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宁负如来不负卿
4226000000020

第20章 朱砂泪(十八) 必须恨我

我还是将重华放了出来。他的花茎已经有些干枯,花朵儿无精打采的垂落。

我见他泛着黑色枯萎的花瓣边缘,猛地想起,白绫生前最爱的发饰,便是一朵玫瑰。她唱歌时会带着它,伤心难过同它讲,在上官谷的府邸,那段最惨痛的经历也是它在陪伴。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同它说:"我们一道入轮回,下辈子,你不再做一朵花,而我不再做一个女子。我们一起逃离,被人采撷,然后被人抛弃的命运。”

原来,他便是它,它就是他。

我吞了吞口水,艰难的说道:“他被我师父打伤,现在……现在,不太好。”见白绫只专注的捧了重华真身,细细的瞧,并无要将我再次杀死的意思,才稍稍放下心来,一寸一寸的向屋外挪,预备去庭院里将受伤的老桃看上一番。

还未走脱,身后“嘭”的一声,一股红色烟雾升腾,是重华化了人形,软塌塌的倒在白绫怀里,那张霍乱人心的面容煞白煞白,看的我且有些心疼。

他微微睁眼,见到白绫的一瞬,眼中放出异样的色彩。我揣测着他兴许会同话本子里,痴男怨女重逢时那般道一句“白绫,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然后双双落泪哭做一团。

可是他眼神闪烁着星光,这般道:“还好我没死,仍可替你挡下今生的天雷。”

白绫轻轻的拥住他,像是拥住失而复得的宝物:“我的鬼灵已经混沌至几乎什么都忘记。我只能隐隐感到心痛,觉得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被夺走了。现在我终于知道原因,她同我说,你是这世上,我最爱之人。现在我将你找回来,记忆中只有你,从此你我二人,黄泉碧落,便再不分离。”

我隐隐觉得这桥段似曾相识。望见旁边的晋陌之,便想到,四百七十五年前,他便是这般,将自己最爱的人错认,然后编制了一世悲戚。如今风水轮流,到他体味这锥心之痛。

重华闻言猛地一颤,然后面色震惊的将我一望,转而,看到一旁同样震惊,震惊到忘记悲恸的晋陌之。仿佛了悟了什么一般,将头埋进白绫长发。

我暗叫糟糕,虽说晋陌之曾经伤害过她,但我相信那一定是误会,在心里还是希望他们冰释前嫌,重归于好。至于重华,他一番痴心也莫能辜负。而桑云,念在他皮相尚且不错,也可以收房。

正如好迪胭脂铺的宣传语所说“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白绫若是一三五七八十腊月同晋陌之在一起,二四六九双一月与重华相好,而一年中润哪月,便将此月赏给桑云,皆大欢喜,一家和乐。将来生了娃娃,晋陌之的种必当爱好文学,三岁成章。若是重华的娃,必定如花貌美,气质卓然。若是桑云的后,那就是只禽兽了……还是打死的好。

可现在,她竟顺理成章的将重华看做是最爱的人,我心中格外替那二人未能分到一杯羹而惋惜。

可是重华却是格外高兴,单看他此时紧紧拥着白绫,这般道:“白绫……我将你的记忆更改,让你的心里只有恨和怨,我以为这样能拦住你轮回的去路,让你生生世世与我一同为鬼,便可得到永恒。此时来看,却是错的。爱,才是让你心甘留在我身边的唯一方法。”

我在心里讪讪的,想要邀功,深觉白绫与重华,其实也算一对璧人,若我一句话,将他们的红线拴在一处,也算是功德一件。

只是,我心中欢欣还未消退,晋陌之已经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把将埋在白绫怀中的重华扯到一旁,掰过白绫双肩,眼里化不开的冰霜,“你怎可说这种话。你误会我,我不辩解。你不再爱我,我不强求。可若是连恨也不曾,那对我才真正残忍。我出卖了灵魂,四百年来靠着爱你的意念操纵一具行尸,只为你能恨我,长久的追随我,报复于我。我必须占据你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哪怕是恨。”

白绫回眸,语无波澜:“我已经想不起,你同我到底是何恩怨。不过从今日起,一笔勾销了罢,我不再恨你。”

晋陌之瘫坐在地。半晌他似乎想起什么,猛地将我拉住,道:“都是因为你将她的记忆吸纳,你快将她恨我的记忆还给她。”

我尚未说话,白绫却说:“不必了。我记不起,也不想记起。况且,无论那段记忆到底如何,我都愿意放下,不再执着。”

晋陌之沉默。我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可是他却没有,他自地上捡起了光明的断剑,然后趁白绫不备,将其送进重华的胸膛。

“你必须恨我,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