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万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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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仸彦二僧

那人双拳与张无忌臂腕相触,变化却是极快,四指反抓,换作小擒拿手的套路,另一手跟上,双手虎口已同时将他前臂箍住。张无忌手腕一抖,右掌搭他肩头,劲力到处,用一招“神掌八打”中的“开山裂石”,那人双手松撤,回拿他右手手腕,张无忌顺手变抓,却是龙爪手“拿云式”,那人面色微变,撤后一步跳出战圈,道:“阁下是哪一路高人?”

张无忌并不理会,力贯全身转身出掌。他既惮火铳威力,自然不能叫身后持铳者有出手之机,双掌齐出,使一招“万劫不复”,真气到处,直叫三人避无可避。三人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掌力倾面而至,大惊失色,接着胸口一窒,手中长铳已被夺走。

道胸虽知张无忌绝技在身,却未见其全力施展,今夜一见,不觉更加赞叹。只听张无忌道:“小心暗器!”急忙转头去瞧,却见数枚亮银飞镖擦肩而过。

道胸踏上一步伸拳迎敌。

后面持铳者正是神机营的兵士,三人手铳被夺,呆立当场。眼见张无忌神勇无比,右侧腋下夹了三支手铳,单凭左掌以一敌四,尚自游刃有余。

这四名锦衣人是御用拱卫司无疑,功夫较神机营兵士自出众许多,只是比之张无忌啻如霄壤,相去不可计以道里。数招一过,四人知合力远非敌手,才想起开口呼叫引人相助。

张无忌岂能叫四人遂意?掌力重压之下,逼得四人吸气愈来愈促,欲张口呼叫的气息始终提不上来,略一侧眼,但见道胸双手同使拂穴手功夫,已封住神机营三人穴道。

张无忌亦知打穴乃制住四人的最快手法,只是四人两两互应,分攻他手足四肢。张无忌心头一动,忖:这不是华山派凶狠一掷的“鹰蛇生死搏”么?他四人八手齐施,更是凶态毕露。张无忌不敢怠慢,心中抱定“决不可予四人暇隙开口呼叫”的念头,掌中真气更加醇实厚重,四人但觉呼吸之难俞发之甚,仿佛面前所临并非一双肉掌,而是坍压倾覆的山峦泰岳,满脸沮丧绝望之情表露无遗。

张无忌收劲伸指,瞬时戳中四人穴道。

道胸上前,见四人惊讶至极的神色尚未退去。

二人跃下高墙,张无忌道:“方才师父意在钟楼,难道钟楼之上有脱身之法?”

道胸道:“侠士上去便知。”

二人来到钟楼底下,抬头又是一惊。原来城墙之上早已伫定两人,因其背光而立,看不清面目,两道长长的影子径自洒向墙面,仰头观望时更觉崔嵬诡异。

道胸低声道:“今夜想要离去,倒要花费些功夫。”

却闻左首传出一个雄浑声音,道:“二位牛刀小试,功法身手不凡,只是对手太弱,不也觉太过无趣?”

二人飞身上去,见女墙之上站得两个身高臂长的长袍僧人,暗红夜空,暮光沉际,四只精矍锐利的眸子,便如伺机而动的虎狼,满是寒凛阴森之意。

张无忌一见便知是内功顶尖的行家里手,忖道:对付这二人可不似方才那般容易。

却听左首僧人又道:“二位过得我二人一关,要去自去,要留便留。倘败于我手,乖乖随我回去交差了事。”

张无忌、道胸对望一眼,心道:胜得过你,当真“要去自去,要留便留”?说不得再冒出十人八人,如这般车轮战术,宫城大内所有高手又岂能斗得完?

道胸道:“瞧二位师出有门,却不可空口白言妄作儿戏。”

右首僧人厉声道:“你当我二人是何身份?!江湖之人以武相邀,手下见真功,输赢高下,举头自知。难道还要诈言诳语耍口抵赖么?”

张无忌闻言,忖道:莫非他二人有必胜之把握,否则何以在宫城之内以江湖规矩相约誓分高下?

道胸道:“好。”却在张无忌耳边悄声道:“这钟楼掩库,藏有蒯主匠造的一部‘天机鸢’,可载我二人飞渡出城。”

张无忌又惊又喜,见道胸并不急出手,而是踱到二人面前,揖道:“你我同属佛门,须知嗔怒皆为业障,武者功法之末,不得已而用之。”

右首僧人喝道:“少废话!进招吧!”

道胸道:“且慢!你我立言于先:倘我二人一胜一负,却待怎地?”

右首僧人怒道:“一胜一负,胜者再行比过。莫不是你见阵先怯,生了收手退堂的念想?”

左首僧人道:“二位急欲离去,恐我二人有意拖延。我辈立身堂堂,岂能行鸡鸣狗盗为人不齿之事?”

