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杏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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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怦然心动(下)

我承认,在被他质问的那一刻,我心虚了。然后我在下一刻发现了另外一个硬道理,那就是底气这种东西,并不是挺挺胸膛就会有的。

我酝酿半晌,终于撑着桌案站起身子,身体前倾,怒目望着面前的白衣青年:“我翻没翻你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晓得烛九约你今晚去千佛祭,你不能答应她。”

他神色平淡,目光流连在我的脸上,那被他目光触过的地方,不知为何有些微微发痒。

“你便是为此事来的?”他凝眉望着我,眼睛里似有烛火摇曳,又见他唇角一勾,露出个极浅却会让人心弦微颤的笑,“双玉,你这般紧张我同烛九,且为了破坏我同烛九,不惜接连几日闯入我的房间……”他的眸色愈深,带着狡黠笑意,“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对我动了不可告人的念头。”

我觉得此人的脸皮委实够厚,我双玉对能他动什么不可告人的念头?呃,想暗杀他算不算?

我以为他瞧出这点来,心虚更加严重。避开他的眼光,含糊道:“别开玩笑了,你这人想的还挺多。”抠了抠脸,“我双玉平日里心胸是最宽广的,怎会对你动什么心思。从前的事,我早不同你一般计较了。”

他道:“哦?”脸忽而往前送了送,男性的气息蓦地闯入鼻尖,害我登时僵了身子。

“你要做什么?”我嗓子有些抖,却忘了此刻应该退开才安稳。

他气息绵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能做什么?”

青年男子的眼里有一片月光蔓延开来,便在那一片月光里,我听到自己心中那根绷得紧的弦,突然一下断得很彻底。

倒不是那精致好看的面孔让我看呆了,而是我突然觉得,我好似很喜欢被面前的这个人这样看着。

同变态相处久了,果然连本祖宗这样头脑清醒的仙,也有些变态了啊。

我感受到自己睫毛轻颤,然后,竟然很有些期待、有些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良久,听到轻微一声笑,在空气中如青烟散开。

我颤颤巍巍睁开眼睛,看到青年已退身回去,眼睛很是幽深,如一潭深水。我立刻退开一步,衣袖不小心带翻了桌上的茶水。

我在他面前不是第一次栽跟头,本应习惯,可是不晓得为什么,此刻我莫名有些狼狈,还有些伤心。

咬了咬唇,说出一个明摆着的事实:“离忧,你故意戏弄我!”

他不急着否认,闲闲捏了个诀将桌上打翻的茶水清理干净,抬眸望我,语气平淡:“你以为烛九喜欢我,跟着你的那只魔却喜欢烛九,我实则不喜欢烛九,所以你希望我退出,好成全那只魔与烛九,可是如此?”

我不晓得他是如何判断出来的,可是他说的符合实情,故而朝他点点头,却反驳他:“成槿有名有姓,不是‘那只魔’!”

他不理我,接着照他的步调说下去:“双玉,你以为你看到的,便是你以为的吗。一叶蔽目,不见泰山。你怎好过于相信你自己的眼睛?”他语气渐渐严肃,还带着些警告的味道,“离烛九和那只魔远一点,同你无关之事亦不要掺和。万事万物皆有缘起缘灭的定数,你不要以为自己是只凤凰,便当怀有跳出这三千世界的智慧。”

同离忧这个人做了许久同窗,我对他的了解,便是性格冷清,不喜言谈。然而在经义课的论辨上,却没有谁可以同他辨三个回合以上。他言语虽短,却总能切中要害。

我是一只有自知之明的凤凰,知道他的道理我不会明白,所以我也不同他多做探讨,我今天来找他有别的事。

我有些不大好意思:“其实,我来是想告诉你,我模仿你的笔迹给烛九回了信,将见面的时间改在了昨夜,她等不到你,便会死了心。唔。我告诉你这些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不过是通知你一声——烛九还没回来,我有些后悔。所以我现在决定去找她回来……”

我正欲化原形出来,寻思着飞过去也能快些,却忽被一个力道束缚在原地,化形时释放出的灵力霎时被一片青色火焰压下,半空中有青莲以极快的速度绽放消逝。

青莲之中,青年眉目寒凉,将我胳膊按住,又凝眉望了我一会儿,半晌,我见他神色由薄怒转为无奈:“你既借我名义闯了祸,打算如何收场?”不等我回答,就听他又道,“你带路,我随你一起去。”

千佛神祭是神佛界最盛大的祭典,从洪荒时代开始便在须弥山中连年举行,千佛神祭悼念的是洪荒前的众神。虽然没有实际证据,可是世人普遍认为,在洪荒之前,据说世上亦有万千神佛,千佛神祭便是对它们的祭祀,可谓是一种来源恍惚不明的信仰。

