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高兴,”永璘再一次给我警告的目光,道:“娘娘身子未复,一时还不能象从前那样,有三郎调治着,慢慢也就好了。”萧老夫人道:“既皇上这么说,想必是无碍的。娘娘待字闺中之时,便喜欢老身为娘娘梳的头,求皇上准许老身为娘娘再梳一次头。”永璘点头,道:“好。”我如何肯将要害之处付之于人,含笑道:“老夫人年事已高,就不必劳烦夫人了。平姑姑梳的头本后很满意,不必改了。”屋中有一阵可怕的沉默,永璘跟萧子风都皱着眉,萧子庭满脸担忧之色,萧老夫人沉默地看着我,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她道:“娘娘前年给老身孙儿绣的莲花肚兜很精致,如今孙儿长大了,肚兜也小了,老身想央及娘娘为孙儿再做件小衣,娘娘的针线好,针脚细,穿了极舒适的。”“好。”我点头:“改日我做好着人送去便是。”她闻言脸色大变,不仅是她,屋里所有人的脸上都转了颜色。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萧子风咳了一声,道:“娘,天也不早了,让皇上娘娘早些歇息吧。大哥,送娘回去。”永璘也道:“是,朕也有些累了,改日老夫人再进宫给娘娘问安吧。”
“皇上!”萧老夫人竟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他,道:“这里是大内宫苑,老身自知不能久待。只是允老身再多留片刻,老身有些话须当着皇上问问犬子。三郎,跪下!”萧子风不敢违法乱纪拗,一掀袍角,对着他跪了下来。“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娘娘究竟得的是什么病?”她口气严厉,盯着地上的萧三郎,萧三郎道:“娘娘有些记不清前事,儿曾跟娘提过。”“就只记不得前事那么简单?”她斥:“你休要再瞒我了,我看娘娘是连人也记不得了!”我笑笑,正要开口,永璘已道:“老夫人不要生气,萧子庭,扶你母亲坐下。来人,给老夫人换杯茶。所有侍候的人都退下,无朕的传唤不得随意进入殿中!”“是。”李大用应了一声,挥手令所有太监宫女都退出了殿,自己也躬身退了出去。
萧子庭扶萧老夫人坐下,永璘方道:“老夫人,你先听朕跟你说……”“皇上,”萧老夫人恭恭敬敬地对永璘行礼道:“老身自然相信皇上所言,但请恕老身无状,等老身先问过犬子再来恭聆圣训。”永璘只好闭上了口,萧老夫人对萧三郎道:“你还不快说实话?你以为凭着你的那点小聪明就可瞒天过海,欺骗为娘么?娘娘是我生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岂会不知?以前她虽也淡薄无欲,又岂象理由在这样冷若冰霜?她本来就于世俗之事甚少挂念,若以后出了什么事,我先打死你这个逆子,再向皇上请罪!”我没料到她这般厉害,不由诧异地看看她。萧子庭根本不敢劝,只恳求地望着永璘,自是希望他开口相劝。永璘沉吟片刻,道:“既是如此,三郎便实言相告吧。”萧子风叩了三个头,趴在地上说出了经过。