道胸知道再说下去已是无益,反倒空费唇舌,摆个“地藏掌”起式,向着右首僧人道:“请赐教!”

右首僧人长袖一甩,劲力到处,风声飒然,他身子一转,隐隐辉光中便约略瞧得见面目:双颧高起,一对长眉垂在脸颊。道胸见他双手四指紧并,拇指贴于掌心,依稀是少林绝技“金铲指”的架式,心中不敢怠慢,凝神运气,真力早已贯行全身。但闻长眉僧人一声怒喝,双手齐上,出招极是凶狠,道胸伸掌抬臂,肌肤才一相触,却是“咦”的一声轻呼,长眉僧人更不稍停,一手使“平夷四路”攻他面门,一手使“驹光过隙”攻他小腹,道胸左挪右闪躲避,却不伸手去接。

张无忌见状,忖道:那僧人手上莫非有什么古怪?

未待思量,却听左首那僧人道:“既不误时,你我便一同较量!”随清风一掠,他身子已来到张无忌面前。张无忌瞧得这僧人面若金纸,一双眸子精锐无比,直直便要射出光芒来,不禁心头一震。

张无忌但觉眼前一花,金面僧人右掌一记破戒刀法“傲睨万物”已向他右额击来,张无忌轻退一步,左手一记武当八卦游龙掌的“混沌初开”反袭他腋下。金面僧人双臂翻下,使得却是形意门虎鹤双形的“斗绝一隅”,张无忌反掌向上,乍一触到他前臂“列缺穴”,忽觉手中内力外泄,急忙运劲将手弹开,心道:原来如此!

其时“北冥神功”与“化功大法”在中原业已绝迹百年,他自然不知。只忖:“列缺穴”属手太阴肺经,他却有奇异功夫吸取内力?

高手拆招,先机原本一线,他此刻猛然缩手,陡然落了下风。

金面僧人右足踢出,是一记怀心腿绝招“佛在心头”,张无忌拧腰倒转,以圣火令功法躲避。

金面僧人见他身法古怪,微一迟疑,张无忌运掌如风,借力平平一带,却是一招罗汉拳“偏花七星”,金面僧人见右臂被他掌上真气罩住,不退反进,竟自将肋胁“期门穴”撞向张无忌左肘,张无忌转使太极拳“双峰贯耳”袭他双额“太阳穴”。

二人你来我往,招招精奥,各知际逢对手,心中不敢怠慢,只是张无忌碍于恐触其穴位,颇有掣肘之感。金面僧人愈斗愈觉张无忌武功深不可测,实可谓平生所遇第一敌手,不敢以取强,招式渐渐求稳。

张无忌忖道:难怪这二僧有恃无恐,他二人既有吸取内力的功法,临阵岂有不胜?

情急之下心头灵光一现,记起当年斗“八臂神剑”方东白的情形,忖道:比起当日,此番情形大同小异,我只须不触碰他穴道,制胜当无难处。心念一起,手上招式不再变幻,任其左突右撞,专以太极拳拆解。他功力本在金面僧人之上,对策得当,招式愈使便愈觉从心所欲,即使“如封似闭”这等守护之招竟也生出以守为攻的功效。金面僧人见他招法空灵舒缓,后发先至,心中更加愕然,底气一乱,出手不觉滞纳,张无忌愈斗愈勇,气定神闲,逼得金面僧人躁性大起,拳脚疾挥却是无从着力,恰如一个大铁锤每每打在棉絮之中。

金面僧人依仗的“吸星功法”,所擅者吸取内力以为己用,临敌者都是愈战精力消耗愈多,身负此功法者却是触手吸获内力,愈战精力反愈加充沛。(“吸星功法”即后来“吸星大法”,其源自“北冥神功”“化功大法”一节,金大侠原著及相关作品有详述。)他与长眉僧人系西域胡人,居星宿海一带仸彦寺中。当年丁春秋覆亡星宿派帮众四散,有一领略化功大法义理的逸士,机缘遇得段氏后裔,凭借听来的北冥神功零散口诀,竟自将化解内力修成了吸聚内力之法。那逸士受仸彦寺寺僧恩惠,临死前将“吸星功法”倾囊相传,后来仸彦寺僧众渐多,却是人人通晓了“吸星功法”的奥秘。金面僧人法号阑崇,长眉僧人法号澜令,阑崇年纪修为俱在澜令之上,自“吸星功法”修成以来,他遇敌上百,无一不是逢战之际所向披靡,加上历经百战,已集上百人各种力道于体内,临阵之丰,内力之强,早属绝顶高手,平素自视甚高,临敌出手必以破戒刀法“傲睨万物”为第一式。仸彦寺僧众功法修成后一应俱散,寺院于其时名存实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