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璘冷笑:“朕的确做不到!连心爱的女人也肯让人,这样的男人又怎值得娘娘去爱慕?”“若非爱娘娘胜过自己的性命,他又怎会让她离开?娘娘对皇上不也曾经如此么?这样的人怎么不值得娘娘去爱?要知道,爱慕一个人不是让她陪自己一起去死,而是要让她活着,活得比以前更好!”萧三郎句句话都刺心,不唯对永璘,对我亦是。“你……你竟替他说话?!”永璘怒:“朕杀了你!”“是皇上让在下直说的,”萧三郎的声音中并无半分害怕,道:“在下与皇上交往六年,认识他才一年多,若非事实如此,在下何必替他说话,就算三郎不怕死,难道不怕皇上牵连我全家么?”东西碎裂声,似是砸烂了什么东西。萧三郎道:“皇上是否想惊动娘娘,让娘娘来评个是非曲直?”
外头一声炸雷,我趁机叫:“皇上!”以免他恼怒之下真的错杀了萧三郎,我虽恼恨三郎几次迫我跟从永璘,但也不愿他因此而死。外头没动静。又是一声霹雳响过,我没想到会这么响,吓得脱口叫了起来,帘子一掀,永璘快步走了进来,伸手搂住我,道:“稚奴别怕,朕在这儿。”脸上的神色自是未及恢复过来。我问:“皇上为什么生气?臣妾依稀听见说要杀人——皇上要杀人么?杀谁?”“没有,”他打断了我的话,“朕跟三郎下棋呢,在说有一个杀劫。”一边叫:“三郎,还不进来见过娘娘请罪?”我忙道:“臣妾不想见他,叫他走!”永璘道:“三郎那天也是一时气急,已跟朕说了几次要向皇后赔罪,皇后看在他无心的份上,别计较他了,三郎,你怕什么,娘娘又没怪你。”想是要做和事佬。外头应了一声“是”。萧三郎挑帘进来,作揖:“见过娘娘!”我冲他使个眼色,对永璘道:“皇上,让他走,臣妾不要见他!”“好,好”他搂我在怀,拍着我的背道:“朕让他走,你别生气!”对萧子风道:“你先去吧,改天朕再叫你进来。”萧三郎冲我微一点头,意示已知我意,道:“那在下告辞,娘娘保重。”转身走了。这边永璘继续安慰我,我暗暗松了口气,这一关总算是闯过去了。永璘太过聪明,虽无丝毫证据,却也猜了个八八九九,若不是萧子风临事镇定,对答如流,只怕就要露馅了。那时生死难料,纵然永璘视他为知己,但这种事,他是容不得别人在自己眼前掉花枪的。
第二是仍是雨,永璘早早下了朝便回到宫中,跟我说了要让萧家人入宫探视,为了陪我,他连侍讲也取消了,还叫人先行备下礼物,预备着赏赐。
永璘午睡后,萧子庭陪了萧老夫人进宫。行完礼后,永璘赐了座。人是见过的,只是不大想得起事情来,也不知该说什么,都闷坐着。永璘便问:“萧老夫人身体可好?”她便起身谢恩:“老身好,谢皇上垂问。”永璘摆摆手,道:“老夫人坐着说话吧,朕原是不想来的,怕扰了你们叙家常,因今儿个下雨,又虑着皇后受雷惊,所以过来坐一会儿,老夫人不必有所顾忌,有什么话跟娘娘直说便是。”“是,谢皇上。”萧老夫人方才重新坐下来,道:“老身也无别事,听说娘娘一直身体欠安,便央及犬子求皇上让老身进来探望娘娘。如今看起来,娘娘气色倒挺好的,老身也就放心了。娘娘自小脾气倔犟,若有言语冲犯皇上的地方,还望皇上大度宽谅。娘娘虽有时说话尖快,心还是好的。”永璘微笑:“朕知道,朕也有对不住皇后的地方,夫妻么,如有不吵个嘴斗个气的?过阵子也就好了,皇后待朕之心,朕是明白的,老夫人放心。”“皇上圣明,”萧老夫人道:“皇上待娘娘的情义,犬子子风也常跟老身提起,每次都是边说边叹,说如皇上这样的,在外头也是极罕见的呢。娘娘有福,得遇皇上这么一个有情郎。”永璘呵呵笑起来,道:“三郎倒是为朕说了不少好话,朕心里倒不免有愧,朕虽待皇后好,有时也难免让她生气。皇后一直担戴容忍,这份情也是难得的,朕也有福,得娶这样贤惠明理的皇后。”他们互想说着客套话,我有点不耐烦,脑子有点发沉,各种念头随着雨声纷至沓来,却又象兔子一样旋来旋走,一个也抓不住。
听那老夫人讲:“听犬子子风讲,前些日子得罪了娘娘,怕娘娘怪罪,所以一直不敢进宫来。老身教子无方,这便代犬子向娘娘请罪。”说罢再次起身离座,倒身下拜,永璘令人搀扶起她,道:“这事朕也跟娘娘说过了,皇后并没怪罪,让他仍进宫来吧,好些日子没见,朕倒怪想他的。”我冷笑,他倒会装,明明昨儿个才见过,今天却这么说,差点弄得要杀头了,还说不怪罪?我冷冷道:“他不来怕不是怕我怪他,而是等我先向他赔罪吧?”“皇后,”永璘止住我,带上警告之色,道:“皇后平时爱说笑话,老夫人别介意。”萧老夫人看看我,不动声色:“娘娘有时也极爱说笑的,老身又岂会在意?”正说着,萧三郎走进来,向永璘一揖,站在一边,却又忍不住睨了我一眼。永璘笑着道:“说曹操,曹操到,三郎,正在说你呢。你母亲正代你向娘娘请罪呢。”萧子风闪过一丝讥诮的笑,道:“在下无罪,错的是娘娘……”“萧子风!”萧子庭出言喝止:“你越发放肆了,还不快赔罪认错儿?”我笑笑,道:“算了,攻城容易攻心难,要萧家三郎心服口服怕是不大容易,这事儿以后别再提了。”“谢娘娘。”萧子庭躬身。萧子风依旧嬉皮笑脸地道:“到底娘娘知我,三郎多谢了。”
我抚摸着如意,问:“家人可好?”“托娘娘的福,臣家小均安。”萧子庭代答:“臣全家也祝娘凤体康健,与皇上恩爱如初。”他显是意有所指。恩爱如初?我笑了,这是指皇帝还是皇甫绍,连我自己也弄不清了。“娘娘仿佛有点奇怪,”萧老夫人道:“老身从未见过娘娘这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