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九洲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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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外号“范哈哈”的盐商范金宝一见就乐了:“呦,我当谁呢,这么久没见,你小子挺能耐的,保不齐让女胡子掳到长白山当压寨爷们儿了吧?”能耐孙凑到范金宝桌前:“好你个范,嘴也太损了,今儿我吃定你了。”“那没问题。”范金宝哈哈笑着冲杜掌柜的一摆手,道:“嗨,添把椅子。”杜掌柜忙转身叫道:“小福子,搬椅子。”“来啦!”话音刚落,一个十四五岁、精瘦而黎黑的小伙计疾步赶到楼口,从一张空桌下抬过一把比他还高的紫黑漆榉木靠背椅。能耐孙一屁股坐下后,范金宝亲近地问:“怎么样?这两年生意还行吧。”

“凑合。现在闯关东的人多了,做皮货的也多了,我在奉天、锦州那俩分号能保住还多亏我爹活着的时候拉下的一批老主顾。让我先喝口茶,一会儿再聊。”“那各位爷,我就接着说啦。”诸葛晓抓住这机会,又一拍醒木道:“却说关云长水淹七军,擒于禁、斩庞德,数十万荆州大兵围攻襄阳,真可谓手中青龙偃月刀天下无双;不料东吴大将吕蒙乘虚袭占荆州,关羽兵败走麦城……”能耐孙用茶水润完嗓子,又充起能耐来道:“我说诸葛晓,你有点儿新鲜的没有。就三国那点儿事,大伙儿早就烂肚子里了,还用你这儿白话。要是不会别的,不如趁早改买耗子药去。”

茶客中有的发笑,有的跟着起哄。诸葛晓的脸腾地一红,刚才受奚落时本就暗憋了口气,听能耐孙还没完没了地扒扯他,一股无明火霎时升腾了起来:“孙爷,您这话有点过,三国那么多的事,您当真全门儿清楚?”“你么子意思吧,瞧不起爷?”“不敢。但能否恕我斗胆跟您打把赌?”能耐孙服过谁,一听这话就来劲了:“行啊,你想赌嘛,孙爷我随你点。”“你我各问一个三国里的事,我要答不上来,立马卷铺盖走人,再不在上海滩说书了;可您要答不上来,今儿可就得磕头拜我为师。”

“好!”范金宝带头叫好,茶客们也跟着乱煽惑。话说到这份儿上,双方都没了退路。能耐孙想先声夺人,便不假思索地问道:“你说诸葛亮他爹叫嘛?”他以为这个问题绝对偏门,谁料诸葛晓也是脱口便答:“诸葛珪,字君贡。”能耐孙有些含糊了,不知对方如何刁难自己,赶紧道:“行,有两下子。该你问啦,咱说好喽,只准问三国的事。”诸葛晓微微一笑,道:“那我就顺着您的话接着问,诸葛亮他爷爷是谁?”这下周围的茶客全都一愣,能耐孙也傻眼了,咂巴了半天嘴,没崩出一个字来。正在尴尬的时刻,忽听站在能耐孙身旁的小福子高声说:“我知道。”人们不约而同把惊疑的目光投向了这个眼珠滴溜乱转的茶楼小伙计,屏气凝神地期待着答案。诸葛晓一看是小福子,马上气道:“有你个小毛孩子么事,别在这儿瞎起哄。”“我真知道。”小福子自信满满地说。诸葛晓气不打一处来地噎他道:“好,那你说,诸葛亮的爷爷叫么子?”“猪八戒呀!”这下,贤福轩楼上楼下的茶客被逗得前仰后合,心想:“这贤福轩怎么添了这么个小活宝。就在众人乐不可支的当口,小福子悄悄贴近能耐孙,低声道:“诸葛丰。”能耐孙反应很快,只打了个愣,心下就明白了。待大家平静下来,诸葛晓也收了笑容冲着小福子叫道:“我就说你小王八蛋起哄吧,还不滚一边去。”转而又对能耐孙:“孙爷,您了还没说哪。”能耐孙假装镇定,轻蔑地一笑:“不就是诸葛丰吗,这还想难住我。”

