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杏妆
4226100000059

第59章 西海劫数(下)

那个杀千刀的,除了西海七公主,还能有谁?

这小丫头佯装向我道歉,却趁机摸走了我的迷魂香,在回地牢的途中药晕了守将,偷摸溜到祭着降龙鞭的这间屋子,又在茶水中动了手脚。

当然,这样的事我事后才晓得。小丫头一直以为少伊对我有意思,便连带着迁怒到了雅雅。她故意伤了雅雅,又料到我会为讨回雅雅的仙元送上门来。她心眼略微一动,便设计了现如今密室正上演的这一出。

她以为我若成了她的嫂子,她便能同少伊多一些机会。

可怜了我与少伊清清白白,竟然被她这般误会。她小小年纪,竟然这般耍手腕,连西海同东荒世代友好的大局都不顾,日后可还了得?

然而那个时候,中了迷魂香的西海太子沉姜,显然同我一样云里雾中。不光如此,他好似还有些把持不住。捧上我的脸便要啃上来。

“喂,给你我忍一忍!”

“忍不了。”他呼吸渐次粗重,说话也不如方才那般利索。迷魂香发作需要些时候,却不知他是何时中的招。

我一边躲他一边晓之以理:“忍不了也给我忍着!沉姜,你想一想,你老爹是西海龙王,我老爹是东荒帝君,你我若是今日受人算计搞在了一起,西海和东荒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代替我这番话的回答,他很不厚道地捧住我的脸并覆唇下来。我也晓得此刻骂娘一点用也没有,便只好对不住他,一狠心咬上了他的唇。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我趁机推开因吃痛而放松力气的男子,跌跌撞撞往里间跑去。

我自然没能得逞。

沉姜虽然被迷魂香药得迷糊,却只有想轻薄我的这一根弦搭得不对,他此刻的智力正常,修为,自然也正常。

于是我没跑两步便被他一个咒术丢过来捆了双脚,砰地一下砸在琉璃的地板上,下巴硬生生地给磕出了血来。我惨叫一声,心中将他一仙籍骂了个遍,然后挣扎着爬到一个角落,微微仰头,看到他将唇角的血渍舔净,神色阴郁地走向我。

“小杏儿,你竟下得去口……”

“姑奶奶我不光下的去口,还下得去手呢!”

手摸向腰间的绶袋,不容分说将劈天斧祭了出来,却见对方唇角换上轻蔑的笑,朝我一步步走来。我还未将斧子朝他扔过去,便觉得手腕尖锐地一痛,握在手中的神斧当啷一声砸在我面前的地板上。

不等我喊痛,已被对方一只手像拎白菜一般从地上拎了起来。

“再不听话,信不信我将你另一只手的筋脉也断了?嗯?”带着血腥气的语调,让人脊背一凉。

“沉姜,你别乱来!”

“杏儿,你可知我一直记挂着你。可你却好狠的心,只言片语也未曾回过。”

“我字写的不好,怕你笑话。你再乱来我可喊了啊!”

一般情况下接下来的台词该是:“你喊啊,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却听他道:“省点力气,等会儿有你喊的。”

这证明了面前这条龙是条不走寻常路的龙。

我强迫自己不去恨他,我说服自己,他不过是中了迷魂香,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也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虽说我这个人向来对事不对人,却也不能放任此人继续对我轻薄。

抬起筋脉完好的另一只胳膊,一掌打过去,却在这一巴掌到达对方的脸之前,又是一阵剧烈的痛。

我便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腕蓦地多出一道细长的伤口,鲜血汩汩地淌着,衬得手腕更加细白。

我痛得额上冒汗,又因为中了软骨散而浑身脱力,生平还从未有过这样的窘迫境地,我的头脑有片刻的空白。

可我晓得打架的真髓,休说只是断了两只手,便是身上只剩下一个部位可以用,也该继续同对方死磕到底。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在男子的脸再一次靠过来时,狠狠撞上了他的额头。这一招甚是有效,他被撞得往后一仰,我趁机攻他下方,上次没有得逞是个意外,这次正中目标。

不过从前少伊总结过,说我同人打架,总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我只觉得额头火辣辣地痛,下巴也火辣辣地疼,好容易稳住下盘,心中感叹:少伊的总结也忒实在。

这沉姜的脑袋瓜,啧啧,可真硬。

他被我攻了下方,却只是闷哼一声,搁在我腰上的手却没有松开,我瞧见他眼里的****与狠戾交织着,像一头即将进食却被垂死挣扎的猎物反咬了一口的猛兽,回过神来之后,动作只会更为狠毒果决。

于是,我的两条脚筋也被他给断了。

“沉姜……”他埋头在我颈间呼吸粗重地噬咬时,我无力地求他,“你快醒一醒,你晓不晓得你在做什么,你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他全然不理。我只觉得从手到脚都疼,也不晓得他这般啃着我,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我心中只觉得又羞愧又难过又委屈。

一只手早已急切地探入我的腰间,好在今日穿得衣服比较郑重,里三层外三层,他解起来也并不省事。只是再厚实的衣服,只怕也支撑不到有人发现我受难过来救我。我心中一片绝望,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个伤痕累累的木偶

