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放终于走了出来,边擦着汗,边道:“贵人是保住了,怕是要多将养些日子。”永璘叫:“来人,送靖美人回宫去。”太监宫女不敢多说一句,进去抬了靖美人走了。
“把她碰过的东西统统换掉!”永璘吩咐:“龙床也换了,去上元宫,把原贵妃娘娘用的那张床换过来。”萧子风在一旁冷笑不已。一个太监刚问了句:“那皇子……”永璘便怒:“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怎么反问起朕来?你是第一天来的么?”吓得他脸色煞白,再不敢多说一句,叩了头去办事了。
奉乾殿跟翻了天似的,抬床换桌椅,更香拉帘子,太监宫女一个个屏息宁声,步履轻捷,人虽多,却听不到一丝声音,在李大用,刘全,贾至忠等人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更换摆设家具。萧子风皱着眉,道:“这儿太乱,气息儿也不好,我送娘娘去紫云宫歇会儿,皇上先收拾屋子吧。”扶起我,永璘道:“朕也去吧,看着就糟心!”伸手抱起我,出门上了御辇,萧子风跟在辇边,一起去了紫云宫。
平姑姑打屋里接出来,见了我不由吃惊,道:“娘娘的脸色怎的如此苍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道:“别提了快扶我进去歇歇。”她忙扶我进屋躺到床上,给我盖被子时忽道:“娘娘流血了!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低头,果然裙上有斑斑血迹。她微微变色,挥手令太监退下,捋上衣裙,伤口处渗出血来。她问:“这是——怎么弄的?三公子!”萧子风应声而进,看了看,道:“不要紧,姑姑先拿帕子来帮娘娘按住伤口,娘娘暂且不要动。姑姑,娘娘的胭脂匣子呢?”平姑姑道:“在妆台上面。”
萧子风走过去,每样拿出来嗅嗅,叫进永璘,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在妆台前挑三拣四地摆弄了一会儿妆奁,然后拿了一盒胭脂过来,让平姑姑松开手,将胭脂粉匀匀抹在伤口处。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血止住了。平姑姑才松了口气。永璘咬牙:“这个贱婢!”萧子风道:“人善被人欺,没上这棵大树,想必也没人敢这么放肆,目无规矩!”“朕这棵树不是任人都能靠的。”永璘亦冷冷笑道:“李大用,明儿叫宫妃听完宫务后一个不许走,怀孕的也不准跑卯,等朕下了朝,有话交待。”萧子风道:“皇上这帮妃子是该好好管管了。前儿个我跟四王爷去太皇太后跟前请安,见那几个有身孕的妃子,自恃着皇宠,进了宫太皇太后说了免礼,就直着腰杆子真的不拜不参,虽说宫规中原有有孕嫔妃免参拜之礼的一条,但太皇太后毕竟是宫里的老祖宗,还是该敬着些的。就如皇后这样的,除非躺着不能动,见了太皇太后和皇上也还是要勉力蹲上一蹲的,她们难道比皇后还尊贵?再后来太皇太后跟她们说起生养之事,原有教导关爱之意,这几个主子娘娘还满脸的不自在,弄的太皇太后也老大不悦。有道是长者赐,不敢辞,甭管老人家说的对不对,恭敬也还是要的,就皇后见了太皇太后有所训示,也还要偏了身子,恭敬聆听,就错怪了她,也从没有饶饶亢辩的,颜色反越见恭谨,真正这才是晚辈该着的礼仪孝敬。连王爷出来后都说忒不象个样子,气的直想来找皇上说说这事儿,我好歹给劝下了,想着终是有了身孕的贵人们,就在皇上跟前撒个娇弄个痴的,皇上看在龙胎的份上,也不能不担戴两三分,万了因了这事着了气恼,伤了龙胎什么的,那责任谁担戴得起?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对太皇太后都这样,平日里还指不定给皇后什么气受呢,更别提别个主位娘娘了。”一番话撩拨得永璘心头的火突突往上撞,脸上阵红阵白的,萧子风的话音刚落,他已叫:“传浏阳王进宫!”我刚开口要劝,说了句:“算了,天晚……”马上给他顶了回来,道:“这事儿你甭管,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朕来处置!”萧子风冲我递了个眼色,我只好住了口。
永琮进宫,先参见了,撇了一眼萧子风,站在一边。永璘也不拐弯抹角,劈头就问:“你前儿个进宫见皇祖母时见到了朕那几个妃子,她们是怎么样一个情形,你如实说给朕听听。”永琮也不客气,一五一十地说了,言语中犹带着激愤,说的只比萧子风更严重更恶劣,看永璘的样子已是信足了十成。末了,永琮道:“臣弟当时就想训斥的,被萧公子拦下了,说好歹是皇上的妃子,也算得是半个嫂子,一来为长者尊,二来万一气着了,怕惊胎出事,臣弟才忍下了,想来给皇上提个醒儿,又虑着皇兄最近事多,怕皇兄听了不自在,有伤龙体,才忍下了。要论起来,也真不象话,皇上见了老祖宗还屏气凝神,恭顺诚孝,她们算个什么东西,就敢当面让老祖宗不自在,真正比皇上还托大,忒目中无人了!”“朕没什么不自在,”永璘冷笑:“你只有一个皇嫂,那就是正宫皇后!能出什么大事儿?不就是少几个皇子公主么?朕有这几个孝顺懂事的公主皇子已尽够了,不在乎这几个,你也用不着看着朕的脸,不敬太皇太后即是不敬朕,你是朕的亲御弟,谁亲得过你?以后遇见这种事,你先代朕教训了这帮不懂事的,再来回朕!”
屋中静了下来,永琮不敢答是,也不敢答不是,神色有点儿尴尬。屋中静得沉郁而让人窒息。我忍不住,暗暗吸了口气,开口道:“皇上。”他望着我,目光有点儿陌生,我挣扎要坐起说话,萧子风冷冷扫我一眼,道:“娘娘最好躺着别动,不然伤口迸裂,皇子亦会有险。”目光中全是警告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