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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桃夭痛(四十二)荒谬之婚

许久不见,他依旧俊逸如初,眼中藏匿着天地不容的桀骜,唇畔犹带暖阳般笑容。只是这笑容,在看见我之后,瞬间坠入冰窟,镀上一层霜雪。

我吞了吞口水,艰难道:“光明……真巧啊。我来参加婚礼,结果你恰好是新郎,我们真是有缘呵。”我之艰难并非是将当日他骗我之事耿耿于怀,记恨了四年。我如今只是个凡人,凡人的四年比不得仙,不好随意在“记恨”这件无聊之事上蹉跎。而是我颠颠送上贺礼来婚宴骗吃骗喝,却连人家新郎是谁都搞错了,显然有些丢颜面。

我嘴上挑一些恭贺之词来说,心里细细回忆,似乎我生辰时,是听说与玄女成亲之人是她多年恋人,后来予妤似乎也说过,新郎是桃君颜。怎得这一回头,就变成光明了呢?

我想想我的爱魄,又想想事情始末……真相在我脑袋里蹭的雪亮起来:莫非是,玄女没有爱魄,根本不晓得自己爱的是桃君颜,故而看见光明俊容便不能自拔?真是遗憾。我那不靠谱的坑爹师父,竟然也有这样凄凉之时。

不过也罢,玄女与我多多少少有造命之恩,光明更是曾经对我百般照拂,虽说后来是有些不太愉快,不过我小人不计大神过,也不曾埋怨于他,还是祝福他俩百年好合罢。

遂换了副乐呵呵的表情,忽略光明眸里那忽忽悠悠的寒风,同红烟热络起来:“多年未见,姐姐真身可比画像美丽许多,不似我这样,人老珠黄喽。”

红烟面上凝起一丝痛色,轻咬下唇,良久才道:“为了我,你竟成了凡人,受这岁月之苦。”说完便默了下去,半晌,又笑起来:“不过无妨,我与九殿下都心系于你,这场婚是我二人联手的幌子,他借我之身份回归神位,而我……借这场婚,躲躲久曜。”她上前来执起我手,安慰我言:“这样我便可安心修炼,好重新帮你炼化神识。”

我赶紧摇头,笑道:“不必,我做人做的挺好。”忽而想起她似乎曾经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事也不好再拖,便实话实说道:“姐姐可还记得纳污囊?其实我并非是你拼凑的那个灵魂,也不是你所钟爱之人。我其实是你的一缕爱魄而已,被你所爱,也爱着你的人收进自己的魂中封印保护,却不想我命大,就着你的爱魄自己长全了魂魄。那人将纳污囊的神识全部渡给我,自己做了凡人从头修炼,实则都是因为爱你,你现今没有爱魄,却不记得他了。”

红烟听罢,微微一愣,了悟道:“竟还有这一番因缘?我说我的爱魄为何上天入地也遍寻不见。”

我有些愧疚,勉强厚着脸皮道:“可不是,我今日将那爱魄还给你。你快融进自己魂魄里,便能记起他了。他叫桃君颜,做仙做事都不太靠谱,偏偏爱你的心顶顶靠谱,从前还对着我叫你的名字。”

我说这些话,说的风轻云淡。胸腔深处却有一柄捣杵,将我心脏肺腑搅的莫名其妙的乱。许是怕她不好意思受,便添了句:“你安心受了便是,予妤日前同我讲,她会给我新编一条爱魄来用的。”

我说完这话,红烟还未反应,却是光明三两步走上来,将我一把捞进怀中,声音里带着莫名惊喜,也透着一丝隐忍的心疼,道:“你竟真将爱着那人的爱魄抽离?你当真会接受新的爱魄,爱上旁人?”

我不明所以的点头,“正是。”

他力道之大,简直要将我揉进他的胸腔里。我被压迫着呼吸有些不畅快,咳嗽了几声,他又赶忙将我放开,满眼雀跃的欢喜看得我莫名其妙。

他转身回房,不消一刻又出来,手中多了张纸,我眼尖一瞧,竟然是休书!这是什么意思!

红烟瞧了瞧,疑惑道:“怎么,你不想归神位了?我好不容易重生,做回玄女不易,能助你之处颇多,如今你我之计划还未开始,你这是做什么?”

光明眼中是一片清明灯火,这灯火中,是红彤彤的两个小小的我。“有些事,有些人,比归神位重要。”

红烟默了默,转眼却笑道:“也好。不过此事先不可让久曜知晓。”她将休书折好了收入怀中,满面春风,言:“我先去趟灵台方寸山,叫菩提给我融起爱魄,回头再去求一求天君,叫他重新赐婚给我。”转身拍拍光明肩膀,冲我这边一眨眼,“新爱魄可是空荡荡的,先到先得,机不可失哟。”

她说罢便急切切的出了门直接驾云飞走。可叹,真是个急性子。我追上去冲她背影挥了挥手,喊到:“不劳姐姐记挂,我新爱魄已经有人预定了,姐姐走好啊!”

