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进得殿后厢房,只见室内坐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老僧人,形容干枯,眼窝深陷,只像一具活着的骷髅,我佛如来绝食苦修一年,也不过如此情形,铁云心中疑惑道:“自古佛道势不两立,为何道观里住着和尚?”
却听老僧有气无力地道:“各位师弟徒侄,老衲大限已到,如今见到尔等,心中自是无牵无挂!”声音虽然微弱,力道却是非常之极,一字一句清晰明白,只有说不出的穿透力。
羊角及龙火几位道长道:“师兄福寿,怎会弃我武当而去?”
其余武当弟子也道:“大师伯福寿!”
老僧道:“老衲就要前往极乐,得以和冰水师妹相见,不是可喜可贺吗?”
羊角道:“苦寒师兄苦恋冰水师太五十余载,真是何苦!”
铁云心里道:“原来这老僧法号名为苦寒!”
苦寒道:“师弟差矣!老衲身属武当,心属冰水,虽然不伦不类,可也心安理得!”
羊角道:“师兄虽是我武当中之正一道派,可以谈婚论嫁,不似我等一般坐观苦修,可冰水师太属佛教中人,不染红尘世事,更不谈及儿女声色,师兄费心劳神数十载,到头来还不是清风月影,万事空空吗?”
苦寒道:“五十年前,老衲同众位师弟跟随师父参加武林大会,与冰水师妹邂逅而遇,情投意合,本应结为百年之好,可冰水师妹碍于教规教派戒律,既不能背离教派,又不能还俗回家,以至于我二人隔墙相望,无可奈何!老衲努力奔走十数年,无功而返,心灰意冷之际,脱下道袍,削发为僧,也好将来前往极乐世界之时,再寻到冰水师妹!”
羊角道:“师兄这件事,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从前师父他老人家甚是无奈,而峨眉的红莲师太更是极为不满。”
苦寒道:“承蒙师父宽容,让老衲在武当易服吃斋数十年,潜心钻研武学,老衲心中感激不尽!而冰水师妹就没这般幸运了,被那红莲老尼罚入后山面壁思过,直到圆寂之时,也未能再见老衲一面!”说话间两行清泪流下面颊。
铁云心中黯然道:“苦寒大师倒痴情得很!”
羊角道:“师兄悟性之高,实是武林中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材。《紫霄剑谱》、《太极概要》、《天柱秘笈》等武学典籍,我等至今不得要领,而师兄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登堂入室,取其大要,连师父他老人家也自叹不如,如今又练成了枯风剑法,五十年来,若师兄肯步入江湖,早已是武林至尊了!”
苦寒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老衲除了冰水师妹之外,别无所求!”
羊角道:“师兄神功盖世,十几年前陈笑天杀上我武当山来,若非师兄出手制敌,后果不堪设想!”
苦寒道:“那恶魔虽然厉害,但比起老衲的枯风剑来,也还稍逊一筹。”
羊角道:“师弟等人遇钝,师兄的枯风剑法高深莫测,我等无法领会其中要领!”
苦寒道:“这也怨不得你等,这枯风剑是老衲在冰水师妹圆寂之后,用血泪浸出来的,你等难知我心,更不知其境,自然练不得!”
羊角道:“师兄这几年,为练这枯风剑,竟成为这个样子,实令众人不忍目睹啊!”
苦寒道:“冰水师妹圆寂之时,老衲就欲自断心脉而死,只是不敢上负师父教养之情,下负武当不弃之恩,方才饮泪吞声,泣血练就这套剑法,也好为武当留下些许武学见解!”
羊角道:“师弟愚钝,近日来勉强练就隔物御剑的绝技,在众师弟的帮助之下,将昨夜来犯之敌尽数击退!”
苦寒道:“蝼蚁之辈,也敢犯我武当!昨夜我已尽知其详,只是不屑出手而已。”
羊角道:“我等无能,未能臻至师兄之大境界,心中实为惭愧!”
苦寒道:“凡事不能强求,武学似海,各有其法,你能有此成就,已是大大的不易了!”
停得一阵,苦寒又道:“老衲西归之前,还有一心事未了,望师弟等人成全!”
羊角道:“师兄有何心愿,我等定当全力以赴!”
苦寒道:“老衲今生今世,与冰水师妹生未能同室,却愿死能同穴,只愿师弟等人能到峨眉把冰水师妹骨灰迎来,与老衲骨灰合在一处,老衲西归之后,也就心满意足了!”
羊角作难道:“师兄这个愿望,恐怕极难实现,现今的峨眉住持秋水师太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远甚其师红莲住持,我等要前往峨眉迎取骨灰,只怕比登天还难!”
苦寒叹道:“心愿未了,永世为憾也!”
正在作难之际,旁边一个道士跪下道:“师父放心,徒儿一定想方设法,把冰水师太骨灰迎来,与师父合在一处!”原来正是苦寒的徒弟杜太真。
苦寒道:“难得你一片苦心,只怕你年轻德浅,武艺平凡,峨眉不会搭理你!”
杜太真道:“如若峨眉不肯,徒儿即便是抢,也要把冰水师太的骨灰抢来!”
苦寒连连摇头道:“凭你这般鲁莽,只能坏了大事!”
羊角道:“师兄此愿,我等只能尽力而为,不能保其万无一失!”
苦寒道:“诸位师弟徒侄有谁能完成老衲这个心愿,苦寒万劫不忘!”