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万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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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安身立命

眼见他懊丧之极,那女子道:“妾身侥幸得胜,烦劳封掌门践行己诺。”又一侧身,道:“亦劳王掌门驾,持令赴会,勿复叫我姐妹为难。”王韫曈面色微变,道:“贵公子是何名号?”那女子答:“‘太华御剑生’是也。”王韫曈道:“五月十五,华山之巅。”那女子道:“不错。王掌门甚好记性!如此便是二位掌门愿接下‘邀剑令’了?”王韫曈道:“邀剑一聚,会列群豪。四位姑娘自称御剑公子婢女,剑艺已如此之高,在下自盼早与公子得见,论剑共饮。”那女子喜道:“王掌门过奖,得掌门人承言赴约,叫我等有以回复,公子闻见,必然翘首相盼。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四人转身即要离去,却听湖面有人疾声喊道:“四位姑娘留步!我等也求得‘邀剑令’观剑!”接着数人纵身跃上楼台,拦住几人去路。

那女子回顾,道:“众英雄见谅!公子今日只托我四人邀王、封二位掌门,‘邀剑令’只此二枚。”

一人上前道:“求姑娘引我等得见御剑公子,当面言说。我等只求公子与各位剑术好手论剑时一侧旁听,绝不惘生事端。”

那女子沉吟片刻,道:“蒙各位厚爱,倘真想观剑,便随我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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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定云与牧文平立在岸边,见靠岸有两人偷偷摸摸、行动诡异,正暗自疑惑,却听身后一人高声喝道:“今夜任何人不得离去!”。

众人环首四顾,还倒是又有人彰显内力,凭白作吼,却见到湖面站立的人中有数十人忽然脱去覆身长袍,露出一身锦衣来。

带头呼喝的是靠胜棋楼台的一人,那人手中举了一块腰牌,朗声道:“御用拱卫司属奉旨督案,眼前诸人随我一行应天府衙问话,有敢违抗者就地论处!”

众人骇然。倒不是群豪当真害怕功夫不敌这拱卫司数十人,只是皇城诰律,胆敢违抗便是公然对峙国法,只消被定加“衅蔑法纪”的罪名,此生此世再无宁静之日。裴定云、牧文平二人见状焦急万分,各自恼悔,见得群豪中连封泾晋、王韫曈及四位剑艺超群的白纱女子尚不敢出言反驳,无奈也只得与群豪一道行向应天府衙。

二人一路之上左顾右盼,未见张无忌、道胸两人身影。

群豪进应天府衙后被径直遣入大牢之内,愤辱之感无以复加,又在牢中待了一日不见被问话提审,不由更加怒火中烧。这日中午狱卒送饭之际,但闻牢中喧声鼎沸,吓得那狱卒丢了饭菜转身跑出。

裴定云道:“道胸与曾侠士想必已回倌内,不见我二人,恐生担忧。”牧文平道:“正是!藜儿与师叔等不见我二人,必更为焦急。只盼今日赶紧来人提审问话,及早出得衙牢。”裴定云闻言不由胸口一痛。

那牢室之内里还关有三人,却是在一旁呼叫喝骂,将那牢门拳打脚踢。

裴定云道:“如若不是我要临湖看剑,也不会生出此事。”

牧文平道:“事已至此,恼悔无益。我又何尝不是你一般生了观剑的念头?‘贪他一斗米,失却半年粮。争他一脚豚,反失一肘羊’,古语说的倒也半点不错!”

裴定云听他自嘲,无言以对。这时见方才跑出的狱卒引了一队兵士进来,铠甲铁胄、长戟如林。前面另一名狱卒引了个锦衣高靴、马鞭在手的武官进来。

那狱卒形貌极尽恭谦,言语中却底气陡增,朝牢中厉声喝道:“大理寺卿大人到此,何人敢造次喧哗!”

裴定云瞧那武官虎步龙行、英姿飒爽,端的是气度仪态不入俗流。只见其轻轻扬一下马鞭,一群兵士已尽是止步握戟肃穆而立。

原来这武官正是朱元璋钦点的大理寺卿李仕鲁【注】。

【注】史料载李仕鲁为明朝首任大理寺卿时间系洪武十五年。朱元璋谕称:“大理之卿,即古之廷尉,历代任斯职者,独汉称张释之、于定国,唐称戴胄。盖由其处心公正,议法平恕,狱以无冤,故流芳后世。今命尔为大理寺卿,当推情定法,毋为深文,务求明允,使刑必当罪。庶几可方古人,不负命也”。其职之重,可见一斑。

李仕鲁双手负后,踱步缓缓道:“《大明诰律》第五十一篇第十章谕:‘凡未入本朝名册之武林门派,行事不得妨大明律令。无视法纪,械斗祸患地方及伤残性命者依律法镇杀剿灭’。尔等可是全然不知?”转首回望众人,又道:“现下应天府衙另有要案须办,事态急迫不容闲置。尔等只须耐心等候,七日内必得答复!”

