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万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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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天箓鬼仙

袁珙道:“足下口称‘女侠’,可是一位苗服女子?”

男子一惊,道:“你怎知晓?”

袁珙不答,又问道:“后来如何?”

男子道:“这女侠次月月初又来送药。我带小女栖身涧中,更是盼有朝一日终得寻见‘天箓鬼仙’先生,治愈小女顽疾!”

三人忖道:这苗服女子到底是否鬼仙门下,尚自难知,倘她是曲兹纳一伙,莫不是想借机引鬼仙出来?

三人不便论断,回洞中见女娃睡意安详,也自睡了。

天方乍亮,三人辞了男子继续前行,只是一夜食水未进,饥渴难耐。眼见周遭石壁缝隙中泉水汩汩不绝,却是无法掬取来喝,走了一段,在一处窄道遇见一株果实正盛的杨梅,赶忙上前采摘果腹。

何跛道:“昨夜听闻狼嚎之声似在山后。果真山外别有洞天,却也只谷中飞鸟能一睹其貌!”

袁珙、裴定云仰头去望,却见峰立如指,崖壁光滑更无攀附援爬之处,只是盼着尽早能走出“华中十二涧”,加紧步伐,快步而行。

三人转过了数道涧崖,忽见一股溪流顺着山势蜿蜒而下,山中一些鹧鸪、云雀零散落在溪中山石上,啄水而饮。

何跛喜道:“此溪之水可饮!”

三人上前,鸟雀“呼啦”而散。三人早是口舌焦燥,嗓咽中将要冒出火来,掬那溪水吸入口中,但觉甘醴清冽、甜美异常,一口气喝得腹胀肚圆。沿溪流向上行了半里,见旁边一道石碑上刻有“龙馀”二字,袁珙道:“我记得鬼仙言道‘龙馀之水出于竹间’,再往上应当有竹林。”

三人快步上行,溪水越来越细,隐入石罅终究不见。抬首望时,果然山岩对开之处隐约可见茂竹枝叶。三人奔上前去,见涧中一大片凹地,密密匝匝长满粗若碗口的参天茂竹。新旧竹叶叠落地面,一脚踏上,绵软如席。

袁珙道:“‘竹中一滴曹溪水,涨起西江十八滩’。朱子之言果不余欺!”

何跛道:“好竹!好笋!”

裴定云闻言瞧时,却见嫩笋林立,从茂竹根茎与地面落叶中竞相窜出。三五成群,尽显春季勃发的盎然生意。

何跛上前伸手掰了两棵嫩笋,破竹为刀将笋皮剥了,嚼入口中但觉清脆甘爽。袁珙、裴定云依法掰笋而食,三人生食笋肉,却有大快朵颐之畅。

三人饱食之后,见那竹林深处郁郁葱葱,只是茂竹似墙,根本难以进去。

何跛道:“相士言鬼仙知此竹林,莫不是栖身在林中深处?”

语罢一个纵身,跃到山岩上面去瞧。

袁珙道:“怎样?”

何跛摇首道:“竹林浓密,不似另有栖身之地。”

三人一阵失落。

袁珙道:“鬼仙常年游曳于此,涧中情景当是见惯能详。知道此一处竹林,也不为怪。”

三人出竹林复往前行,见地势渐缓,路面已自干燥,抬眼望时,远远有一道山脊矗立高耸,没入云际。

三人大喜道:“华中第一峰!”

三人脚下发力,不时便达峰下。仰看山峰云遮雾绕,峰顶宛如穿破云霄直达天上。

何跛喜道:“循此峰上,当可化而成仙!”

袁珙道:“便化不作神仙,见一见神仙居住的殿宇楼台也好。”

三人大笑,正要迈步向山上而去,却见路旁一株花草,全身须蔓尽缩,叶子“哗啦啦”落了一地。三人以为是草丛中藏有什么厉害的蝎虫毒蛇,走近看时,却见枝顶的骨朵花苞骤然间竟悉数绽放。

三人瞪大双目,见那花草花瓣粉白相间,蕊芯饱满,惊奇不已。

何跛道:“莫非我等声音惊扰此花?”

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在一旁道:“我守此花良久,唯恐错过花期师父责怪,却又逢你三人滋扰!”

三人循声望去,正是那苗服女子。

只见她左手持了一个黑色布囊,右手拿剪刀去剪花枝。

何跛急忙道:“幸与姑娘再相逢会!”

苗服女子道:“你等不请自来,有甚幸与不幸可言?”语中颇带愠意。

袁珙上前道:“我等遇姑娘皆出机缘,踏足此地事出有因,还望姑娘切莫见怪!”

苗服女子道:“我要见怪便见怪,不要见怪便不见怪!你等不识凶险却远行跋涉至此,除却向我师父求医岂有他图?”

袁珙听其话语中自认,猜想此女确系“天箓鬼仙”弟子,上前揖道:“在下姓袁名珙,是‘天箓鬼仙’车神医旧友。烦请姑娘代为禀告,今日特来拜会!”

