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叫我散心,永璘将秋猎的日子提前。九月中旬一过便出发了。这次带了凤辇,不过也只是个空架子,他不让我去那儿,只叫我歇在龙辇中,说是便于照应。不过他倒还安份,虽同居一处,却不曾碰我,有时实在耐不住了,也不过去叶水心那儿胡闹一阵子也就罢了。我于此事本淡,并不在意。
走了四五日后,离京城已远。他骑马过来,隔着窗叫:“皇后!”我掀起帘子,问:“皇上有事儿吗?”“出来,随朕骑骑马疏散疏散筋骨。”他含笑对我道。看得出心情甚好。我掀开车帘,正要下车找马。他一把抱起我坐在他身前,道:“走!”马便小跑起来。
我低低道:“叫人看见不好。”“怕什么?”他不以为意,道:“朕的皇后朕的女人,谁敢多话?”我回头看他一眼,他满不在乎地笑着,我也不由笑了。他纵马超过前队,孝堂忙跟上来,刚开口劝:“皇上,安全为上……”话未及说完,已被他打断:“跟你师父去玩会儿吧,你的母亲自有朕照料。”孝堂无法,只得勒马落后,可也不敢离得太远,只错开三两步跟随护驾。永璘也不理会他,只管带了我纵马疾驰。
“怕么?”他在我耳边低低问。我摇头,这是良马中挑出的良马,虽是快捷,却甚是平稳,加上他在后护着,竟也一点不觉颠簸。“那就爽性再快点。”他笑。一磕马腹,马加快了速度奔跑起来。后头马蹄声杂沓,有人紧跟上来。有人高叫:“皇上,小心!”我低低劝:“将军们该担心了,皇上体恤些。”他才放慢了马速,等护卫的人上来。
永璘对他们笑道:“朕没事的,带皇后跑跑马,勿须如此小心。”邱行恭笑道:“臣等不担心皇上,是怕跑快了娘娘头晕。娘娘体弱,皇上当多多体谅。”想是怕直接劝永璘让他着恼,所以寻了我做借口。永璘嗯了一声,算是纳了。萧子风带了孝堂上前,压后了半个马头,问:“娘娘还好吗?”我道:“还好,倒比坐在车上清爽些。”一转眼,见叶水心也骑马随行,不由笑道:“淑妃这身打扮真可谓英姿飒爽了,叫人看着不能不生爱呢。”她微微脸红,偷偷看了永璘一眼,又转开了头。永璘并未去看她,只盯着前方的道儿,道:“今儿歇在野外,咱们来个野外观星也不为失趣。”我笑着点头,这个主意新鲜有趣。“让娘娘骑自己的马。”萧子风道:“皇上看看娘娘现今的身手如何。”用眼示意我自骑。孝堂叫人牵过马来,我让永璘放开了手,自他的马上跃起,落在空马上。听众人喝:“好身法!”转头看永璘时,他唇齿带笑,望着我。萧子风凑到他耳边,低低地不知说了些什么,永璘的脸一下子红了,摇了摇头。萧子风再说了几句什么,永璘看向我,缓缓点头。萧子风长笑,道:“鸾凤合鸣,之子于归。”我方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不由脸红,瞪了萧子风一眼,纵马离开。
一时找了块空旷之处歇下,羽林开始扎营。我们各自下了马,马夫将马牵走,永璘一手一个,携了我跟叶水心,缓缓漫步。我回头找萧子风,见他正在教授孝堂安营扎寨的知识,便没开口唤他。永璘问话,我没答,叶水心小心地代答了。永璘便没再问。我见御帐已设好,便道:“臣妾去帮皇上收拾一下,叫淑妃陪皇上走走。”他点头。我便回帐替他收拾。