但闻牢中众人乱喊:“我等要事在身,怎容七日?!”裴定云、牧文平亦是心中焦急,却见李仕鲁并不理会,他左手只轻挥,向身后之人道:“将这女子关入牢中看管,明晨提审!”

两名兵士随狱卒将裴定云所在牢门打开,押了一名女子关入。这牢里因昨日关入的武林人士太多,各牢房人满为患。眼见李仕鲁命人将那女子关入此牢无分男女,也实属是迫于情势的无奈之举。只是同牢之中的另三人见牢中突然见得一名女子,待李仕鲁转身离去,便上前将她团团围住。

那女子衣着华丽、面容清秀,却是形态憔悴、神情倦怠。此刻被三人围了,退缩向牢门一角,不敢做声。

裴定云上前拦住三人,道:“三位好汉,何必为难一位弱女子?”

一人道:“哪个要为难于她?你却在这里多管闲事?!”

另一人上前掣了裴定云衣襟,便要动手。牧文平伸手拦住他臂膊道:“阁下此举,不觉损江湖人颜面?”

那汉子怒骂一声,举拳便向牧文平面门袭来,牧文平轻巧一格将他来拳挡开,另两人举拳袭来途中被裴定云从中挡住。三拳两脚之间,三人尽被打翻在地。

三人抱头蜷缩于地,只高声乱喊:“救命!出人命了!”模样甚是滑稽。闻声而来的狱卒见他伏在地上,喝道:“牢里叫唤什么?大理寺卿大人方才之语没听见么?”开了牢门进来,对着三人一阵鞭打。

那女子听见三人哀嚎,吓得捂住耳朵躲避。却听狱卒道:“再敢喧哗滋事,定叫你三人皮开肉绽!”三人翻来滚去极力讨饶。那狱卒打得累了,骂道:“大理寺卿大人说好生看管这女犯,蛮子竟敢上前滋事!”抬首看了裴定云与牧文平一眼,道:“你二人也老实些,若敢于牢中滋事,他三人便是尔等下场!”口中依旧叫骂,径直出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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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忌、道胸寻到婵娟堂所在,却不见常茂下落,四下打探,方知其被朱元璋传召入宫去了。

二人入得河畔一处酒家,见夤夜将近尚有不少人在这里饮酒闲谈,想来亦是武林大会招揽凭添了不少生意。

二人叫了一小坛酒。道胸虽平地里酒肉不戒,此时却是唯恐惹得旁人瞩目,于那香浓美酒竟自滴口不沾,张无忌平素也是饮酒甚少,只因叫酒不喝实难不令旁人起疑,遂即将长剑横在桌边,缓缓倒来自斟自饮。

道胸正要将酒保喊来问话,听得旁边一人道:“明晨开审朵儿都花一案,老子倒要瞧瞧他这应天府尹要如何顺应民心、炳公执法?!”言语间舌齿不利,显是酒力不胜之态。同桌之人却依旧逗他道:“应天府尹、大理寺卿、州同知之女,原本就是权衡一侧、丢卒保车的论判,你却叫哪个炳公执法顺应民心?!”那醉汉怒道:“我丹霞蔡禹升虽然江湖上无甚名号,却也是响当当顶天立地的汉子!今见眼底下巧取豪夺、恃强凌弱、阿附权贵、徇私枉法之事层出不穷,纵然无力斡旋,难道还不得站起身说句话么!”说罢当真踉踉跄跄站起身来。身旁之人正去相扶,却见酒保慌慌张张跑至几人面前道:“众位客官切莫声张。”匆匆向周旁瞥了几眼,又道,“‘皇城无处不锦卫,疏言出口便杀身’,柜上给几位少算些酒钱,望请现下速速离去罢。”

众人知店家唯恐因酒起事,付了酒钱扶那醉汉离去。道胸却踱至柜上,寻到方才说话的酒保,道:“小二哥才学过人,叫贫僧好生佩服。受贫僧一礼。”那酒保见他双手合十当真要拜,忙拦住道:“师父说笑!小人书都未曾念过,哪里有什么才学?!”道胸道:“小二哥倘非深藏不露,便是不愿与贫僧多言。贫僧方才听得小二哥口中说什么‘皇城无处不锦卫,疏言出口便杀身’,难道称不上有才学?”那酒保恍然大悟,笑道:“师父误会了!这诗乃是街头袁相士所作的‘安身立命诀’,秦淮河上妇孺孩童无人不晓,却不是小人有什么才学。”道胸道:“嚄?这‘安身立命诀’怎生念得?”酒保随口便道:“‘法典诰律当牢记,生财和气少纠纷,二八女子莫装扮,勿近紫金与侯门,皇城无处不锦卫,疏言出口便杀身,姓名字号咸讳避,文武秦汉圣神君,因循军民匠籍户,祖孙一贯序三伦。岂有天机能算计?只笑瓮中捕蝉人。’”道胸听罢,不由暗自赞叹,向那酒保问道:“何处能寻得‘袁相士’?”酒保道:“或在凤凰街南角,或在夫子庙东侧,或在朱雀桥头,或在石头城路畔,并无定所。”道胸谢过酒保,与张无忌付了酒钱,即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