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郊外,住了轿,殷若真过来掀起轿帘,我下了轿,郊外的空气清新,四周农田金黄一片,我深深吸了口气,笑了,真美。见惯了宫中人工制成的景观,乍一见这满目美景,我一下子就沉醉了。
殷若真道:“娘娘真美,怪道人都说娘娘有倾城之色呢。”我看了她一眼,微笑:“你也来取笑我了。”她笑道:“臣女不敢,臣女说的是实话。娘娘笑着的时候,如冰雪消融,春回人间,让人心底都暖融融的呢。”
我挽了她的手,边走边缓缓告诉她:“二哥是个直性子的人,脾气也有点不大顺,跟皇上是完全两样的,你……不介意么?”她爽朗的道:“这样方显男儿本色,有男儿气概,没有世家子的纨裤之气。”我笑道:“这话以后别在皇上跟前说,这世上皇上才是最优秀的男人,你明白么?”她会意地点头:“臣女明白。谢娘娘提醒。”我道:“二哥性子是有些执拗的,只怕以后不少事上会委屈你。娘对人极好极公正的,你若有事可以对娘去说,娘自会教导儿子。再不,你若嫌娘年纪大,说不上话儿,可以跟大嫂说或是进宫告诉我,大嫂人品敦厚温良,会得劝二哥的,我也不会让萧家的媳妇儿受了哥哥们的委屈。”她脸有点红,笑着道:“娘娘关爱之情,小女心领,夫妻间有个争执吵闹在所难免,我不是那等小气之人,再说,他还未必打得过我呢。”我忍不住笑,道:“夫妻间争执难免,动手却一定要免,伤了谁都不好的。皇上说你武艺很好,平时跟二哥较较武艺也罢了,不过也要当心,尽量别伤着人。夫妻争吵时千万不能动手,不唯伤人,更伤心的。”
正说着,抬眼看见王孝堂(即惠宁,永璘给他改了性王,即有收为螟蛉之意,孝堂是要他孝敬高堂,好好报答我的收养之恩)往湖边走,忙叫:“孝堂!”他走回来,作揖:“娘娘!”我道:“水边草滑,当心别滑下去。草深的地方多有蛇蚁,也小心别叫咬着。我同殷小姐说说话儿,你自己玩,别拘着,这不是宫里,只小心别出危险就是了。”他应:“是。”自己走到一边去玩。
殷若真问:“听说皇上从寺中带回一个孩子,便是他么?”“是,”我笑:“皇上知道我喜欢这个孩子,便带了他来给我抚养。”她道:“蛮灵气的样子,也沉稳大度,仿佛学过点功夫。”我道:“寺中跟长老们学了点,到宫中后皇上见他仍勤练不缀,很是喜欢,便叫他没事时去跟羽林习武。他知礼懂事,如今羽林们也都很喜欢他呢。”她看着王孝堂,道:“娘娘有一颗慈悲心,连不认识的人也这般爱护。”我道:“他襁褓中即遭遗弃,若非家贫难养,谁忍心丢弃自己的亲生孩儿?寺中学经学武的孩子多是山下村民之子,别人都有父母兄弟,独他冷冷清清,惹人见怜。况且,寺中长老们虽待他好,终究寺院生活清苦,他还是个孩子,正是长身子的时节,吃的太过清淡也伤身。我初见他时他七岁,却只有一般人家五六岁孩子的个头。我自小也是这么过来的,至今身子不好只怕也与当时饮食有关,所以违了佛意收下他,盼神佛见谅吧。”她道:“娘娘行的是善举,神佛怎会见怪?娘娘,臣女要劝娘娘一句,愁多伤神,思多伤身,娘娘还该开怀一些,才于身子有利。”我笑笑道:“你说的是,皇上也每常这么说呢,只是我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以后你有空常来宫中坐坐,上林苑有上好的大宛马,等我生下孩儿,便同你骑马去,只怕身子也好的快些。”她高兴地道:“娘娘说的是真的么?臣女久闻上林苑有好马,若得娘娘带携见识宝马,是小女之幸呢。”
正聊着呢,只见十来匹快马飞奔而来,到了近前,马上人勒住缰绳,跳下马,大踏步走过来。我望着来人,笑着蹲身,道:“臣妾参见皇上!”“免!”他搀扶起我,道:“别叫旁人听见。”我看见二哥在后面,吃惊地看着我们,显是大出意料之外。我掏出手绢给他擦汗,埋怨道:“叫你别这么赶的,又热着了不是?”他笑笑,并不介意,转头对殷若真道:“你去吧,朕陪娘娘走走。”到底是女儿家,殷若真脸一下了便红到了耳根,我对她温言道:“去吧,好好同二哥聊聊。你们若有缘成为夫妻,自该是无法不谈的。”她低了低身子,应:“是!”正要走过去,永璘又叫住了她:“等等!”殷若真站下了,奇怪地看着他。永璘压低了声音道:“女儿家还是以温柔和顺为美,娘娘之所以深得朕心,便是因其温柔之故,懂了吗?”她的脸更红了,蹲蹲身道:“小女多谢皇上教导。”看了我一眼,我轻轻点头。她缓缓走向二哥。
我对永璘低嗔道:“你也真是,跟她说这些干嘛?也不怕人笑话。”他笑道:“两个人若都针尖对麦芒的,这话还怎么说的下去?况且朕说的也是实话。”我看两人牵了马慢慢离开,似乎谈的拢了,才暗暗松口气,道:“谢谢皇上。”他斜眼我,道:“叫你怎么谢朕来着?”我只好低低叫:“多谢相公!”“唔——这才对。”他笑了,道:“下次可别忘了。”抬头看了看四周,问:“孝堂呢?”我道:“我让他自个儿去玩了,难得出来,让他也撒撒欢儿。”他笑:“朕瞧你对他比对公主还好。”我道:“他懂事,也恭顺,跟公主玩时一直让着她,公主打他,他也从不还手,也不跟人说,我倒觉得怪不住他的。本来是想接他来好好过日子的,可不是来让他受委屈的。”他笑道:“这末一句话说得好,朕对稚奴也是一样儿的呢。”
大约是有人告诉王孝堂永璘来了,他跑过来参见,我见他头上戴了个柳条儿编的圈儿,甚觉有趣,问:“你自己编的?”他点点头,永璘让他平身。我道:“拿过来看看。”他摘下来递给我。我看是两根柳条儿缠绕在一起,柳叶青青,倒也颇有野趣儿。便笑道:“好。”递还给他。他笑道:“惠深的娘还会用柳条儿编花篮呢,比这个好看多了。”我笑:“难得孩儿喜欢,今日母亲也给你编一个玩儿。”永璘看看我,问:“你也会?”我冲他笑了笑,要走过去摘柳条儿。王孝堂忙道:“孩儿去吧,岸边草滑,娘娘别滑倒了。”跑过去摘柳条儿。永璘招手命羽林上前,道:“他个子小,你们去帮他摘点柳条儿来给娘娘。”我道:“要长一点的,别碰落了上面的柳叶儿。”羽林纷纷上前摘柳条儿,我回头看二哥跟殷若真,他们已不见了。邱行恭道:“萧将军跟殷姑娘骑马去那边儿。说一会儿就回来。”永璘对我笑道:“别管他们,咱们乐咱们的。”我笑笑。
羽林摘来了柳条儿,永璘让我坐下编,我道:“还得有一会儿才编的好呢。你到其他地方逛逛去,省得闷着。”他笑道:“那朕去问问农桑,你小心点儿,别叫叶子割了手。”我点点头,看他骑马带羽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