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红颜劫——萧后传
421800000063

第63章

我用目示意宫人退下,他益发没了顾忌,在我耳边道:“朕问你话呢,作什么不答?”我挣扎:“皇上,青天白日的,叫人看见多不好。”他低笑:“人都叫稚奴打发走了,谁看得见?就有人看见,谁又敢去乱说?朕这儿的规矩,你不知道么?”我笑:“皇上又疯了,臣妾劝你留着点儿劲儿,晚上使吧,臣妾……”“皇上,”外头有人急禀:“明太妃不好了,请皇上过去看看。”他一凛,松开了手,我整了衣服,叫:“进来!”小太监进来报:“刚太妃的人来回,太妃不好了,药都灌不进了,请皇上速过去看看。”我吓了一跳,道:“臣妾早上去时看着还好的,精神也好些,还吃了小半碗粳米粥……”难道是……永璘斩钉截铁地道:“回光返照!”吩咐:“备辇!”我忙随他起身去看视。

明太妃到底没挨过去,不到晚就薨了。永璘加封她为太贵妃,停灵三日后入先帝妃陵寝。本当是七日的,因天热,怕坏了,故减了时日。他自是持孝扶灵,怕宫中忙照应不了玄鹰,吩咐三哥带着玄鹰在他宅子里,待葬事忙完后再带回宫里来。三哥反正闲着没事,自是答应了,这里扶灵哭葬,忙得不可开交,天又热,难免有人着了暑气,又是请医吃药,又是安排照应。弄得我筋疲力尽,下葬行过礼后,我上了辇便晕了,还是永璘抱我下的辇。叫了陆天放进宫诊治,说是劳累太过,永璘便停了房事,叫我好生调养。

这日正午睡,天闷热异常,我心中不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前两日晚吐了血,永璘大为惊惧,吩咐一应宫务由良妃代理,不准我再操心。太皇太后也因热中了暑,在慈宁宫将养。我本来要去侍奉,永璘不许,只自己每日去看视喂药,昨儿个说没事了,我才放下心来。

听得外面有轻轻的脚步声,便问:“孝堂下学了么?”外头顿了一下,应:“是,娘娘,是我。”我挣扎起身,叫:“进来。”他便走了进来。

这些日子忙,也没顾上他,好在知他守礼有节,也不太担心。今儿让太监传话,无论如何进来一趟,我要问他的功课,因此他才进来。我问了几句他的功课,他答得不错,我心里宽慰,便叫人去拿木樨露来给他吃,他推托:“孩儿不渴,母亲自己喝吧。”不肯伸手接。我登时起疑,自来没有这样的事儿。便叫他伸出手来,他迟疑半天方伸出了手,我竟发现他左掌化了脓,流着黄水,吓得忙让太监叫太医进来看视,一边叫了侍书来问,原来太子趁着宫中忙乱,没有理会他,便逃学去玩,又不肯好好读书,师傅便打了伴读以示警醒,孝堂怕我担心一直没说,也不肯进来,恐我发现。天热,旧伤加新伤自是难好,他本是包着伤口的,因我传见,怕我发现手上的伤,故而临时取下了包裹的药布。我又气又痛,早知他会替人受过,心里又怨永璘拿我的人去替太子挨打,一时之间胸闷气喘,宫人着他慌,忙上前服侍。我叫侍书去外屋跪着,以罚她匿情不报之过。又亲自帮孝堂看伤,他性子坚忍,咬着牙不叫痛,我心中更是难受。

太医走后,忍不住抱着他哭了,直觉得对不想他。孝堂低声安慰,说道不要紧。我正要叫人去熬汤给他补补,小顺子着急忙慌地跑进来,道:“娘娘,皇上在承庆殿发火了,娘娘去劝劝吧,皇上说要杀人呢。”我知这些天事多,天又热,他早憋的慌了,因此在宫中再三吩咐侍候的人小心,不要去招惹他,没想到朝里又出了事,便道:“你去跟李公公说,让他瞅空儿回皇上,说我不大舒服呢,若皇上得空回来看看。”想先诳他过来慢慢儿劝,人少好说话嘛。他答应着去了,过不多久,苦着脸回来,道:“皇上叫皇后好生歇着,说正议着事儿呢,让皇后不要来烦,连李公公也挨了训。”瞧起来这火气不小,我叫:“备辇!”王孝堂拉住我,道:“娘娘稍安,这会儿去,皇上定会迁怒娘娘,不妨等等再说。”我也知道,但永璘的性子,气头上是会杀人的,拚着给他骂一顿,也要劝阻他。嘱孝堂小心在宫里候着,准备金银花露给皇上败火儿,自带上小顺子赶往承庆殿。

