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红颜劫——萧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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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他正坐在案后看折子,我走进去,他只抬了一下眼睛,道:“皇后来了?”仍是继续批。我接过食盒,将点心取出放在御案上。

他看完手上的折子,才顺手取了一块放入口中慢慢嚼着,问:“你来敢是找朕有事儿?”我笑道:“没事,听说皇上这几日忙,连侍寝都没叫,担心皇上操劳过度,这才来看看皇上。”他欣慰地笑了,道:“你姐姐走了?”“刚走,”我道:“姐姐叫代问皇上安,说皇上忙,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叩谢皇上。”他点点头,道:“她进宫时朕远远看了一眼,确是风姿卓绝,仪态万方。不愧是皇上的姐姐。看来她的家事已解决了。”我道:“那还得多谢皇上恩典。姐姐的针线上比臣妾强,改日臣妾央姐姐做两个荷包儿敬给皇上。”他笑道:“朕自有御绣坊针线上的人,就不必劳烦她了,倒是皇后几时有兴,肯替朕做几个,朕敢怕还开心些。”我笑笑,没接声儿。

他道:“你过来坐。”我便起身坐到他身边,他捋起我的衣袖,看看那个梅痕,道:“嗯,好的多了,你的巧思加陆天放的医术,倒是真给弄出个永世之花来。朕算是开了眼了。你臂绣花蝶,真象一阙《蝶恋花》呢,便念一着来听听,解解朕的乏累。”我笑:“遵旨!”想了想,道: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根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他微蹙起眉头,道:“这首字是近了,意境却不好,换一首。”我笑笑,知他忌讳说死,便道: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内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却为无情恼。”

他呵呵笑了起来,道:“是谁多情,谁无情,倒得给朕说说看。”我笑道:“自然是臣妾多情,皇上无情喽。”他捏捏我的鼻子,笑道:“只怕这话得反过来说吧,捉狭的小妮子,又来试朕了,朕不上当,快回宫去歇着,朕看完了这几本折子就来陪你。”我道:“臣妾陪着皇上,多日未见皇上,臣妾想多看看皇上呢。”他嗯了一声,道:“那便别多说话,分了朕的神,看的就更慢了。”我道:“臣妾给皇上捏捏肩吧。”他含笑点点头。我移到他身后,给他捏肩。

他看了几本折子,道:“稚奴,你哥哥在吏部,可曾跟你说过些什么?”我道:“哥哥是个正人君子,道学先生,从不跟家里说公事儿,他最忌讳女人干政的,姐姐说上次嫂嫂白说了一句‘岑侍郎升了官’,就给哥哥斥了回去,说她多嘴,那是朝廷的事儿。所以如今家人都不敢多说多问的。”

他点点头,道:“你哥哥是这个性子,庄敬有余,谐趣不足。朕敬重他这品格儿,可就亲近不了了,你们家还是三郎有趣儿,庄谐皆宜的。”我道:“他是有阵子没见了,也不知又疯到哪儿玩儿去了。”他道:“河南道府尹苏珽有折子来,说三郎在他那儿待过一阵子,后来走了。”我笑:“哥哥除了江湖同道,朝中只交雅人,想必这苏珽也是个文人雅士喽?”他道:“不错,苏珽的诗写得很好的,同陆德宜是一类人,也有过私交。”这就难怪了,我笑:“必又是翻了吏部旧档寻出来的诗友吧?”他也笑道:“许是的,不过你哥哥救了他妻女一命,也许是感恩。”我道:“皇上说与臣妾听听这缘故。”他道:“详情朕也不是太清楚,只大约知道苏珽妻女回老家省亲,在半道儿遇上盗匪劫道儿,你哥正巧路过,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护送他们回了家。”我担心地问:“哥哥别又放了那些盗匪吧?”他摇摇头,道:“那倒没有,他跟苏珽说请天子剑杀了的。本来是不想开杀戒的,不过看见那些盗匪正欲凌辱苏珽的女儿,他最容不得这种事儿,便仗剑杀了,叫苏珽跟朕说一声请罪呢。”我放下心来,笑道:“他也知请罪么?看来皇上上次的教训他是听进去了。”永璘笑道:“究竟是他自己说的,还是苏珽为他饰过,朕也不知,也懒得问,这种劫匪杀了不违王法,就不请天子剑也是无碍的。所以就交给苏珽自个儿去处置了。旨意早发了,苏珽当不会为难你三哥的。”我道:“皇上圣明呢。”他道:“圣明倒也未必,这种清楚不了糊涂了的事儿,朕宁可眼睁眼闭,省了花了脑筋还吃力不讨好,万一皇后撂下脸来,朕也是尴尬的。”我笑:“臣妾有这么凶么?臣妾从不做不明理的事儿。”他道:“那也难说。”难说在哪里却又不说了。

举杯要喝茶,发现没了,便放下杯子,小太监立即上来换茶。我问:“刘全呢?”他道:“朕差他去办件事儿。明儿个才得回来呢。”我自不便多问,道:“要不,臣妾侍候皇上用茶吧。”“这些小事就不用麻烦皇后了,”他笑:“你坐着吧。”我便仍坐好了给他捏肩,一边道:“皇上,刚才姐姐来说,二哥有了意中人,是殷浩将军的女儿殷若真。二哥因恐西征不测误了女儿家的青春,踟蹰着不敢提亲。臣妾想亲自问问殷小姐的意思。”他问:“你母亲姐姐呢?”我道:“皇上知道,哥哥既要提亲,女方家是不方便出面的。臣妾是皇后,借着皇上之名还可探听一下。”他笑了,道:“勉强呢。也罢了,你要问改天召进宫来便是,这等小事以后不必来回朕,自己做主也就是了。”我道:“皇上虽宽,臣妾不敢自专。况且,就从夫妻上来说,也是要问过夫君的。”他道:“朕知你守礼本份,不会怪你的。其实这女孩子朕也见过。颇英气的。”我问:“皇上什么时候见的?知道根底么?”他道:“朕去过殷将军家,询问西部用兵之事,当时他几个儿子都在侧侍候,这位殷小姐也扮了男装混在其中,朕一眼便看出来了,只是不便叫破而已。(注:免殷家欺君之罪)。”我笑道:“皇上厉害,我二哥跟人家说了半天话都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呢。”他笑道:“女人身上多少有点脂粉香气,加上肤细骨小,还是有区别的。朕十四岁纳妃,这上头若还看不出来,也白活了。”我笑道:“皇上心细,善鉴女人,怪道姐姐说民间女子多仰慕皇上圣颜呢。”他道:“真心仰慕倒也未必,不过因朕是皇帝罢了。邹忌之谏,朕还是晓得的。”我有点泛酸,便停下手,侧头欲呕,却呕不出什么来。他递了茶给我,我喝了半盏方好些。他道:“你歇会儿吧,朕松泛多了。”叫人拿过靠枕让我靠着。我便侧倚在枕上,看着他批折,一时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