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里，一个低沉喑哑的声音这般响起：“你不要什么了？”
后来我回头想，我的那个夫君，似乎总是要比我慢上一步，如果他不是这么慢，我二人的结局，会不会有所改变？
我应声望过去，见玄袍男子立在竹畔，怔怔地瞧着我。他的一头黑发未束，映衬着脸色苍白。平日的玄阳并不是不修边幅之人，今日不知为何，却有些衣衫凌乱，面上还透露着一些疲惫。
不等我将他瞧清，洛水已风一般地越过我，跑去他的身旁，开口便是担忧又亲昵的语调：“玄阳，你身上有伤，怎不好生……”
男子抬起一只手，道了一声“没有大碍”，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我，目光冷冽的可怕，我被他望的有一些心虚，慌忙避开眼光。
他的语气却是轻的，似在隐忍着什么：“杏安，你方才说什么，为夫有些没大听清。”
唤作洛水的姑娘神色瞬间沉了沉，却不忘温柔本分：“此处甚凉，你体内寒……”撞到玄阳的目光，突然顿住，落到我耳中时，已是另起了话头，“五殿下也无大碍，不若我扶你回去……”
玄阳淡淡唤了一声：“洛水。”
我的心一扯，那被他唤了名字的姑娘目光也虚虚一晃。
玄阳目光柔和地望她：“你千里迢迢为我而来，我很感激。”
姑娘也柔柔回望他：“你对我有情，我又岂能对你无义……”
只见唤作玄阳的男子身形轻轻一顿，对面前姑娘道：“洛水，我夫妻二人此刻有些要紧事，只怕不能顾及你。”
姑娘将唇咬得发白，有些期待地望着他：“我在这里，你不高兴？”
玄阳没有应她，而是顺着方才的话添道：“东皇似也有要事，想同你商量。”
姑娘也不再坚持，微微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笑笑：“你还是同以前一样呢，做出的决定，从来不会动摇。”
说着，又将那张面若桃花的姣好容颜转向我，口气淡却又无比认真：“五殿下，不要忘了方才说的话，洛水当殿下是认真的。”
竟有一抹哀求的神色在脸上。
我心中一扯，含糊道：“我自然是认真的。”又大度道，“我现在将这个人还给你，你二人若愿意，大可以一道回去，不必管……”
我还有许多话要讲，玄阳却没让我如愿，待我回神，已被他箍住腰身，只觉得后背重重撞到硬墙之上，气息一滞间，男子已朝我压下来。
我蹙了蹙眉：“这里是何处？”又道，“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
男子不回答我的话，只是目光冷澈地望着我。他距我很近，额头都快要贴上我的，浓墨般的发垂一缕在我面前，我一时恍惚，听他开口唤我：“杏安。”声音低哑，似带着浓浓的醉意。
“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我忍不住蹙眉。
“你如何便不肯要我了？”他单刀直入。
我咽了咽口水，心想我好心成全你与旧情人，用这个办法给你找台阶下，你却偏要刨根问底，这往好听了说叫求知心切，往难听了说叫不知好歹。
我正色将这些话讲一遍同他听，他的脸却更加臭了，不复从前那副温和模样，眉头蹙得紧：“说完了吗？”又道，“说完了就听我说。”
我咽口唾沫，道：“你说。”
他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微微喘息片刻。我隐约觉得，他似乎有一些不在状态。莫非是因为兮和？转念又想：不能，他玄阳可是一人单挑三千的能耐，怎会被一个兮和扰乱了阵脚，而若非是为了兮和，便只可能是，为了洛水吧…
在揣测人心思方面，我果真英名。
他默了良久，叹息道：“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便闹起了别扭。可是因为我未能及时赶来，从兮和手中救你？”
我无比坚决地摇了摇头，我杏安是什么人，需要别人救吗？
他倒也聪明，旋即便道：“那便是，因为洛水。”见我默认，略略挑了眉头，“你，便这般在乎我同洛水的事？”
我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颔首。我这个人向来是有话直说的，虽然这话有些不大好开口，却仍旧道：“玄阳，你同那位洛水女君的事，还有你当初为何娶我，我全都知道了。若是叫世人评价，或许会说你有情有义，可是我，只觉得很委屈。”
他面上划过微澜：“哦？”眼眸逐渐幽深，化作一潭冷水。
面前的玄衣男子将我紧紧盯着，目光不知为何有一些难过，还有一丝，头疼？
他的眉梢染着薄薄的怒意，语调微凉：“如今我就在你面前，你便没有什么话要当面问我吗？也许，有些事情同你知道的并不一样。”
我不由得有些无语，他为了旧情人答应娶我，我难道还要亲耳听他说出来才要死心吗？
就算他真要挥别过去，勉强同我做对普通夫妻，可是，我同他只半月的交情，他同洛水却是几千年的情谊，今日洛水特意前来寻他，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顾念我们这半月的交情吧。
想明白这一层，我心里感到一些痛楚，却佯装大度道：“我杏安不是死皮赖脸的姑娘，你既不是因为喜欢我才娶的我，我也不好霸着你不放。你当初安慰我说是你主动想娶我的，我很开心。只是，你那样说却不过是怕我不开心，我若不开心，我父尊兴许便会将琉璃盏收回去。琉璃盏要五百年才能织好一个完整的灵魂，你定是为了洛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