路上问明白了,湖北治河道的官员贪污,拿了次等石料石灰充好料修堤,结果今年大水,冲垮了堤坝,淹死了上千口人,淹没了几个村子。永璘自是大为光火,要叫人拿了即刻问斩。这是不得了的大事。我听说死了那么多人,一时也没了主意,脑中昏沉沉一片,唯有先到了再说。

奉乾殿跟承庆殿隔的不远,我急急赶到时,宫外的太监宫女都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言声儿,殿中似也安静。我走进去,一众大臣,永琮并萧子庭,庄士达等都在,全跪伏在地,大气也不敢出。永璘靠在御座上,满眼凶光,瞪着他们。

我跪下道:“臣妾参见皇上!”他道:“朕不是叫你在宫中好生休息么?又来这儿干什么?”听上去语气颇为不善。我道:“臣妾有点不适,本来叫人来请皇上的,听说皇上震怒,怕皇上有伤龙体,故此前来看看。”他拍桌子,喝:“有伤龙体,有伤龙体,你成天就这几句话,烦不烦?朕没事,回你的宫去!再多罗嗦,朕连你一同治罪!”我登时红了脸,当这么多文武大臣,我还没被他这么训斥过,又不能发作,只能先忍下气,仍劝道:“皇上就不为龙体着想,也应这朝廷着想。臣下就有了错,皇上交付有司衙门,依律定罪,该杀该放自有朝廷律法。皇上雷霆之怒,群臣栗栗,怕因怕了,就怕下次再有错,亦会巧言饰过,不敢言于圣上,致蒙蔽圣听。皇上且请息怒,听众臣工议完既定之罪再发落不迟。”群臣忙附和:“皇上息怒!”永璘冷笑:“皇后是后宫之主,既想参政,也需问清事由再来劝朕,庄士达,你跟皇后说说这事儿的前因后果,听听皇后怎么个说法。”庄士达应:“是。”

转向我叩了个头,道:“湖北河道官员周庆延贪污治河之银二十万两面三刀,将石料以次充好,致使洪水泛滥,冲垮沿河堤岸,淹没数村,后为掩饰其过,又使人扒了湖南道的河堤,使洪水冲入各州县,到目前为止,已死亡两万三千余人,近两万人无家可归,瘟疫流行,饿殍千里,实是惨不忍睹。”我大惊,原以为不过千人,现在居然上万,贪污公银在前,恶行掩过于后,这种人死一万次都不足惜!知道自己来得过于莽撞,不由低头叩首:“臣妾行为鲁莽,请皇上治罪!”“皇后,你素来仁厚,现在为救一人而舍万人,这也是你的宽仁之道么?”永璘质问。

我并不认识这个姓周的,永璘如此责我,我更觉又气又悔,胸口更滞闷欲呕,一张口,血便喷了出来了,庄士达和萧子庭忙上前扶我,叫:“娘娘保重!”我咳嗽,溅的两人身前全是血点。

永璘忙起身,走下御座,抱起我,连叫:“来人,传陆天放进宫,派人去找萧子风,叫他速进宫为娘娘治病!”萧子庭在一边道:“皇上,先让娘娘回宫歇息待医吧。”我抓住永璘的手,告诉他:“皇上,查出首恶,杀!”他点点头道:“朕知道!”伸手抹我的唇,手上全是血污,我道:“朝廷自有律法,皇上莫急莫怒,且耐着点性子,慢慢查处,勿枉勿纵,还朝臣和百姓一个公道!”“朕明白,你别说话了。”他不停地替我拭唇,手上已沾满了血,他的神色变的惊惧,萧子庭搭了我的脉,道:“皇上勿急,娘娘是一时急怒攻心,脉象尚稳,这口瘀血吐出,于娘娘有利,来人,抬娘娘速回后宫调治。”硬是让人从永璘怀中扶出我,将我抬到凤辇上,送回奉乾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