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香呛醒了我，有人在唤“稚奴”，由远而近，渐渐清晰，“醒醒，稚奴，”有人再次道。我使了很大的劲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先是永璘，接着是姑姑们，岑夫人，太皇太后，及其他的宫人，人人眼中脸上都溢满了笑容。“稚奴，”永璘握着我的手，道：“你先挺着会儿，朕让你先见见皇子。”叫人抱了皇子过来。
我凝神细瞧，两个孩子都长得挺精神，比我想的要胖，小腮帮子鼓着，闭着眼皱着小眉头安稳合目而睡。“皇子都平安。”他道：“稚奴也顺，只是流多了血，调养些日子也就缓过来了。太医检查过了，皇子都很康健，稚奴放心。”我微笑，这就好，对他道：“皇上。”他凑近了我，问：“稚奴想说什么？”我道：“赏……太医……”他点头，道：“朕记着呢，已赏过他们了，还有收生婆，宫人都赏过了，稚奴别再为这个操心了，安心将养吧。”我嗯了一声，也实在支持不住，眼皮沉重无比，一合上便再也睁不开了。
再度醒过来时，是平姑姑担忧的眼睛，见我醒了，忙道：“娘娘总算醒了，皇上这几天急得膳都进不下，快，来人，去告诉皇上，说娘娘醒了，让皇上安心早朝，奴婢们自会侍候好娘娘。”一个小宫女答应着快步走了。
我问她：“我睡了多久？”她抹抹泪，道：“四天四夜了，沉得什么也听不见。外头下那么大的雨也没惊醒娘娘，皇上都说从未有过这样的事儿呢。”我问：“皇上呢？”她道：“皇上在上朝，这四天，就只进了三次膳，一回宫就过来陪着娘娘，跟娘娘说话，说道娘娘定会知道。太医们只说娘娘太累，不肯随意下药，皇上急得很，一个劲儿地骂太医无用。萧三公子碰巧也不在京城，皇上连他也骂了，说要用着他时偏就不在，真混帐。”我不由笑了。她道：“娘娘先进点参汤吧。”拿了参汤来喂我喝了。
我歇了一下，道：“把皇子抱过来我看。”她叫人将皇子抱了过来。我让她放在身侧，以便能看清楚。他两个看上去又大了些，脸上的皱纹也消了好些。小嘴一动一动的，好象在吮吸着什么。我忍不住用手指轻触他们的脸，那软软的脸上肌肤又细又嫩，让我心疼不已。平姑姑道：“娘娘身子还虚，再躺一会吧，皇子就在侧殿，有的是时间看。”我道：“你去，叫小厨房炖点鱼汤。我待遇会喝。”她含笑答应着去传旨意。我看着身边的皇子，他们长得真好，天庭饱满，眼角细长，眼帘上有道深沟，看来眼睛不会小，小鼻子还看不出来是否高耸，鼻翼翕动，发出轻微的呼声，脸上的肉粉嘟嘟的，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想捏上一把。从面貌上看，有两三分象永璘，将来也定是人所难及的美男子。两人穿得一模一样，只在双手手腕上的镯铃及项中的锁上略有不同，在细处刻着两人的名字，以作区分。那是永璘跟太皇太后赐的，也是早就备好的。至于其他的用具，早已塞满了几间屋子，百衲衣是叫萧家准备下的，全用的家里人用过的布料，外头的布棉一概不用，做好了后，几洗几晒，贡进宫来后，平姑姑她们又怕不干净，再次洗晒多次，万不会有一丝一毫差错的。所有穿在身上的内外衣物，皆由奉乾，御坤及慈宁三宫的宫女亲手所制，其他宫中及朝廷命妇贡上的都不用一分。永璘怕人使坏，凡贡上来的衣物都不让拿进奉乾殿里来。连器物玩具都要太医医婆再四验过才能拿进来让步挑拣。所以这宫里再不得有这么安全的。我轻轻解开包裹，看清确是手足完好，身无疤痕才放下了心。我将他俩的手放进口中亲了一下，两人一齐缩回了手，哼了几声，皱皱眉仍旧不醒。我笑了，他们真是惹人疼爱。我依旧包好小包裹，伸手搂住他们。舍不得放开。
“稚奴，”有人轻轻叫。合宫之中，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我。我没理会，在我眼中，只有这两个小稚子。有人在我脸上轻轻亲了一口，我斥：“剃须去，扎得人生疼。”他低笑，走开了。
皇子大约是尿了，动了动，哇的就哭起来，一人刚开哭，另一个也随声附和，跟着大哭起来，平姑姑等忙上前，抱过皇子，打开包袱，帮忙换了干净的衣服，洗干净了，包好，仍放在我身边，两个小子一换了舒服的衣服，立时又呼呼大睡，连平姑姑都道：“皇子真乖！”我道：“去看看有什么吃食，给皇上拿过来。”她答应。
永璘换了衣，剃了须，坐到床边。扳过我的身子搂在胸前，我挣扎着推开他，嗔道：“有人呢？”他低声笑出声来，道：“就这两个小人？”我也不由笑了，拍着皇子，问：“听说皇上这两日进膳不香？”他道：“吃不下，担心你。”我道：“臣妾叫人去小厨房让人做膳食去了，一会儿整治好了，臣妾陪皇上进一点，不吃东西是不成的。”“嗯。”他又要亲我，我推开，道：“皇上——你也得容人家歇会儿啊，这么急吼吼的样子，成什么话？”他笑，放开了手。我问：“淑妃呢？皇上同她闹几天去！”他道：“她有了身孕，出有快两个月了。”我一怔，想了想，道：“臣妾恭喜皇上。”他问：“你不高兴？”我道：“哪儿能呢？臣妾替皇上高兴，宫里原该热热闹闹的，多些子嗣才对。皇上知道，臣妾一向都喜欢孩子的，且也劝过皇上多分些雨露，子胤繁盛。如今淑妃怀上龙胎，正是宫中的大喜事。只是臣妾这会儿正病着，正虑着如何照料她呢。皇上多想的。”
－－－－－－－－－－－－－－－－－－－－－－－－－－－－－－－－－－－－－－－－－－－－－－－－－－－－－－－－－－－－－－－－－－－－－－－－－－－－－－－－－－－－－－－－－－－－－－－－－－－－－－－－－－－－－－－－－－－－－－－－－－
注：近日我买了季老的好些书，正在看，季老的文字中淡中蕴育浓情，就象那个年代一样，大风大雨写出来却云淡风清，只有个中人才解其中味。丰子恺，朱自清，也都有这样的举重若轻的功夫。所以，我沉迷在内，手不释卷了。更新可能会受些影响，毕竟，一天的时间只得这么多，要上班，要做家务，要看书，要码字，分配起来着实有些难度，不周之处，望各位多多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