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万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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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希夷不侵

虬髯汉子笑道:“庄主言重,在下宇文磬,这两位是我师弟佟青、邓羽宵。”

宁远道道:“两下都耽搁不得,三位且将灵龟带去为令师解毒,我等即刻启程赶赴华山,弄清倭人图谋以期消弭武林危难。”

道胸揖道:“庄主,‘处愈急之事愈宜缓’。”

余人惑然瞧他,不知他如何生出此语。

宁远道心头猛省道:曾侠士身中奇毒,全凭‘碧鳍灵龟’得解,将来我等得遇日本倭人时倘无灵龟相护,‘金波旬花’便是最大威胁,说不得危难难化解,众人倒有性命之忧!

杜逢妤亦不解其意,道:“三位侠士且慢,请以灵龟先为我裴师弟解毒!”

裴定云心头一热,忖:逢妤师姐在此危难之际尚想到我,单就此番情谊,我已粉身难报。

张无忌和道胸却诧异道:“裴少侠中毒了?”

道胸上前探查裴定云脉象。少顷见他双眉紧皱,一脸狐疑,宁远道在旁道:“裴少侠情形可是要紧?”道胸眉头不展,道:“脉象太也古怪!”张无忌亦已上前,道胸示意他切脉作诊。

张无忌搭手之际,众人已瞧出他指法精湛,是深通医理之士。候得良久却不见他开口言语,心中焦急。

道胸道:“曾侠士意下如何?”

张无忌翻过裴定云双手瞧他十指指甲,道:“裴少侠所中毒物应是两种。”裴定云点头示应,却听张无忌接下道:“脉形无常、撺指心肺,初取若深、重按反浅,呼吸之余变动甚微,于带脉诸大要穴间摇摆不定,是为‘情花’毒征象;滚承轻润、侵入甲床,幽而难静、柔而不解,掩映‘情花’毒性之下悱恻难辨,是“观音泪”毒性征象。”

众人暗自惊叹,古墓众人更是惊异于张无忌医术之高。

道胸道:“原来如此!我只觉脉搏沉弱细数,毒物征象似寒而燥,若寂而结,原来是两种毒物纠缠所致!”

宁远道道:“‘观音泪’?那倒是极大的麻烦!”

杜逢妤道:“缘何麻烦?”

赫良臣道:“因其不得用‘碧鳍灵龟’化解!”

杜逢妤便如遇了晴空霹雳,呼道:“什么?”

苏黎儿亦已上前,道:“为何不得用‘碧鳍灵龟’化解?”

赫良臣道:“‘观音泪’源自百毒升华交织砺炼,方味配制精妙,诸般毒物互为约制,是以毒解毒、以毒避毒的不传神药。只是此药方剂中有几位为龟蛇所忌,摄取后必将崩败灵龟血气。”众人不知“川南四少”成名后另行拜入‘硫薰居’五仙教副教主和一融一节,听闻赫良臣忽出此语皆感意外。(注:五仙教即五毒教,始创于云贵川湘一带的苗人,后一位苗人首领得流落散失的《五毒密传》而起“五毒教”之名,再后来避“毒”字改称“五仙教”。)

苏黎儿道:“灵龟可解百毒,却是什么毒物能叫其崩败血气?”

宁远道道:“是鲑蜂虿之属。”

苏黎儿道:“这又是何道理?”

道胸道:“曾侠士必知其详。”

川南四少闻语亦忖:当年师父提起龟蛇等灵物解毒的忌讳,也未能一言究竟,难道这位侠士医术果真这般高明?

张无忌道:“‘毒螫之属,皆同一气’,生克制化,万物无有不同。《王难姑毒经》言毒第六十六篇有云:治风用风,治热用热。食凑若懑,则物不堪其任,故人食走马之肝而死,牛食囚之心而死,龟食躅蝥之肠而死。”

众人一阵惊叹,宓友歆道:“曾侠士是王难姑传人?!”

张无忌道:“传人称当不上,只是有幸得经书一观。”

宁远道道:“何谓‘躅蝥之肠’?”

张无忌道:“入药的羊踯躅与斑蝥。”

苏黎儿道:“医书载‘观音泪’之名源自佛经,所谓‘大士历万苦成菩提,心净而诸邪不侵’。”

张无忌道:“正是。其中羊踯躅、斑蝥、乌头、虎掌四味,纠缠不拔,极难化解,再加‘情花’之毒火燥郁结、‘观音泪’之毒湿寒沉寂,二者解救之法全然不同,有‘观音泪’在,‘情花’之毒始终难除。”

裴定云听闻此语,心中一阵萧索,忖道:果真毫无办法,我先前的幻想如今也都放下了。想如师父这般医术都对我所中之毒无可奈何,又岂有他人另有高明之策?

