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万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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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寒冰真气

杨璩替两名黑衣仙子门女子包扎伤势后正待离开,一名女子忽然从怀中取了一粒药丸交给她道:“大恩难报!女侠将这‘雄黄珠’带上,以避剑谷毒蛇!”

杨璩谢过二人,行向谷外,一路沿着山路走出数里。行到一片山林,忽然听闻一阵似远似近的笛声若有若无。凝神听时,但闻一个沙哑的声音低低吟唱,词曲道:

长笛裂,箜篌悲曲尽呜咽。尽呜咽,华叶生发,枯荣明灭。

红笺无字凝成血,雨水涸泽子规戒。子规戒,黄粱清醒,红尘凄切。

唱完一遍继而从头再唱。

杨璩警觉之余四处瞧看,忽闻笛声歌声戛然而止,正待转身,觉一人从身后袭来,她退闪躲避,出右掌迎敌。“砰”的一声,已与来人交了一掌。

那人全身罩一件铁衣,瞧不见面目,却是行动之际毫无声息。

杨璩收掌,见指尖隐隐残存一股寒意,忖道:这人功力乃阴寒之属,身法是何来路?

猛见那人身子一转,双拳如铜锤般奋力攻出。杨璩避过双拳右掌运劲,向他颈间削去。

这人周身被铁衣围护,穴位自然得受保护,杨璩接住他刚猛招法,正待发劲之际,却觉“华盖”穴猛然跳痛。铁衣人出拳之际马步平稳,功法不似旁门左道,阴寒内力更是绵绵不息遒劲柔韧。

那人又战了数招,开口道:“你不是峨嵋派姜玥雪?!”

杨璩答道:“不是!”

那人马步扎起,叫道:“你正面接我一拳试试!”不由分说,右拳攻出,指节间可闻爆裂之音。

杨璩抬掌迎接,心中亦作了拼较内力的准备。

铁衣人拳上内力透掌而来,被杨璩运劲反弹,冲撞在他手腕胸口之间。

那人痛叫一声急忙撤拳,连连道:“惭愧!惭愧!我苦练三十年的寒冰真气,却敌不过这般年纪一位女子!”

仰天长啸一声,跃去不见踪影。

杨璩只忖:这人自称其内力为“寒冰真气”,与韦蝠王及《九阴真经》内劲却极不同。迈步正待行走,却只觉足腕一阵酸痛,紧接着双侧臂膀、肋间、后背皆若针刺刀扎,奇痛难当。

她吸一口气摊掌来看,见掌面触到铁衣人拳头处竟结了薄薄一层冻霜,诧异道:“这人‘寒冰真气’非同小可,若不是我一掌将其击退,胜负犹自难料!”陡然间身子越来越冷,胸前血液仿若冻结。忖道:这人内力虽奇,也决计不会伤我至此,莫非“含沙射影”之毒残留作怪,扰乱我任、督二脉气血?

坐在路旁山岩上调息,觉运转内力之际竟难畅行,她复试图借《九阴真经》与《步天经》法门交互转换,不料身上痛楚愈来愈著,手臂活动之际便觉痛彻骨髓。

她自不知因其中柳赟“含沙射影”剧毒后反复驱动内力,血脉中未得驱净的毒物转入任脉汇聚。本来她内力深厚剧毒也奈她不得,又因机缘巧合铁衣人施展的寒冰真气冲撞了她手太阳小肠经,《步天经》法门是将十二经脉真气与奇经八脉融汇之后共入大周天搬运,两相复加,毒物竟而在她任脉之中凝结阻塞了脉络。这任脉固是“阴气之海”,遄运内力别脉无从替代,此时脉络受阻她催运内力已属勉为其难,身子稍稍动弹,更觉诸般疼痛苦楚难当。

她静坐良久只觉内力越来越弱,休憩片刻思量无畴,正迟疑间,一顶八抬绸绒大轿从一旁路过。

大轿从她身侧数尺初经过复又折回。轿上下来一个体态蹒跚的富商,向了她道:“姑娘何故只身在此深山茂林?欲行去往哪里,在下愿相送一程!”

若平时杨璩哪里理他,只是她既逢变故形格势禁,那富商又是软磨硬泡的叫轿夫请她入轿。杨璩忖想惟有出山方才有另行化解的时机,遂迈步入轿而行。

杨璩察觉此刻自己身子羸弱,内力沉寂、驱动已不听使唤,稍加行动更是骨骼奇痛、周身痹软,倘她自知遇武林敌手决计无力拼斗,随轿出山遭遇强人。

轿子已行出莫干山外半里,时至申时。轿夫向东行往陕鄂交界处而去。富商一路跟在轿后早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众轿夫心中暗笑表面却不动声。

又走了三四里,富商拼力大步奔到轿前,叫道“穿过前面山林便到!”杨璩掀帘见已抵达汉江江岸。富商邀她下轿登乘靠岸的一艘红船。

杨璩道:“这船去往哪里?”