我将自己的舌头咬得快要出血,瞧过的话本子里常有这样的场景,姑娘不堪受辱,宁肯咬舌自尽,也要保全清白的身子。我看时觉得这样的姑娘委实傻,不过是丢了皮囊的清白,有什么必要以死相抵?如今才明白,被自己不喜欢的人碰原来是这样一件痛苦的事。

嘴里的血腥味道越来越浓烈,眼眶中有什么东西奔腾而出,我听到自己无意识间,喊出一个名字。那个名字让我始料未及。

轻微的一声,却让那只拆我衣带的手顿了下来。

我在他耳畔冷声道:“沉姜,我会恨你一辈子。”

男子的动作蓦地住下,愣怔着瞧向怀中的我,眼眸中的欲望有一刹那的消散,既而便是无边的痛楚。

“杏儿,你……”

我还以为他总算回过神来,可是事情远没有我预想中乐观,那迷魂香本是用来驯兽的,纵使沉姜是条真龙,在这香的作用下,也要受困大半个时辰。

他眸色带一些狠戾,“白衣是谁?”又望了我一会儿,慌乱道,“你莫哭,杏儿,我是当真喜欢你,你同我在一起,我会好好对你……”说着胡乱为我抹了抹泪,然后将头埋在我胸前,闷声道,“杏儿,你便努力努力,喜欢上我又如何?管他什么玄阳或白衣……我晓得你这几百年过的并不好……”

我的脸上只剩下冷笑。

“我过的好不好,都是我自己的事,同你有什么关系?沉姜,我说过会恨你一辈子,便当真做得到。”

这句话却换来对方更猛烈的报复。

衣衫被撕得凌乱,带着血腥味的吻落到肩头、胸前,每感受到他的力道,我便浑身激起一阵战栗。我被巨大的无助和绝望包围,也不知是怎样的力气和机缘,竟然在迷迷糊糊间摸到原收在腰间的那两颗避水珠。

绯樱帝后此生只教过我一个口诀,我记得甚是牢靠,却不曾用过。

我以为这个口诀,此生都不会用上,却原来人生无绝对这句话,应在了此刻。

《仙物志》有载:避水珠,昆仑至宝,一可翻江,二可倒海。

两颗避水珠,撼动了西海水脉,将龙宫搅了个天翻地覆。

可那日究竟如何,我不大记得,我记得的只有腥咸的海水铺天盖地,四面八方奔来的水从眼耳口鼻一起涌入,压迫着胸腔。四面黑暗,似乎什么都没有,唯余窒息感真切地蔓延。为了呼吸而不断挣扎,可是进来的却是水,全是水。

还以为这一生便要这样平白无故地葬送掉了,说不定死后还要背负上动摇西海根基的大责,这般想想,我这一生总归是有些倒霉的。

正在我为自己深感遗憾之际,忽被一个力道拉入怀里,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的嘴上,蓦地贴上了另一张嘴。

我头脑空白了片刻,想起这件事的学名:渡气。

我一时有些想不出,送这么场及时雨过来的,究竟会是哪路神圣。意识早被水压得含混不明,只贪恋着从这张突然压上来的口里获得暂时的喘息,我承认那时的自己是有一些贪婪的。

那张嘴不时离开,换了一口气再送过来。

最难受的瞬间,却是出水的那一瞬,肺部被水呛得钝痛,剧烈地咳嗽了许久,才在一双大手的轻拍下缓回一些。待我不再往外吐水,那双手复又把我收敛到怀中。

我蹙紧了眉头,缩在那个怀抱里,听到男子没有什么情绪的语调:“西海这一场祸事,乃汝等自找,休说是西海被搅个底朝天,便是四海的水脉皆被撼动,也抵不过我徒儿的一条命。”

世界似乎只余这么一个声音,极浅淡,却极有威严。

“这世上,谁敢伤我徒儿一分,我便还他三分。”

“沉姜,你断她一寸筋脉,我只好断你三寸,你自己算算,她的手脚共断了四条筋脉,我纵是要剔你龙骨,你也该受着。”

“还有你,沉襄。此事因你而起,你的私心害西海水脉受损,且殃及众生,本神封你仙身,抽你仙元,以仙元为障,只待三千年后水脉自行修复,再还你仙身完整,你可有话说?”

我听到这里,才略微清醒,强撑住眼皮,气喘吁吁地附口到他耳边:“师父,不可。沉姜不过是中了迷魂香,你不能剔他龙骨……”剔去他龙骨,他便只是一介凡人,他虽有错,却是一时运气不佳受了迷魂香蛊惑,如此罚他,并不妥。

“还有,沉襄区区千年的修为,怎禁得起水脉冲击。总之,不可……”

我的语调已几近哀求,生怕此神说到做到。若他当真为我剔沉姜龙骨,抽沉襄仙元,我将来如何向西海龙王交代,又如何向我父尊交代?

离忧将我抱得更紧一些,轻轻道:“好。”

听到他的承诺,我才放心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