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您夏董事长贵宾房里的酒里下药?下****?是闲着没事干的备酒师傅?还是一心看热闹的服务生?或是想在下一次金融危机未赶到之前早点收山的老板?您有空就去问问楼下那条红色的横幅,没准它能给您一个心安理得的答案。”
无法抑制的愤怒奔涌而出。
她早该想到了。父亲说的那些话,竟然没有让她对这个男人有任何防备之心,约在宾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猫腻,她元纪然非要人家明确地说约在那张大床上才会有防人之心吗?自己竟然蠢到这种地步,居然……
“颖颖,你还是有起床气。”夏望蹙了一下眉头,不想再多做什么解释。
他没有离开,仍然坐在床边。
“起床气?您说起床气?把您脱了放在地窖睡一个晚上,身边就留只狗您有没有起床气?”
元纪然的理智告诉自己,心底的气再如何发出也没有用了,已经如此了……何况,夏望并不是第一次躺在自己身边……曾经,他们是情侣,亲密无间,尽最大可能的互不猜忌……而如今,眼前的夏望,早已面目全非……
此时此刻,她气的是自己的愚蠢,和他的谎言。
“颖颖,你现在先静静,我不知道你会……”他依旧平静地说着,语气中带着细品才能体味的黯然。
“会怎样?我应该怎样?很荣幸地跟您说:陪您睡了一个晚上真是幸福又兴奋,请您多留点小费是吗?”元纪然被那份平静推向了极限……她无法制止自己,用言语替自己自尊复仇,为自己多少年受的煎熬伸出手……
“颖颖……”
夏望望向被风吹得四处飞扬的窗帘。
“我从来没有碰过那种女人。”他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想了想,又自嘲地问了问自己,何必呢。
呵。
“按您的意思是,我应该说,我居然能够躺在只有夏夫人才能躺的地方,真是‘万分荣幸’是吗?”她像一只刺猬,对一切视为‘攻击’的成分绝不饶恕。
夏望没有再反驳了。
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起了身,离开了眼前的女孩。
“我会查清楚,给你答复的。”
说完,吹风机的声音,便在她不远处响起。
那声音暂且遮掩了一切。
元纪然裹着被子,从夏望背后,抓起桌上的衣服,进了浴室,匆忙地换上了衣服。
虽余怒未消,但她一刻也不愿久留了。
走到楼下,门口迎宾小姐笑容可掬,礼貌地对着她说道:“谢谢光临,欢迎下次再来。”
那微笑,在她眼里,此刻变成了一种嘲讽。
阳光不冷不热地撒到脸上,和煦的风也拂过……熙熙攘攘人潮来来往往,石椅上睡着握住酒瓶子似乎宿醉的流浪汉,晨跑的男男女女从眼前经过,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失意的人耷拉着脑袋在街上徘徊,流浪狗朝着出来散步的贵宾犬愤愤不平地吠着。地球依旧转动着,没有因为某个角落某件事而让全世界停下来为之如何如何。
到了动车站,买了时间最近的一张票,挤过摩肩擦踵的人潮,元纪然坐到候车台默默地等待着。
她告诉自己,应该忘记这一切,该忘记这一切。
对,忘记这一切。
但‘忘记’二字谈何容易?多少年来,她告诉过自己无数次要忘记夏望这个人,可她终究忘了多少呢?是一丁点,还是一打,抑或一箩筐?她能说服自己的答案即是:那些过往始终如影随形。多少次她嘲笑自己的犯贱,但最后不过是自己抽自己的耳光,继续抬起头朝着阳光走去罢了……
拿出手机,三条信信息。
成靖宇:我好想你。
成静瑜:然然,晚上出来喝咖啡如何?你,我,和我大学闺蜜。
夏望:记得吃药。
记得吃药。
吃药。
元纪然萎靡地走入最近的一间药店,避孕药专区,几对情侣站在那儿挑来挑去,她不敢走近,一种羞耻感弥漫了她全身。
她听到不远处的男生对女生说:“这个吧,安全有保障。”
女生说:“你懂什么呀?我朋友推荐的是这一个牌子。”
另外一个男生对他身旁的女生说:“求求你,你就吃了吧,我买单。”
女生说:“凭什么呀,你的大罪过要我来吃药。”
一股反感涌上心头。
柜台小姐走过来,对着她说:“你好,请问需要什么我能帮助你?”