杜逢妤、苏黎儿亦是默然不语。

赫良臣忽道:“曾侠士,‘边者阳气所为,流毒所加也’是什么意思?”

众人不解其因何忽发此问,却听张无忌道:“此语所指,在下不知。我只知疾之微者谓之‘边’,生发起患谓之‘加’。”

四少心道:原来谓此!

宁远道忽道:“倘若天下只有一人能解裴少侠身上之毒,也便只有他了。”

四少凝然不语,余人皆道:“庄主谓何人?”

宁远道道:“此人居于大神农架、神农顶与华中第一峰之间,游历无方、行藏不定,但其医术之高,神鬼莫测,故而知其者称其‘天箓鬼仙’。”

众人更是惊讶。

何跛道:“‘天箓鬼仙’?怎的之前从未听宁大哥提起?”

宁远道道:“当年辛、赵两位兄弟中‘霸王肘’后拖延时日太久不治而亡。后我与袁相士提到此事,袁相士道他两年前云游时曾遇一位世外神医,术道见地超越常人,他曾亲眼见其将一位垂死之人凿开头颅又用针线缝起,七日后那人竟然下地而愈。后来我有心于大神农架、神农顶、华中第一峰之间找寻,奔走数月一无所获。我心中但觉此生无缘与其相遇,是以从未向旁人提起。”

何跛道:“原来如此。”

苏黎儿道:“庄主言下之意……”

宁远道道:“不错!袁相士此时想必已至庄上,裴少侠先行回庄,随袁相士至‘天箓鬼仙’居所求医,我等则待为余掌门解毒之后赶赴华山以解倭人阴谋。”

杜逢妤道:“如此甚好!”

众人议定行程,就地作别,裴定云深知华山一行凶险之甚远胜于他奔赴大神农架求医解毒,见杜逢妤也是不舍分别,言道:“今日虽就作别,重逢当在不远。望师姐与师叔、苏、梅二位师姐及牧师兄一路保重,咱们古墓一派自师祖创派以来,便时时不忘于民族大义。”

杜逢妤双目微润,道:“正是!”

宁远道道:“由何兄弟带裴少侠随袁相士求医,几位大可放心。”

裴定云随何跛站着,远远望一行人背影渐行渐远,心中不舍之意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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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梅山庄中袁珙果然早到,裴定云闻他与何跛话语,想自认识已久。

何跛讲明缘由,袁珙道:“‘得成大士何尝苦,自此希夷两不侵’,凡大士成正果,必是经历千辛万苦之后而生宁静祥和,否则心境不坚,仍有要受侵蚀之险。这是‘观音泪’之本义,亦是观音泪之奥妙。”

裴定云闻他言,忖道:袁相士此语深蕴哲理,只是我一时尚且参悟不了罢了。

何跛道:“传闻‘川南四少’投师五仙教和一融旗下,相士可有耳闻?”

袁珙道:“有所耳闻。且不问四少投师缘由,他四人原先各有所出,改弦更张,实有不妥。”

何跛道:“他四人原先的门派都不甚有名,只是川南一带不入流的江湖散派。五仙教副教主和一融,江湖人称‘灵蛇饬手’,是极为罕见的使毒高手。”

袁珙道:“舍大节而求小义,士所不取。我知和一融采蛇毒制成‘销形散’,是甚为霸道的一种毒药。”

何跛道:“正是。若说江湖中人敬重五仙教也谈不上,多半数是畏惧他们施毒的手段。”

袁珙道:“你可知大理有一位名字唤作曲纳兹的色目人?”

何跛摇头。

袁珙道:“他是旧元梁王的手下。恰巧也是制毒之人,据说他有一道按前朝秘方配制的‘紫玉销形散’,不知与和一融那‘销形散’是甚干系。”

何跛道:“相士为何提及此事?”

袁珙道:“我等既要去鬼仙居所,便要知曲纳兹已从云南抵达大神农架一带,意图找其一决高下。”

何跛恍然道:“相士是说我等此行可能撞见曲纳兹?”

袁珙道:“不错!这曲纳兹有几个心狠手辣的弟子,日常伴其左右,倘这一袭人均在大神农架一带,只怕上山求医不易。”

裴定云闻言心中一凛。

何跛道:“使毒者向来为江湖不齿,真正武功高强者有几人肯屑此道?只是使毒者多半武功不济转寻左道,下毒但求叫人防不胜防,我等行途不可大意。”

袁珙道:“正是。咱们耽搁几日,待我于庄上配制几副解毒药物,我三人藏于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裴定云只佩服袁珙想得周全,何跛道:“相士居然懂解毒之道?”

袁珙笑道:“我何尝懂?是当年际遇天箓鬼仙之际他传授的方子。”

这时门外厮仆进来报:“白驼山派欧阳启庄外求见,说是寻庄主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