学宫为迎千佛神祭还专门休学七日,足可证明这是一项多么重要的活动。

据说在千佛神祭上有许多项竞技活动,包括踏歌、斗酒,还摆有擂台比武,擂台有一个别致的名字,叫做探花台。半空之中值一株花,先探到花者取胜,由此得名。

我在东荒时一直寻思,若能得个机会参加一次须弥山的千佛神祭,定要站一站这比武的擂台,能摘一朵花戴,自然更好。可惜我的情怀一直得不到成槿的支持,这证明我二人的思想高度不在一条水平线上。他执拗地认为千佛神祭上鱼龙混杂,说不准便会遇到什么样的高人,我作为东荒女君,不能这般乱来。我一直为成槿不理解我而遗憾着,想偷摸来玩上一次,无奈成槿盯得紧,一直未能成行。

今日好容易来了,却带着离忧这么个拖油瓶——不知是不是上天故意惩罚我。

不过离忧能来其实是好的,我不确信烛九知道我骗她会不会一鞭子抽过来,我暗自觉得在她拿鞭子抽我时看到离忧在,或许可以矜持一些,这么一矜持,或许就能放我一条生路。

走在热闹的山道上,我二人各在脸上压了一个面具。方才行到面具摊上时,我觉得甚是好玩,便给自己挑了一张狰狞的鬼面,又挑了个看上去更为狰狞的佛面递给离忧,他虽略蹙了眉头,却没有拒绝,伸出白皙好看的手接了过来。

同他并肩而行,眼角余光漫不经心飘向将眉眼悉数隐去的青年,不禁有些恍惚,想象着面具下方那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又有一些好笑。

我的脸上分明也压着面具,纵使偷摸瞄他也不该被看出来,却听他淡淡提醒我:“专心走路,看我做什么。”

我立刻反驳:“谁看你了,你不要自作多情。”

不晓得对方是不是在面具下面勾唇笑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仿若隔世的灯火,不知为何,这样的场景却让人无端伤心。他的手突然伸过来,将我往他身边拉了拉,不等我反应过来,便见我方才所站的地方,有个胖神仙醉醺醺地倒地不起。

又是个斗酒输了的。

我绕开那胖子,手自然便要松开方才帮我的那只手,却被他重新捉回去。

他理直气壮:“莫要走散了。”于是就这样拉着我不放。我头脑空白了一会儿,觉得他是在故意占我便宜。可是被他占了便宜,我却并没有觉得很恶心。后来我想了想,大约是他戴面具的缘故。唔,果然有脸和没脸是有大区别的。

我突然生了些逗弄他的念头,轻咳一声道:“男女授受不亲,礼也,本姑娘清清白白的手至今还不曾被谁碰过,你今日碰了本姑娘的手,白占了本姑娘一个便宜,打算怎么负责?”

他比我预想中淡定,反问我:“你那日闯入男浴,该看的都看了,这个便宜,你又打算怎么负责?”

我脸红了红,含糊地反驳他:“该看的,没看。不算占便宜吧?”

他幽幽道:“你说呢。”

我察觉自己同他说话总要落到下风,有些不满,略一沉吟,忽然停下脚步。一抬手挑了身畔青年的下巴,做出风流公子状:“你既让本姑娘负责,本姑娘负责给你看。来来来,让本姑娘瞧瞧,若是模样还看的过去,本姑娘便勉为其难收你做相公……”轻轻一下便将他的面具摘去,面具下的一副容颜略有些寡淡,撞到他被灯火映照的眸子,我的手怔在了半空。

他眉头略挑:“这些话是谁教你的?”将面具重新按回去,又为我正了正面具,重新将我的手收入掌中又道,“莫再胡闹。”

我安静下去,任他扯着我往前走。头脑不知为何,有一些浆糊。

他的手心干燥,微带热度,此刻我二人手掌的纹路紧紧地贴在一起,我恍恍惚惚地想,卜算课上先生曾说手纹意味着命数,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手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命数,不知道我二人的命数会不会因牵了手便有一些交会,而如果我二人一辈子就这样牵着手,那么这样的交会,是不是也会绵延一生。

离忧曾说,命数天定,人力难改,可是如果两个人一直不放开彼此的手,那么命数这东西,又怎会轻易将二人分开?

命数这东西,当真那般的玄妙吗。

便是在想着这样的问题的时候,我发现我有点喜欢走在我身畔的这个人。

一想到他随我来此是为了另一个姑娘,我就略感到一些鼻酸。

可是当务之急是速速找到烛九,这个念头将我从恍惚里拉出去。我告诉离忧我在信中约烛九在后山相会,如今已过一日,烛九却并未回来,她那样的性子,想必还在那里等着,我们要快些过去找到她。

离忧却道:“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