元纪然楞了一会,站在原地的情侣仍在争执不休。
她咽了咽口水,淡淡地说了句:“喉咙痛。”
拿着一盒西瓜霜,走出药店门口,随手扔进了包里。
阳光渐渐淡了下来,像要被乌云笼罩住整片天空。
元纪然的天空,已被乌云笼罩。
归时,已是中午。
天空的乌云更加密集了,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有倾盆大雨落下。
在这个城市动车站附近的药店,元纪然终于鼓起了勇气买了药,匆匆忙忙,不敢直视收银员轻蔑的目光。
回到宿舍,一切恍若都没有变。
本来也不该有任何变化。
她走进夏望的世界,她离开夏望的世界,世界都没有任何因她而改变的痕迹,因为她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埋没在芸芸众生中,和所有人一样,可以谈恋爱,可以失恋,可以撕心裂肺,可以好运不断,可以厄运连连,她有着自己的命运,或许有时与别人擦出火花,但更多的依旧是自己要承受瞬息万变。
进了门,姚君萍与陶丽丝的床帘都是闭着的。
她们向来不热爱叠被子,如今有了床帘则是最好的掩饰。
“有人在吗?”
元纪然叫了一声。
无人应答。
大约都出去了。
元纪然烧了一壶水,在旁边静静地等着它烧开。
那些生的水,冒出气体,然后沸腾,‘砰’的一声,完成了一次跨越。
拿出包中的药,封面写着‘爱的维修站’。
真是笑话,这年头连避孕药都成了‘爱的维修站’,是让这时间错综复杂的男女关系更加肆无忌惮吗。
拆开药,喝了一口水。
烫。
烫到喉咙,烫到胃里,似乎经过了一个长长的过程。
待水稍有凉却,又试了一口。
刚刚好。
这时间刚刚好的东西能不能再多点。
过犹不及。
拿起白色药片,塞入嘴中。
“我还以为成靖宇那方面不行呢。”
陶丽丝站在元纪然身后,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元纪然被吓了一跳中,回过头看见陶丽丝大大的笑脸,水未入胃呛到了喉咙。
“我在上面听歌,没听到你回来,凑巧下来上厕所。”陶丽丝见她吃惊连连,解释道。
说完,奔奔跳跳地望卫生间去了。
元纪然迅速将盒子扔入抽屉。
但又有什么用,已经被看到了。就算她把它剪成碎片扔入空气中让它化为尘埃也于事无补了。
抽完马桶,洗了手,陶丽丝又一脸兴奋地奔了出来。
她便是如此,即使被伤得很深,也会努力地强颜欢笑,甚至不给别人留下一丝破绽。
“我还以为你昨天晚上在家呢。没想到是跟成靖宇去了。哈。”
她用手肘倚在元纪然桌面,眨巴着眼睛望着她窘迫的神情,丝毫没有停止这个话题的意思。
元纪然满脸通红,低下了头,像偷东西被现场逮个正着般。
“哎。你也别害羞,这没有什么,都大学生了,同住的比比皆是,听说我们专业白素心,就是特娇柔做作的那个,跟经济系的一个学弟也同住了。”
“白素心啊,我知道,就那富家女。见到我和成靖宇走在一起眼睛都该炸开了。”
元纪然抬起头,觉得一味的逃避改变不了什么,不如投入这次谈话,指望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
“对。妒忌,活生生的妒忌。我说你啊,成靖宇对你那么好,那么爱你,一时情难自禁也没什么,反正你两本就天生一对。”
说到天生一对的时候,陶丽丝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蔡少冲同志近来是否安好,她不知道,希望不要。
“嘿。”
元纪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说她现在心头是千头万绪,那陶丽丝的搅和可就把她的其他器官一起拉了进去,她现在只好庆幸看到的人不是和蔡少冲仍然在交往的姚君萍,而是如今被抛弃的陶丽丝,才不至于让这件事传到成靖宇耳里。
是啊,若传到成靖宇耳里,他会如何。
他是否还会一如既往的不追究与百分百信任。
倘若有一天,成靖宇不再在自己身边了,因为某个小的,中的,大的原因,她该怎么办。什么时候开始,成靖宇的怀抱已经成了自己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不部分,其重要程度已到了她元纪然无法想象若有一日失去了他的温暖,她携着那些集装成箱的回忆该往何处寻个避风港?
或许会变得很糟很糟。
可与其同时,她又觉得自己可耻。竟将成靖宇作为能让自己忘记夏望的避风港……她怎能如此过分……如此愧对他……
“你一脸疲惫,快去洗个澡,睡个觉吧。我上去斗地主了。”陶丽丝不知她思索着什么如此出神,也知她不会说出,便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