“哟,孙爷,没看出来,您还真不简单。不过--”没等诸葛晓说完,杜掌柜忙上前一步打着圆场:“孙爷这些年走南闯北,是见多识广,么事不知道?行啦,二位谁都没输没赢,就当找个乐子吧。诸葛晓,还不快接茬说你的书。”诸葛晓此时的火气己消了大半,又不想得罪杜掌柜砸了饭碗,赶忙又操起了醒木。而能耐孙自觉心虚,也便就坡下驴,没再往下生事。看风波平息了,杜掌柜退到一边,斜身在小福子的屁股上拍了一把,悄声说:“好样的。”这不为人注意的一幕,只被一个茶客察觉到了,这个人就是曹钟贤。

曹钟贤自称是曹操之47代玄孙。其父亲曹益友本是大运河边高阳县小曹庄人,早年南下逃荒要饭到的上海滩,后经同乡介绍,到沪南大街的宝成首饰楼当了学徒,因为心灵手巧,学得出众的好手艺。出师后,曹益友就自立门户,在北门外锅店街口租了个小门脸,取名益友首饰店。曹益友干事既用心又大胆,他的首饰做工精巧,样式新颖,从不弄虚作假,价钱又极为公道,生意日渐红火。年近不惑时,首饰店变成了首饰楼,这位从小秃头的曹老板终于娶了个漂亮媳妇陆氏。陆氏也是穷人家出来的,很会操持家务,是那种老实规矩的过日子人。转过年,还给曹益友生了个胖小子,也就是后来的曹钟贤。自打有了儿子,曹益友更加勤奋经营,积蓄越来越厚实,而此时,他的一个老主顾、盐商葛凤歧因朝廷改盐政,家业难以维系,准备卖掉手中的盐票。曹益友抓住机会,将这些盐票低价买下。干了几年盐商后,曹益友逐渐摸清了其中的门道,开始明售官盐,暗贩私盐,家业迅速发达起来。

曹钟贤二十三岁时,父亲突然中风瘫在了床上,他只得延续父亲的发家之道,明暗两条盐道齐头并进,刚过而立之年,便控制了沪宁下属的海宁、扬州、苏州三个州县的盐业生意,年销盐达到了上万引(一引等于六百斤)。而曹钟贤并不满足,踌躇满志地想成为上海滩头号的大盐商,这就少不了要和一些大盐商们勾心斗角,为了不授人以柄,曹钟贤果断地放弃了所有的私盐买卖,专心于官盐。两年后,朝廷的盐政变了,贩盐又成为坐享其成的大爷买卖,你垄断了某块地盘的生意,那其他的官盐就不许进来,当然你也不能去随意侵占别人的地盘。这样竞争少了,钱也更容易赚了,如此十多年下来,曹钟贤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他好强争上的进取心也渐渐被消磨光了。

闲暇无事时,曹钟贤最大的爱好便是泡澡堂子,那是自小由父亲带出的习惯。近来,他又添了个好去处,就是上茶楼喝茶。但他喝茶一向没准地方,一个月前,他跟一位扬州的郭老板在大白渡中街上溜达,顺便进了贤福轩。郭老板做老白干生意刚赚了一笔,非要请客:“曹兄弟,今天是喝茶、吃饭带泡澡,哥哥我全包啦,你要是掏钱,就是瞧不起我。”这位爷是纸糊的驴大嗓门儿,他对曹钟贤说的话,二楼的人也全都听见了。等到结账时,小伙计自然向郭老板要了。郭老板伸手往兜里一摸,脸就红了,汗也下来了,半路上不知哪位高买神偷把自己身上带的钱“顺”了个干净。他倒不在乎这点儿钱,可当着那么多茶客实在栽不起这个面。正不知所措时,忽听那小伙计问道:“对啦郭老板,上次我们掌柜托您的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啥事啊?”郭老板一时没弄懂其中奥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