一怒,漂血千里,岂是娘娘想象得这么简单?娘娘若执意不肯跟在下走,说不得,在下只有得罪了!”我退后一步,惊问:“你想怎样?”他咬牙道:“我绑也要绑娘娘回去!”皇甫绍伸手拦住,道:“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儿,我来劝她几句。”他怒视皇甫绍,道:“还望皇甫绍以天下苍生为念,勿因一己之欢而使万人罹难,萧某在外恭候!话说头里,若皇甫兄执意不肯交出娘娘,说不得在下只好召羽林前来,到时别怪我不讲江湖道义!”说罢一甩袖子,转身离去,却未走远,在窗外的院子中站立等候。
“夫人,”皇甫绍望着我,眼中是伤痛欲绝的无奈:“萧三郎所说并无半点虚言,娘娘若不回去,以皇上的性子,是决不肯善罢干休的。是我不好,不听他的忠告,致有今日之祸,还盼夫人不要怪我。”我一个劲儿地摇头,道:“不惯官人,是贱妾惹的祸。官人,我们逃高此处,只要官人舍得下护法之位,贱妾愿追随官人到天涯海角,绝无怨言!”他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他也荡平西域,听说又准备扫尽南疆,既已知你未死,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娘娘此刻回去,他或许会念及旧情,不致为难娘娘,若娘娘执意跟本座走,他的情义便会化为雷霆之怒,到时不唯要夺回娘娘,只怕对娘娘更会横加虐待****,那又岂是本座之愿?娘娘,正如三郎所言,你我缘份已尽,娘娘还是随他速速回宫,以免迁怒娘娘。本座平生只爱过两个女子,一是前妻唐氏,可惜因病早早离世,二便是夫人,也缘悭至此。本座此再不娶妻,改信佛,以忏悔此次之过,并为娘娘祈福。娘娘,天色已不早了,若再不走,夜间路便更不好走了。娘娘去吧,本座心中唯有娘娘一个人,若真与娘娘有缘,自会再行相见!”
窗外萧三郎冷笑数声,道:“皇甫兄不必再枉费心机了,娘娘既归,你以为永璘会容得娘娘再度离开么?前次乃侥天之幸而已。我劝皇甫兄识时务,且放手,娘娘与你再无相见之日,否则亦是娘娘身遭大难之时,你们就此断了吧!”
我的话哽在喉中,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看着皇甫绍,只消他开口留我,我便是死也决不离开他半步。他沉默了半晌,道:“萧兄说的是,夫人速速去吧”说完,转身从后门而去,我绝望之极,悲呼一声,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