苗服女子将剪下的花朵连同花枝装入布囊,道:“既是师父旧友,岂不知师父早已隐居一年有余,概不见客?”

袁珙瞧一眼四周,朗声道:“如此我等也只得原路而回!”

何跛与裴定云心中一惊,忖:袁相士此话可是作真?

却见袁珙递个眼色,领了二人一边转身要走,一边朗声说道:“裴兄弟身上同时中‘观音泪’、‘情花’两味奇毒,只怕寻到车神医也是无计。咱们莫要令他为难,坏了他‘天箓鬼仙’的名号!”

二人才知袁珙是要以言语相激,却忖:袁相士故意大声说话又是为何?

那苗服少女喝道:“你百般激将也是无用!”

袁珙转身道:“姑娘不愿转禀,在下只好自己唤鬼仙出来!”朝了周遭大声喊道:“车古庐!车古庐你在哪里?!”

苗服女子喝道:“你乱喊些什么?!”

袁珙“哈哈”一笑道:“姑娘只知尊师被人称作‘天箓鬼仙’,却不知他本名?”

苗服女子面色一窘,大声道:“你再敢乱喊,休怪我不讲情面!”

袁珙道:“过‘堑龙脊’曾见姑娘身影,赠药石洞父女的想必亦是姑娘无疑,姑娘行事看似严峻刁苛,却难遮一副侠义肝胆与火热心肠,此番行径,便与鬼仙如出一辙!”少顷又道:“适才我忽然想到,鬼仙当年曾言:‘十二涧中十二泉,泉泉皆胜虎牢关。’若不是我三人先行服了他所授的解毒灵药,只怕早被十二神泉的瘴气所伤,焉能到达这里?”

苗服女子果然诧异,道:“原来如此!我还道你三人是使毒高手,竟然有破解十二神泉的法子!”

何跛、裴定云闻言,心中一凛。

只听袁珙又朝周遭大声喊道:“车古庐!车古庐!你不现身,我便站在此处喊上三天三夜!车古庐……”

语音未罢,只听草木中一阵响动,一个身着布衣的白面老者现身出来,道:“罢了!罢了!老车怕了你这观仪看相的了!”

苗服女子跪地拜道:“师父!”

何跛、裴定云皆自诧异,见这老者神清气朗、步履轻盈,飘飘然仿若神仙之态,不禁看得呆了。

袁珙躬身道:“袁珙拜见车神医!‘天箓鬼仙’古庐先生!”

天箓鬼仙道:“损友只是露短!那日若非逃虚子多嘴,也不会叫你知道我这弃用已久的俗名!”

袁珙道:“天下神逸之士莫如先生!幸得道衍师父教此妙法,今日才得引先生现身相见,日后再逢之际,定要多加拜谢!”

裴定云忖道:袁相士口称“道衍”师父,岂非道胸师父的师兄?

天箓鬼仙道:“我这弃名便是徒儿们亦自不知,今日你纵口直呼,闻者虽熠珀一人,老车颜面总是无光。你且先说作何补偿!”

苗服女子朝了三人揖道:“蓝熠珀拜见三位师友,方才失礼万望见谅!”

袁珙笑着拦了,道:“你这徒儿倒是脾性功法俱得真传!先生自逢愚庵大师通晓‘真身无两,缛名徒具’的道理后,弃真名以‘天箓鬼仙’改易代之,便如昔年一代‘剑魔’独孤大侠,退隐荒山更名‘求败’,自己高寒不胜、百无聊赖,于我辈则是高山仰止、心向往之。”

天箓鬼仙笑骂道:“看相的拍马神功果真一流!独孤大侠何等人物,老车却敢与他相提并论?”

袁珙“哈哈”笑道:“万法殊途同宗!独孤大侠造诣全在武学,先生造诣则在医术,相提并论又何不可?只是我知先生现身少半源自袁某呼唤名姓失礼,多半源自对奇毒病症之好奇。先生生平遇疑难杂病无数,可曾遇得误服‘观音泪’后又中‘情花’毒的病者?”

天箓鬼仙道:“看相的生平靠嘴,老车生平靠手,哪里说得过你?何人身中‘观音泪’、‘情花’二毒,随我入峰后涧中!”

三人大喜,跟在蓝熠珀身后,随天箓鬼仙往密林深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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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一路快行,穿越灌木入得丛林。其时日光投射而薄雾不散,林中鸟雀欢歌,嘤鸣不已。裴定云跟在最后,见身畔奇花异草层出,辨认不暇。林中清幽,茎叶枝头不时传来阵阵香气,自忖:此处花草之奇,生所未见,如何能辨别种属纲目?此地居住者非如鬼仙,那便是当年神农一样的人物!忽听枝头一只白色幼鸟“咕叮咕叮”暗叫,打眼瞧时,见那白鸟非凫非鹤,毛羽细腻宛如丝缎,终究识不得名字。随行入林更深,树木枝干交错高下相形,再行数步,地界开阔处雾气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