富商道:“但听姑娘吩咐。姑娘要去哪里,此船便去哪里。”

原来这富商家是湖州城中做毛货生意的商贾,此行赴莫干山附近收购冬季留存的毛料。适才他坐轿穿过山林恰遇杨璩,奇怪她一人独在深山,更惊叹于其貌美绝伦,也不管她是不是迷路的寻常女子,一心要哄骗她回家纳为妾室。

杨璩功力虽失心念不乱,她修上乘内功时日已久,外加生性素来恬淡,又无意计较此行欺诈凶险。她见红船豪奢华丽,龙笙凤管之音更是叠起不绝,随口道:“此船倒甚壮观!”富商道声“姑娘喜欢便好!”不住恭谀竭力邀杨璩上船。

杨璩知这船将顺江东去,离她往无锡崇安寺也不知是近是远,只是行程既定,近一分即少上一分,上船假意不知不作理会。

不料那富商将她引上船后深恐她心中反悔,暗地竟命人将她在二层之上一处单独的隔舱锁了,好言相劝又吃好喝招待。其实杨璩反感抗拒亦非怒意着恼,只是打定主意,倘他意有不轨便投江自尽。

一连数日,红船里只是管乐齐奏,笙歌曼舞在杨璩听来却无悠扬欢悦之意。富商不知她因何苦楚烦闷,见她进食极少,沿途又叫来江中另外一艘宝船同歌齐唱以博欢喜。

两船并行数里,暮色之中烟波渐起,杨璩趴在窗边,惆怅凝眉静思不语,对面宝船乐器声停息良久。忽闻“镗镗”一阵琵琶声弹奏,一个女子声音温润婉转的唱到:

清江漠漠回归棹,伤心愁把渔灯照。若说不提防,如何讥谩藏。天涯身作客,飘泊欲何依。莫患路途穷,萍踪自有逢。

杨璩见渔火渐起,耳闻“莫患路途穷,萍踪自有逢”一句,忖想:倘我轻易寻死,那便与姐姐再无相见之日,还是多番忍耐等待时机!

咬牙随着红船又行两日,饭食也不再抗拒。富商只道她回心转意,只高兴的抵达湖州将她引到阔绰的一座宅院,便是其府邸所在。

杨璩入府数天,才知这富商姓耿名泰,家中连娶了四房妾室。

耿泰要强娶,杨璩自然不从,耿泰将她锁在一座房中,仍只是送饭。

这日杨璩试图运功恢复内力,忽然耿泰的一名妾室来到房中,见到杨璩冷言冷语的道:“想不到姑娘如此硬气!却不知姑娘随老爷千里迢迢的回来是何居心?!”

杨璩见这妾室虽然年逾四十却是仪容卓丽,她身后两名丫鬟更是双目炯炯俨然内家好手,忖道:这耿泰又玩什么花样?

那妾室从一名侍女手中接过一篮饭食,摆放在桌上。道:“老爷叫我来劝你,我却要讲讲这世道的不公!这第一不公,是法度不以一夫一妇作定数,男人额外里可以纳妾室、娶小老婆……我嫁不得小老公,他却娶得小老婆,是谁制的礼法,不公不平?这第二不公,妇人偷了汉子便道是不守闺门,男儿偷了妇人不曾见有杀、休之罪,难道天下间女子唯诺于世,男子却忌惮全无?!”

杨璩心头一震,忖道:这女子不似乡里平常之人,却怎嫁作商贾作了妾室?

只听她接着道:“倘制度礼法是女子订立,我叫汉江女子解了缠足,赤了臂膊,唱‘南有乔木’,歌‘翘翘错薪’,礼数法度安心务本,在荣耀年华、富贵王权之外嫁娶遂愿,不也是功泽后世、哲启圣明?”

杨璩越听越觉她话语骇俗惊世,心中更多了好奇。

眼见她向自己言述半天忽然眼睛眨了一下,来至跟前伸手拉住自己手掌,暗中里却不知递得什么物事过来。

杨璩一怔,见她示意不要妄动,遂悄悄将手掌握了,又听她踱来转去讲了半晌,忽然转身道:“我只顾说,也忘了此行本为劝你吃饭而来!你拒绝饭食绝非明智,纵有万般不情愿身子也总是自己的,慢慢吃罢!”说完引了两名丫鬟而去。杨璩待三人走远,摊开手掌见是一张字条,上书:今夜子时我当一人复来。

杨璩大惑,忖道:因何她行止这般古怪?要在今夜子时复来?

夜间躺在床上静静等候,子时果然听闻房门开锁响动,门开之际那妾室闪身将房门关了,道:“我受耿泰之托劝姑娘回心转意,所言亦非本心,我听耿泰言他于莫干山中得遇姑娘,不知是真是假?”

杨璩惑忖:你是耿泰妾室,何以夜半三更到我房中求证真假,难道是故意试探于我?

那妾室见她不语,又道:“妾身姓叶,名苕华,姑娘可否以真实姓名相告?”

杨璩依旧不语。叶苕华道:“耿泰要我前来相劝,起因是我提及莫干山有一位江湖仰仗的铸剑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