刘全,平姑姑在一旁帮忙打点。这一次,永璘将李大用留在宫里,留心着各宫的动静。因他心细又沉默寡言,做事稳妥,故而永璘对他甚为信任。凡最重要的事往往交给他去办。此次,因皇子公主都留在了宫里,故而永璘不甚放心,留他下来照看。萧子风本想将玄鹰带来,永璘觉着他还小,怕一路风尘他吃受不住,故没准他带出来,不过同意将玄鹰暂放在萧府中照看——主要也是怕太皇太后照应不过来,伤了神。其实玄鹰在宫外待的时间比宫内我,连开口说话永璘也不是第一个听见的,永璘也习惯了这个在外养大的皇子。虽不常见,但宫的赏赐却从没忘记过他的一份,且往往给的份外优厚些,以弥补内心的愧疚之意。玄鹰性情大方,从不生气,见人总是笑嘻嘻的,一点也不认生。永璘心境不佳时,见了他那幅凡事漫不在乎的纯真笑容也往往会开心起来,心里自然更疼顾他一些。受抱孙不抱子的宫规影响,永璘不大抱皇子们,独对玄鹰抱得还多些。只消一见到玄鹰,永璘往往也变成了孩子,喜欢逗他玩儿,爷儿俩常常莫名其妙地笑在一处。连萧子风都说他们傻,没规矩。玄鹰长得可人,宫人见了无不喜欢他,连平素正容严肃的羽林对他也另眼相看,私下送他东西玩。我知道永璘跟萧子风常背着我给玄鹰喝酒,劝了也没有,唯有装作不知,反正一个生父,一个是义父,又通医道,想必不会伤了他。玄鹰性子豪爽,只要手中拿着东西在玩儿,人家一声“送不送给我”,他立马就递了出去。这性子象足了萧子风,他自是高兴。永璘笑着摇头说他“败家”,可心底里还是爱的。他自己就是一个手中散漫的人,儿子大方,他并不放在心上。皇家要什么有什么,自不会在乎一点点物什。有时甚至还说公主应向玄鹰多学着点儿,不可小气。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永璘从身后抱住我。我道:“玄鹰。也不知此刻他怎么样了?”“萧家人不会亏待了他。况又是皇子。”永璘道:“朕还当你念着朕呢——偏心眼儿。”我道:“皇上就在身边,用不着想,玄鹰跟臣妾的日子少,臣妾不能不想的。”他亲亲我的耳垂道:“那朕宁可是玄鹰,好让皇后多想会儿的。”边说着手脚便不老成起来。我打开他的手,问:“一会儿用膳,皇上想进什么?臣妾好预备。”“随便吧,”他道:“这荒郊野外的,也弄不出什么好的来,羽林去猎野兔了,今晚许是吃兔肉呢。”我笑问:“皇上会烤给臣妾吃么?”“好——”他笑:“朕烤给稚奴吃——这会子偏又冲朕撒起娇来。”说着又来拉扯我的衣衫。我笑道:“皇上又要给臣妾种祸了。就急也不在这会儿。”他方慢慢放下了手,我理好衣服。整顿头发。他在旁笑看,道:“皇祖母事后也责了朕呢,说朕是急色鬼,不成体统,哪有皇上在御书房强迫皇后行房的?把朕好一顿数落,还比出先帝来,说先帝也没这样过。”我笑得直不起腰,告诉他:“就算先帝有过这样的事,也不会让她老人家知道,这次若不是巧巧地给弄出来,谁又会知道呢?”“朕也这么说呢,不过只敢在心里说。”他笑:“反正她说她的,朕行朕的,朕房里的事就不劳她老人家操心了。”我拿出书来,翻开看,不去理会他的疯话。“今儿朕要你。”他低低道:“不准推,三郎说你身子无碍的。”我啐他,就知道他们咬耳朵没好话。隔了一会儿,我问:“淑妃——皇上不满意么?”他笑:“她也好的,但还是没稚奴好。朕就喜欢稚奴那一套。”我脸红,这个人怎么总是这样啊。陪着他聊了会儿天,直到孝堂来请我们出去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