荒谬。

真是荒谬之极。

我备了贺礼、穿了红裙,来参加一对新人婚宴。没见着拜天地,没闹得新洞房,没吃到喜酒。然后给这对新人做了和离见证人。这么一想,那他俩这亲算是结了,还是没结?若是没结,我这贺礼可是送了,到头来却连顿酒也吃不上,回头天君问起来,直接封我个扫把星、衰神之类仙职,我那颜面可就丢尽三界去了。

这样一算,这一趟俨然亏大了。

我在这边天马行空的思绪乱飘,一回神却见着那边光明和白墨予在……这是在用眼神杀死对方?一个眼中是浓郁的不屑,另一个则是剑拔弩张的防备之色。

不屑的那个当然是光明。想来,无论换做哪路神仙亦或凡人,见着自己的一根头发在自己面前剑拔弩张,都会是这表情罢……

光明眼中各番情绪,在触及我之时,全部染成雀跃的红。这红,当然是因为我本身就穿的喜庆。这雀跃流转的深情,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言:“你折的蝴蝶我全部都看了,你也是有些上心于我的,不是吗?当年那事你可愿意给我一炷香,我解释与你。这四年,我遍寻三界却无你踪影,我以为你当年负气抽出真身时就已经……如今见你无恙,又怎会让神位再次阻碍你我。”

我听得糊里糊涂,也不晓得该回答些什么。我并无问他有没有寻过我,神位与我哪个重要之类无聊问题。当初没问,如今更没有问的道理。

还是白墨予得我心思,替我回答了:“九殿下不必说这些,桃花如今早已非当日桃花,断然不会再被别人三言两语欺骗。况且即便殿下真心,只怕如今她也不远再领。今日是收了玄女大人请帖来归还旧物,顺便庆贺她大婚。如今横生变故,殿下还是养足精神,好好想想应当如何应对天君。”

光明面色如春,眸带深情,将我狠狠印在眼中,声音却冰冷:“你既记得我是九殿下,就应该也记得自己的身份。”

这是传说中的鄙视吗?言外之意便是:你还记着自己只是我的一根头发吗?哦不,一根翎羽、翎羽吗?这样一想,光明简直无情。从来英雄不问出身,从前我做一只垃圾袋时,便深信不疑这句话,每当我那不靠谱的师父拿这事来揶揄我,我便说这句给自己听,说几遍便真的有种英雄之感。不过……是英雄气短的那个英雄。

如今我才知道,原来桃君颜才是那垃圾袋,只是我还未曾拿此事揶揄回来,就已经是这样一番境地。如今我抽了爱魄,再回想与他这些事,左右想想都觉得可笑。这可笑里还有一些凄凉。

思及此,我不免又拿出“英雄不问出身”这句话来,主要是,我同白墨予都是因别人才有了一个魂魄,免不了在从前的宿主面前要自矮一截,只是我们现在都很有气节,很有风骨的做了凡人,那些劳什子也都还了,凭什么还自贬身价。

我斟酌一番措辞,过去拉拉他的衣袖,诚恳道:“你莫难过,无论你从前是何身份,现在你只是白墨予。就如同我只是桃花一般,我们在东海县有自己的小店,这么一想,我们比某些不劳而获的神仙要高尚。故而万万不要因旁人的话而不痛快。”

我自以为说的言辞恳切、真情实感、感人至深外带极具教育意义。却不想这寥寥几字,竟引得更大麻烦。

光明攥起的拳已经冒出燃燃火光,声音却是相反之料峭寒冬,眼中本来装满红色的我,此刻全然变作青色衣衫、淡定如常的白墨予:“东海县。我遍寻三界,便是这东海县第一个去寻。你竟是用了什么方法将她藏匿?不劳而获,指的便是我吧。你为她开一个小店这样的事,也能同我为她所做之事相提并论?我与红烟的结亲本就是各取所需,我与她都未曾发过请帖,你今日来,若是为了将桃花送还给我,我便是向你作揖致谢不为过。不过,倘若你是来向我宣战,我却无需掂量这妄开杀戒的罪过如何。”

天可怜见,我当真没有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意思,光明怎么这就自己对号入座,还发了如此脾气?我方要开口解释,一眼望见天外祥云朵朵,那云朵之上翩然美丽的仙子,不是予妤却是哪个!

我赶紧冲她摆手,惊喜道:“你来了便好,瞧他们几句话说不拢,竟要打起来,你劝劝光明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