这是我第一次完整地听到此事的原委,萧老夫人听到一半已是老泪纵横,待得听完,才道:“若非今日逼你,我还不知娘娘曾经服毒,娘娘自小便心高性烈,我原知道迟早要出事,所以一再跟你说,娘娘若在宫中有何异常之举,你一定要告诉我知道,以便我求皇上让我进宫开劝娘娘,你却自恃才高,自以为聪明,瞒下这等天大之事,为儿你是不孝,为臣你是不忠,为兄你实是不义,若不是顾念着皇上及娘娘,我今日就用这根御赐龙头杖打死你这个混帐东西!萧子庭!”“儿在,”萧子庭忙应。“你给我记着,回府之后脊杖萧子风二十杖,不给他点儿惩罚,还不知他以后会干下多少胆大妄为之事,脊杖过后,三天之内不准给他治伤,让他痛定思痛,也好让他日后有个警醒!”“是!”萧子庭不能不应。永璘道:“老夫人……”“皇上,”萧老夫人欠身温言道:“这是老身的家事,求皇上让老身自行处置了吧。”永璘只得收口不言,看看我,我笑了笑,道:“老夫人,既我是萧氏之女,可否代三郎求个情?打便打了,有了伤不治是不行的,求老夫人看在皇上跟我的面子上,这一条便免了吧。”“娘娘不用替他担心,”萧老夫人眼都有不抬,声色不动地道:“他打小儿身子骨强健,又身负武功,挨几下打伤不了他的筋骨。”我也没了法子,这老太太还真固执。听她道:“我问你,娘娘停灵皇寝后被歹人劫走,你有无参与此事?”萧三郎道:“儿当时奉太皇太后之命在宫中侍奉皇上,并不知此事,直到那时随皇上去寝陵,开棺之后才发现娘娘被盗,儿于此前确是不知,请娘明鉴!”老夫人嗯了一声,道:“我再问你,你于江湖之事熟谙无比,又早知那皇甫绍对娘娘有不轨之心,难道事后便没去魔教打听娘娘的下落?”萧三郎道:“儿曾遍托江湖朋友打听娘娘之事,且也曾几上雪峰对皇甫绍软硬兼施,问过此事,可他并不曾露过半点口风。儿的功夫不如他,心智也略逊他一筹,实是有负皇上所托,儿知罪!”老夫人道:“他既有意对你隐瞒,岂能让你就这么轻易知道了?他能劫寝盗人,起死回生,看来这皇甫绍亦属能人。”她这么一说,永璘脸色便微微一沉,老夫人问:“你素来精于医术,娘娘服毒你怎不救她?为何那魔教之人能救,你便不能?”萧三郎道:“儿虽研习医术,对毒术却不甚了了,儿当时受令进宫后,娘娘气息已绝,脉息全无,儿实是无力回天,皇上虽有一枚避毒珠可解百毒,但需在人未死时服下,人若气绝,避毒珠再灵也是无用。儿陪着皇上与娘娘待了三日三夜,再三探过娘娘的气息脉息,都无丝毫回转迹角,便当是认为娘娘确已仙逝。那皇甫绍曾收得江湖中百毒教教中数十人,他们自小便侍弄毒物,对各类毒花毒虫熟知无比,想是另有起死回生之法,加上皇甫绍内力精深,魔教之中又多西域奇药异珍,巫盅之术,儿私下揣测当是他以精纯内力注入娘娘体内,强行以内力将奇药灌注至娘娘的奇经八脉之中,化解了毒素,才救的娘娘回转。”萧老夫人哼了一声,问:“这些你便做不到么?”“儿惭愧,尚无此等功力。”萧三郎而现惭色。“这厮好生阴毒!”萧老夫人怒形于色:“不仅劫了娘娘,还用药物令娘娘尽忘前事,如此小人行径,实实令人发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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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本章注:本章借萧老夫人之口道出萧子风的避祸前因后果,萧老夫人之所以当着皇帝的而训子斥子,就是为了让萧子风和萧家避免欺君之祸,以她的精明阅历,在萧三郎叙述事情经过时就已知道自己的这个胆大的儿子已参与其事,如若替儿子向皇帝求情请罪,只会加重皇帝的疑心,所以她当机立断,先说杖责其子,赌住了皇帝的口,然后问及其中易让人看出的破绽之处,一点一点地将皇上引入自己的思维之中,让萧后被劫复生之事有了个合理的解释。以儿子的“无能”突出了敌人的“无所不能”,从而将罪责推卸在了魔教身上,洗清了萧家的嫌疑。在其后的一章中会有萧三郎转告萧后的话,说道萧老夫人已见过皇甫绍,并对他甚是满意。所以,本章实是萧氏自保之道而非忘恩之举。敬请读者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