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红颜劫——萧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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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外头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我只听见内监轻轻的脚步声和茶盏的碰击声,另有永璘压低了的吩咐人的声音,纸与笔的沙沙声,外头巡哨的声音,打了个盹,头一冲便醒了过来。睁开眼,帐子透出光亮,外头已是拂晓了。看看永璘,仍端坐着看信。想是朝臣的密件往来,堆在一边的信筒上标着“密”字。我坐直了身子,解下头发梳理,永璘转头冲我一笑,道:“醒了?”我笑笑,梳好头发,叫平姑姑打水进来洗了脸,帮永璘也梳好头发,换了衣服,侍候他梳洗了,蹲了蹲身,道:“臣妾去探探二哥二嫂。”他点点头,叫平姑姑刘全好生侍候我过去。

战场上很安静,兵士正在整顿衣甲。见了我纷纷立起行礼,我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径向二哥的营帐走去。

还没走近呢,就听见争吵声,我停在帐外,听二哥道:“谁叫你逞能的?不好好在家待着侍奉母亲,跟这儿来掺合什么事?”我捂了嘴笑。二哥说这话并不奇,听殷若真道:“我比偿差了么?凭什么你能来便不能来?”二哥道:“打仗是男人的事儿,你一个女人家家的,瞎折腾什么?头发长见识短。”这话重了,我掀起帘子,走进帐去,看见殷若真袒露着右臂,女兵正在给她治伤,忙问:“受伤了么?”匆匆走过去看视。她右臂上被划了一刀,不深,上了药,血已止住了,女兵正在给她包扎。我的进入打断了他们,二哥跟女兵行了礼,我止住了殷若真,不让她下拜,接过女兵手中的包扎带,轻轻压在她伤口上,他疼得一抖,二哥更没好气,道:“一会儿议完了事,我禀告皇上让你回京去,好好在家侍候母亲,学学大嫂的样儿。”殷若真了得要驳,我止住她,对二哥道:“二哥你去吧,我来照顾嫂嫂。”他哼了一声,看看我俩,哼了一声,掀帘走了。

殷若真气道:“你瞅瞅他说的什么混帐话?”我柔声安慰她:“二哥便是这么个脾气,嫂嫂别往心里去,他若不是心疼嫂嫂,也不会发那么大的火儿。他是好心,但好话没好说,嫂嫂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计较他。”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不敢,我知道他是好心,可是也用不着这么凶么,又不欠他什么。”我笑:“他心里疼的,又不会象皇上那样柔声相慰,所以听着让人不舒服,嫂嫂只看他的心罢了,回头我叫他给嫂嫂道歉,嫂嫂受了伤,不宜动怒的。”缓缓给她裹伤,她连道:“不敢劳烦娘娘,叫女兵来吧。”我拦住她,笑道:“这儿没什么娘娘,只有萧子治的妹子,你既嫁到了萧家,若萧家不能好好照顾保护嫂嫂,又怎对得起嫂嫂的家人?”她眼圈一红,道:“多谢娘娘,还是娘娘讲道理。”我替她裹好伤,收拾好药箱,道:“萧家的人脾气不好,道理上还是讲得通的,今日委屈了嫂嫂,娘也一定会教训哥哥的,嫂嫂只当是在自己家里,有了什么事别憋在心里,就是看得起萧家了。”她眼中含泪,道:“娘娘这话我如何担得起?萧家上下待我极好的,母亲也常着人来问寒问暖的,我在自己家都没这样,娘娘放心,萧将军也是一时之气,我并不怪他。”我放在她的衣袖,整理她衣服,一边低低告诉她:“二哥地小名叫二郎。”她怔了一下,看看我,脸渐渐地红了。

我迟疑一下,令帐中人退出,坐在她身边,问:“昨晚……二哥给嫂嫂看了皇上的信么?”她羞得低下头,好久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道:“皇上对娘娘真的情深似海。”我笑了,道:“他也骂我的,总说我不会照顾自己个儿。有次我不想吃药,偷偷扔了,他的火可大了,吓得侍候的宫人脸都白了,男人么,有脾气也是常有的。很看不过了,拿脚走开,别理他,他事后想想,总是会得后悔赔情的。次数多了,他心里便会觉着欠着你的情,也就慢慢儿地改了。皇上昨儿个见了我还发火动气得呢,今儿不是一点事儿也没有?发了火到底亏心的。”她频频点头称是,道:“谢娘娘教导。”我道:“你好好休息,我走了,有事让人去告诉我,我来劝他,二哥还是听劝的。”她想了一下,道:“娘娘可不可以代我跟皇上说说,让我也上去打仗,我来了那么久,可不是来看打仗的。”这倒让我有些为难,道:“皇上虽与二哥有点说不拢,不过这上头是一致的,有男人在,自不必女人上阵厮杀,这点上,我也说不动他。他封你做侍凤将军,很显然是叫你回宫侍候我,我说了怕他会更恼火,怪我不领情。”她神色黯然,道:“他们都这样,皇上从不叫我去议事儿,我去找皇上,他也只笑着跟我说有事让萧将军转奏。每次出战,我的女兵都在最后头最里面,那我来还有什么意思?”我心道:你本就不该来的。口上不得不劝:“可是,若你受伤了,我们对二哥又怎生交待?你们新婚不久便双双上了战场,皇上已经觉着有点不过意,你叫他让你上阵杀敌,他怎么都不会同意的。”她长叹一声,神色很是失望。我看着心中不忍,道:“那我先去说说,成不成的你也别抱太大指望,总之尽力便是了。”她转忧为喜,道:“多谢娘娘。”我又安慰了她几句,才道:“那你歇着吧,我回去了。”嘱她好生养伤,不必相送,这才起身离开她的大帐。听士兵说将军都在永璘那儿议事,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说完,便转道儿来看昨夜受伤的士兵。

军医正在给士兵治伤,他们或坐或立,个个身上都是血,或伤头损足,更有缺胳膊断腿的,呻吟呼号,一片血腥气,惨不忍睹。

我起始有点不适,待了一会儿方才好了。缓缓走过去,帮着军医给他们裹伤。士兵纷纷避让,均不好意思让我治。我道:“你们为国受伤,本后理当慰问,本后没什么本事,只能做这点小事聊表心意。将士们不用再行推辞,以免本后伤心。”他们方不再退避。

我一边给他们裹伤,一边叫平姑姑去跟殷若真要些女兵来,帮着军医给士兵裹伤。女人到底心细些,这当儿,也不能多顾忌男女之防,救人要紧。那些女兵很快在殷若真带领下来了。殷若真指挥有方,哪几个止血,哪几个人上药,哪几个人裹伤,片刻已分配停当。女兵们手脚麻利,很快便各司其职,伤兵的混乱状况顿时改观,因有女人在场,他们也都渐渐安静下来,年青点儿的脸都红了。我站起身,蹲得久了,头一晕,差点栽倒,幸得殷若真就在身边,一伸手便扶住了我。我甩甩头,睁开眼,看见她脸上担忧的神色,遂笑笑道:“不碍的。”轻轻推开她的手。跟军医交代好好治疗,向士兵们微笑示意,才缓缓走出营帐。平姑姑道:“娘娘,他们在向娘娘叩头呢。”我转回头,见他们凡能动弹的,都跪在地上叩头。我对殷若真道:“你也去照顾他们吧。跟他们说以后不必这样,养伤要紧。粮食这一两日便到,让他们再忍耐一下。”她点点头,冲我行了礼,转身回去照料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